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抵達獵場時已經快到傍晚。
馬車剛停下塗幼安就猛地一下掀開車簾從上麵走下, 在對上半夏有些疑惑的視線後她耳根一紅扭身就往遠處走去,一邊用手扇風一邊嚷嚷著:“在馬車上坐了一天真的好累啊,我渾身酸痛去那邊活動活動會兒。”
尬笑兩聲後塗幼安立刻腳步匆匆地向崔夫人走去, 半夏一頭霧水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卻沒想到回頭時又正好看見謝無妄黑著臉從車上走下。
臉色黑沉得如同鍋底, 倒還真有幾分“黑麵煞神”的感覺。
“……姑爺,您還好嗎?”半夏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在車上出了什麽事情?”
謝無妄聽見半夏的詢問後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呼出一口氣後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字:“我、無、事。”
沒死就不算大事。
不過就是差點斷子絕孫而已。
半夏見他語氣惱怒收聲離開。
隻怕是方才又吵了一架吧,這兩個人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塗幼安雖在與崔夫人閑聊, 但餘光卻一直注視著那邊,見謝無妄走路姿勢有些奇怪後她沉默了一下,麵色尷尬地收回自己的視線。
還能走路, 那想來應該也沒有什麽問題吧……
作為過來的人崔夫人很快便發覺了塗幼安的心不在焉, 她忍不住輕哼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唉, 兒大不由娘啊,人倒是還在我跟前, 可心卻不知道飛到哪裏去嘍。”
還在偷瞄謝無妄的塗幼安聽見這話連忙看向崔夫人,一臉嚴肅地反駁道:“我沒有, 我是很專一地在陪您聊天, 絕對沒有二心。”
“哼, 還說沒有呢, 你眼珠子都就差黏在他身上了。”崔夫人捏住塗幼安的鼻子,氣哼哼地道, “娘親又不是瞎子, 這點小動作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哎呀, 不是您想的那樣——”塗幼安正打算替自己狡辯兩句,餘光卻瞥見謝無妄身前突然冒出來一位穿著杏黃色襦裙的姑娘。
本以為隻是普通寒暄,但還沒說幾句話便見謝無妄臉色不耐準備離去,那黃衣姑娘見他抬腳突然捂住額頭,麵容似乎看起來極為不適,晃晃悠悠地就要往謝無妄身上倒去。
塗幼安看見這一幕臉色微變,下意識就要往那邊走去。
眼瞅著兩個人就要靠在一起時謝無妄一個側身躲了過去,那個姑娘似乎沒能收住力一下子跌倒在地,但謝無妄卻好似沒有看到一般繞過她徑直往帝王身邊走去,任由那姑娘一臉羞惱地倒在地上被周圍人打量。
剛邁出的右腳又默默收了回來,塗幼安臉上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些許。
算他識相。
可心裏麵到底還是覺得不是滋味兒,她肅著一張小臉眸色暗沉地打量了一下那個姑娘。
長得還挺清秀,身量也是窈窕婉約。
就是瞧著有些麵生,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崔夫人也順著塗幼安的視線望去,隨後轉過頭對著婢女耳語淡淡道:“去查查那是哪家的姑娘。”
成婚那日十裏紅妝,繞城三圈,這燕京城裏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塗幼安已然和謝無妄成婚。
大梁民風開放,便是有女子主動向男子示愛倒也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但若是良家女子不顧身份圍著已有家室的男子轉悠示好也絕對不是什麽體麵的事情。
這就好比權貴夫人們雖然都不大瞧得上塗幼安,但是她們更瞧不上不顧寧王身上婚約並對其死纏爛打的那幾位姑娘。
所以盧詩怡哪怕已到了成婚的年紀卻沒有什麽人家向她提親。
塗幼安冷著臉收回視線,緩和了一下表情後轉頭看向崔夫人道:“娘親,我得回去看著他們安劄營帳,等晚些時候得了空再過來陪您和爹爹聊天。”
“去吧去吧,你不必操心我們。”崔夫人了然地點了點頭,但看著轉身就要離開的塗幼安又忙道,“但是切不可因這些事情先和無妄吵架,有些時候怕的不是有人存心接近,而是夫妻二人先離了心。”
塗幼安愣了一下,唇邊的笑意比方才真切了許多:“多謝娘親提點。”
雖說狩獵隨行人數頗多,但就是因為人多有些事情打聽起來才更加方便,畢竟人多耳雜,大家沒有事情做自然都喜歡打聽這些八卦找樂。
塗幼安這邊營帳才剛紮好就看見崔夫人身邊的婢女匆匆走來,她行完禮後壓著聲音道:“主母讓我過來和姑娘說一聲,方才和姑爺搭話的那位姑娘是肅王妃母家的表妹,名喚於鶯鶯。”
肅王妃母家的表妹?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肅王妃的母家並不在燕京。
塗幼安眉心微動,總感覺自己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你可知她為何會參與此次狩獵?”塗幼安忍不住問道。
那婢女搖了搖頭,但頓了下後又道:“但我聽人說,這陳姑娘似乎是肅王妃母家派來給肅王……”
說到這裏婢女的臉上露出些為難的神色,她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完,但塗幼安卻了然地點了點頭,揮揮手示意她回去。
待進了帳子後塗幼安忍不住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些許厭惡:“肅王妃還沒死,可陳家倒是已經迫不及待地派人過來接替她的位子了。”
想來是極其害怕會丟掉這肅王妃的位置啊。
半夏一邊收拾床鋪一邊說:“既然這姑娘是陳家送過來給肅王做續弦的,那她為什麽又跑來接近咱家姑爺啊,肅王妃和肅王能允許她這般肆意妄為嗎?”
