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蘇若雪一大早便等在府外,在看見定國公府的馬車後連忙迎了上來,見塗幼安從馬車上走下後直接挽過她的手臂,十分開心地道:“你早上可吃了東西?我讓家裏的廚子做了好多點心,保管你吃得心滿意足!”


    塗幼安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是吃了點東西……但不礙事!以我的飯量還可以吃得下!”


    待進了屋子塗幼安方知蘇若雪所言非虛,玲瓏精致的各式糕點擺滿了整整一桌,一眼望去幾乎沒有重樣的,她仔細數了一下發現竟然有三十多種,實在是讓塗幼安大開眼界。


    “我還是第一次在一張桌子上看見這麽多不同樣式的糕點呢!”


    塗幼安真情實意地讚歎反倒讓蘇若雪有點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笑道:“我娘親是江南人,她說這種糕點在江南也不過是尋常樣式,算不得有多稀奇,你喜歡就好。”


    “我可太喜歡啦!”塗幼安坐下來看著滿桌的點心竟然都不知道應該先吃哪一個,猶豫半天後拿起一個看起來糯嘰嘰的品嚐起來,過了片刻道,“聽說江南那邊的美食可多了,要是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去逛一逛。”


    “好啊,你若是之後真的要去的話還可以替我和娘親回外婆家看看呢。”說到這裏蘇若雪臉上露出些許遺憾,“我娘親隨爹爹來到燕京少說也有二十多年,而我更是從來都沒有去過江南。”


    塗幼安見蘇若雪麵色惆悵輕聲安慰道:“畢竟那個時候動蕩不安賊寇甚多,歸家路遠總是害怕發生意外,但如今情況已然好了不少,或許再過幾年你們便能一起回家看望故人了呢。”


    好在蘇若雪也並未因此事惆悵太久,她們倆一邊吃著糕點一邊閑聊家常,過了一會兒又因為無聊開始擺弄起屋子裏的筆硯紙墨。


    塗幼安拿著毛筆在宣紙上抄了首詩,卻沒想到蘇若雪在看見後突然感慨:“我覺得你這筆字絕對算得上燕京一絕。”


    蘇若雪說完後拿起塗幼安寫完的那幅字端望起來:“燕京貴女總說你無才,如今想來即便是眾人所言也未必是真,起碼我沒見過比你寫得更好的女子。”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隨後一本正經地反駁道:“不對,應該說男子也沒有幾個。”


    鐵畫銀鉤,力透紙背,筆鋒處盡顯淩厲。


    字跡中透出的瀟灑不羈實在是與塗幼安那軟糯可愛的外表完全不同。


    實在是讓人大感意外。


    塗幼安被蘇若雪誇得暈暈乎乎,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但嘴上還是謙虛道:“過譽了,哪有你說得那麽好啊。”


    蘇若雪不讚同地搖了搖頭,十分認真地繼續端詳著那幾幅字:“我從前一直覺得我爹爹的字才是燕京第一,可看了你的字後卻發現人外有人,恐怕教你的這個人才是燕京第一。”


    “可否與我說說那人是誰?”蘇若雪一臉興奮地問道,歪著頭猜到,“莫非是崔夫人?又或是你家中其他長輩?”


    反正必不可能是定國公。


    畢竟定國公寫得那筆爛字也算是燕京城人人皆知的趣事兒。


    塗幼安笑著搖了搖頭:“都不是。”


    “是我父親麾下的軍師,名喚鹿川。”塗幼安看著宣紙上的字跡神色中多了幾分落寞之意,“也是我的師父。”


    蘇若雪回憶了一下,說:“我好像聽我父親提及過這個人。”


    “據說他才華橫溢,足智多謀,雖然年輕卻協助定國公打了不少勝仗,隻是——”


    說到這裏蘇若雪猛地一下頓住,在回想起什麽後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說下去。


    “隻是天妒英才早早逝去。”塗幼安接上蘇若雪未說之話。


    蘇若思一臉愧色:“抱歉啊綏綏,我不知道他與你是這般關係。”


    塗幼安卻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說道:“這有什麽可道歉的,先生她已去多年,我早已不會為這些事情傷心,更何況過去多年還有人還記得她,我為她感到開心。”


    蘇若雪見塗幼安並無介懷之色心下稍安,索性轉移話題問起別的事情:“那你幼時隨定國公與崔夫人四處奔走想必也見了不少奇事,不如講給我聽聽?”


    塗幼安抬眸想了想:“但是我六歲那年就被送到皇後娘娘跟前撫養了,所以從前好多事情也記得不是特別清楚。”


    “那有什麽關係,哪怕隻是零星半點肯定也比我在燕京的事情好玩許多!”蘇若雪笑意盈盈地看向塗幼安,軟著聲音道,“好綏綏,給我說說嘛。”


    一向吃軟不吃硬的塗幼安聽見蘇若雪撒嬌更是拒絕不得,索性拉著她坐在軟塌上講起幼時的趣事兒,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從定國公嘴裏聽到的奇聞軼事,逗得蘇若雪時而驚呼時而大笑。


    蘇若雪拿起帕子擦去自己笑出的淚水:“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還有說書的天分。”


    “真是看不出來,你小時候還會爬樹啊!”