塗幼安按了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無奈道:“哪有女子能態度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夫君同娘家妹妹談情說愛啊,想來肅王妃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若是那於鶯鶯真與謝無妄發生什麽關係,保不準她還覺得鬆了口氣呢。”
但是塗幼安就害怕事情沒有看起來這麽簡單。
她真的很好奇,作為得益者的肅王到底在這中間扮演了個什麽樣的角色。
隻是肅王這個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塗幼安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
罷了,見招拆招就是了。
待營帳安劄完成時天色已晚,皇帝自然不可能再去狩獵,雖說是出來遊玩,可皇帝依舊在營帳裏繼續批閱奏折,看那架勢似乎是打算把白天沒有看完的奏折全部補上。
謝無妄帶人巡視了一圈後回來與下一班人交接離開,想著或許塗幼安需要幫忙便馬不停蹄地往自家營帳處趕去。
卻沒想到方才碰到的那位姑娘不知道又從哪裏蹦了出來,抬起手臂直接攔在自己麵前。
於鶯鶯正要開口就見謝無妄麵無表情地繞過自己,她轉身看著謝無妄的背影好奇道:“謝無妄,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嗎?”
兩個人的互動惹得周圍許多人都往這邊看來。
被迫成為焦點的謝無妄隻覺得無比煩躁,語氣裏也帶著幾分不耐:“你說錯了,我不是不記得,而是壓根就不認識你。”
他對這個女子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又談何而來的不記得一說。
於鶯鶯聽見前半句話時眼睛一亮,但聽完整句話後又變得格外生氣,她抿了抿唇:“那你可要好好回憶一下才是,你絕對不可能忘了我的。”
“想多了。”謝無妄冷著臉看向於鶯鶯,“我根本不記——”
“怎麽會是想多了呢?”於鶯鶯眸中神色明暗浮沉,她擺出一副被負心漢拋棄後的委屈模樣接著道,“你再仔細想想啊,你還救過我一命呢。”
塗幼安剛掀開簾子便聽見這句話,她愣了一下看向謝無妄,一時不知道自己擺出什麽表情。
她還在糾結要怎麽處理這令人尷尬的處境時那於鶯鶯已然順著謝無妄的視線看了過來,見謝無妄看的人是塗幼安後挑眉一笑,提著裙子往這邊走來。
這種自信又張狂的模樣讓塗幼安不禁想起了寧王。
那副鬥誌昂揚的姿態像極了昂首挺胸的公雞。
雖然自己一向都討厭這種被眾人關注的感覺,但這種時候氣勢上可不能輸。
塗幼安正在腦海中飛速組織語言,卻沒想到於鶯鶯在半丈外停下腳步眯著眼睛認真打量起她。
對方帶著審視的目光讓塗幼安皺了下眉,謝無妄也快步走來擋在塗幼安麵前,語氣裏的煩躁毫不掩飾:“姑娘若是沒事就快滾吧。”
第一次聽謝無妄說重話,塗幼安有些訝異地抬頭看了過去。
“你!”於鶯鶯似乎被謝無妄護犢子的表現氣得哽住,過了半天後她嗤笑一聲,“你倒還真是護著她,就是不知道這養在深閨中的嬌嬌小姐能不能護得住你。”
塗幼安眸光一暗。
於鶯鶯這是話裏有話啊。
想到這裏塗幼安也整理好表情,抬手挽住謝無妄的手臂後一臉懵懂地問道:“子晏,這位姑娘是誰啊?”
謝無妄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下,但卻想起來他壓根不知道這姑娘姓甚名誰,最後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誰。”
於鶯鶯似乎有些生氣,她冷冷地掃視了一眼旁邊圍觀的人,見那些人紛紛避開目光去做自己的事情後緩緩收回視線,她再次看向謝無妄,一板一眼地說道:“我叫於鶯鶯,你可要記住了。”
聽見這話的幾個人都忍不住皺起眉頭,白芷更是忍不住小聲罵道:“什麽人啊,這麽狂妄自大……”
可塗幼安總覺得於鶯鶯看起來並沒有表麵上這麽簡單,起碼她此刻表現出來的樣子看起來很是矛盾。
看起來好像是和盧詩怡一樣的癡情少女,但行為舉止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目的。
塗幼安扶了下頭上發釵,壓下心中思緒乖巧地點了點頭:“嗯嗯,我已經知曉了,請問於姑娘還有什麽事情嗎?”
“好像確實沒有了。”那於鶯鶯悠悠轉身,就在眾人以為她要離去時,於鶯鶯回頭看向謝無妄,語氣裏毫無波瀾,“但我覺得你還是早點想起來會比較好。”
畢竟似塗幼安這般嬌滴滴的小姑娘可不能保住他的命。
作者有話說:
大修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