    塗幼安得意地挑了下眉:“我不僅會爬樹,我還敢抓蟲子和老鼠呢。”


    聽見這話的蘇若雪有些嫌棄地皺起眉頭:“你抓這些做什麽啊,多髒啊。”


    “其實一開始隻是抓著玩而已。”塗幼安說到這裏笑意突然變淡,“邊疆無法和燕京相比,那時候戰亂常年災荒,雖說因著我爹的緣故我並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但吃不上飯也是常有的事情,而當地的大部分百姓那時都是靠這些東西才活下來的。”


    說完這番話後屋子裏突然安靜下來。


    蘇若雪感覺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一般,過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咬著唇看向塗幼安:“對不起,我並不知道這些事情。”


    “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情,沒什麽可自責的。”塗幼安笑著拍了拍蘇若雪的手,“我說這些又不是為了讓你自責才說的,過去的事情聽聽就好啦。”


    可蘇若雪卻依舊臉色慘白,她看著塗幼安動了動唇,掙紮了半天後突然道:“其實我有個喜歡的人。”


    正在吃東西的塗幼安差點被噎住,她連忙喝了口茶,待緩過來後才看向蘇若雪,神色中滿是糾結和震驚。


    “是不是嚇了你一跳。”蘇若雪臉上帶著些許愧疚,抬手給塗幼安倒了杯茶後才繼續道,“你就不問問我那個人是誰嗎?”


    “……是誰?”塗幼安乖乖照做,見她猶豫立刻保證,“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蘇若雪笑了笑:“我又不是擔心你會說出去。”


    “其實那個人你也認識的,是二皇子瑞王。”


    塗幼安這下徹底愣住:“可瑞王他……”


    “他已經去世多年了。”蘇若雪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這件事情我和誰都沒有說過,就連我娘親都不知道,你還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蘇若雪苦笑一聲:“如果他沒有死,說不定今日與我訂婚的人就是他了。”


    畢竟瑞王乃是帝後嫡長子,隻是從生下來身體便不怎麽好,禦醫都說他活不過弱冠。


    沒想到一語成讖。


    塗幼安一時被這個秘密衝擊的啞口無言,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敲門聲,接著便看見蘇府的婢女站在門口看著二人道:“大姑娘,端王殿下到府中拜訪,主君喊您去前院見客呢。”


    蘇若雪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浮了出來,她再次端起往日裏端莊大方的架子,溫聲道:“我知曉了。”


    說完後她不再提及方才的話題,十分遺憾地看向塗幼安:“我本來還想留你吃完晚膳再走,如今看來隻怕是不能了。”


    塗幼安也不再多問,搖了搖頭後笑道:“沒關係啊,正事要緊,等過幾天我邀你到定國公府再聚就是啦。”


    “一言為定。”蘇若雪說完這句話後立刻交代婢女將桌上糕點裝好,勸著塗幼安收下後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


    若是直接離去實在是沒有禮貌,塗幼安思來想去還是打算跟蘇若雪一同前去,待與蘇丞相和許夫人道別後再乘車回家。


    隻是沒能想到,二人剛走到主院就碰上了迎麵走來的端王與蘇丞相。


    端王見到塗幼安時臉上並無驚訝之色,想必是早就知道了她在此處。


    他看著兩人笑了笑,溫聲道:“看來你們今日玩得甚是歡愉。”


    兩人屈膝向二人行禮,隨後蘇若雪掛著清淺笑意看向端王:“我與綏綏一見如故,相處自然十分愉快。”


    塗幼安看著驟然變臉的蘇若雪心底咂舌。


    不愧是要嫁入皇室之人,變臉的速度比她翻書還快。


    這麽一對比,自己之前還是寧王妃的時候態度確實過於潦草。


    “幼安妹妹這是準備離開嗎?”端王看著塗幼安道。


    塗幼安乖巧的點了點頭。


    畢竟你們一家人坐在那裏吃飯聊天,她一個外人留下來也太怪了。


    端王沉默了一下,隨後道:“五弟他在門口等你。”


    “他等我?”塗幼安一臉不可置信,“他等我做什麽?”


    看著塗幼安格外坦然的態度端王感覺自己安慰了許多:“我也不知,想來是有話要與你說吧。”


    塗幼安一頭霧水地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出去看看什麽情況。”


    說完後塗幼安再次行禮與三人告別。


    端王神色平靜地看著塗幼安離開,可眼底卻晦暗不明。


    既然已然退婚,那就不要心軟。


    他沒有那個耐心再適應一遍和塗幼安會成為自己的弟媳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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