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事實證明,話不在長,有力則行。


    整一輪自我介紹結束後,朱韻發現留給她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一號選手。


    “你感覺怎麽樣?”身旁的方舒苗小聲問朱韻。


    “嗯?”


    “那個李峋。”


    朱韻保守地說:“挺有個性的。”


    “老師不會允許他染這種顏色的頭發吧。”方舒苗皺眉說,“都成年人了,還搞什麽叛逆啊。我媽媽從來不讓我跟染發的男生來往。”


    那你還好。


    朱韻心想,換做是她母親,看到這樣的學生會直接給校長寫信,嗬斥不正風氣。


    朱韻不經意地看向李峋那裏。


    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似乎還有些困,眼皮半耷拉著,連呼吸都很慢。


    但似乎這種特立獨行的人到哪都格外引人注意,尤其是還頂著“狀元”的名頭。在自我介紹結束後的休息時間裏,李峋身邊聚集了幾個同學,大家很客氣地同他聊天,想要增進了解。可他看起來卻並不是很感興趣。


    嘖嘖嘖。


    之後張老師又講了一會,大概介紹了整個專業的課程內容以及未來的就業趨勢,以及科研發展方向。


    朱韻注意到方舒苗從自我介紹環節結束後,就一直悶著頭往小本子上寫著什麽,不時停筆蹙眉,嘴裏念念有詞。


    “那麽,我就先說到這了。”


    張老師終於結束了自己冗長的發言,“下麵我們進行最後一項,班委會選舉,希望有想法的同學踴躍參與。我們先從班長位置開始選,哪位同學……”


    方舒苗背得差不多了,扣上小本子,一臉嚴肅地舉起手。


    ……


    見到這麽快就有人配合,張老師明顯也鬆了一口氣。


    “這位是方舒苗同學吧。來,上前麵來吧。”


    方舒苗落落大方地走到講台上,清清嗓子。


    “大家好,我叫方舒苗。大家現在可能還不熟悉我,但沒關係,以後相處的時間還長,大家可以慢慢了解。


    那我就直接進主題,我今天竟選的位置是班長,我先簡單說一下自己競選的原因和優勢。第一,我非常願意為大家服務;第二,我渴望鍛煉自己;第三,我有過多次當班長的經驗;第四,我有堅定的信心和毅力。下麵我就這四點細談一下我對於班長這個職務的認識。”


    朱韻:“……”


    這熟悉的展開方式,簡直親娘再版。朱韻心懷敬意地坐直腰板,聽方舒苗瀟瀟灑灑地講了近五分鍾時間。


    “……以上就是我競選班長的發言,希望大家都能給我投出信任的一票,請大家支持我,謝謝!”


    班主任帶頭鼓掌。


    大家也回過神,劈裏啪啦。


    張老師:“還有沒有其他同學想要競選班長?”


    聽了方舒苗教科書般的競選演講,所有人都萎了,張老師連著問了幾次也沒人應聲。


    於是方舒苗順利上位。


    “班會結束之後來一趟辦公室,最好再帶個同學,有一些材料要發下去。”張老師囑咐方舒苗。


    回到座位上,朱韻給方舒苗比劃一個大拇指。


    “好棒啊。”


    “謝謝!”方舒苗說:“對了,等下你有空嗎?”


    “有啊。”


    “陪我去一趟老師辦公室行嗎?好像要拿點東西。”


    朱韻點頭,點到一半想起什麽,回頭。


    任蛋糕從李峋自我介紹結束後就對班會全無興趣了,一直低著頭聽歌。


    朱韻輕輕戳戳她。


    “幹什麽?”


    “等下我陪方舒苗去老師辦公室,你一起嗎?”


    任迪冷淡地看著朱韻,“我為什麽去?”


    “……”


    班會結束。


    教學樓門口朱韻又問了一遍任迪,得到的還是同樣的答複。


    “算了我們自己去吧。”方舒苗小聲說:“她不想來就別叫她了。”


    終於在路口分道揚鑣。


    朱韻看著任迪離去的身影,心有戚戚。


    這才第一天,就搞成這樣,那往後四年豈不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諧度過了。


    *

    朱韻和方舒苗忙活了一下午,去食堂吃了晚飯,等她們回來的時候,在寂靜的樓道裏隱隱聽見音樂的聲音。


    好像是從她們的寢室裏傳出來的。


    推開寢室門,任迪抱著一把吉他坐在床上。


    “哎?你會彈吉他啊?”


    朱韻反手關上門,仰脖說。


    任迪從她們進來後就把吉他放到一邊了,聽見朱韻問話,隨口嗯了一聲。


    朱韻讚歎:“真厲害啊,我什麽樂器都不會。”


    “還在學,彈得不好。”


    難得有了話題,就在朱韻打算再精進一步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有人在嗎?”


    “誰啊?”


    “我是學生會的,問點事情。”


    朱韻把門打開,外麵的學姐一手拿本一手拿筆,好像在記錄什麽。


    “學校讓統計一下,你們寢室有信教的嗎?”


    朱韻回頭看看,方舒苗搖頭,“我不信。”


    任迪從床上探頭出來。


    “有什麽說法嗎?”


    學姐有些奇怪:“說法?”


    “比如信什麽教可以不上早晚自習什麽的。”


    眾人:“……”


    朱韻很想把這句話歸結為任迪獨特的幽默感,但看她的神情,明顯不是。


    學姐用圓珠筆搔搔臉,“這個……好像沒有吧,之前都沒有先例。”


    任迪很快失去興趣,縮回床裏。


    朱韻忽然覺得有點好笑,轉頭,“那我們寢室就——”


    “你不信嗎?”


    朱韻一愣,“什麽?”


    學姐離她很近,指了指她的領口。


    她低頭,發現十字架的項鏈不知什麽時候露了出來。


    “啊,這個……”朱韻把鏈子收進衣服裏,“就是個裝飾品而已。”


    學姐點點頭,往下一間去了。


    軍訓開始了。


    八月份的太陽,大得嚇死人。今年的天氣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熱得人睜眼睛都費勁。僅一個上午的時間,不止新生們累得汗流浹背,連教官都有點受不了了。


    “隊伍拉到樹蔭下麵!休息一下!”


    大家碼成一排,坐在路邊。


    朱韻被曬得迷迷糊糊。


    方舒苗撲通一下坐到旁邊,朱韻一個激靈,醒了。


    “累死我了,班級要整理的材料好多。”方舒苗臉通紅,眼睛裏熱得都透出血絲了,拿起水壺,發現已經沒水了,哀嚎一聲。


    “辛苦你了,我去買水。”


    “不用不用!”


    朱韻晃晃自己的瓶子,“正好我的也喝完了。”


    自動售貨機在實驗樓後麵,朱韻繞過兩個彎,一抬頭,瞬間停住腳步。


    李峋那頭毛實在太好辨認了。


    他似乎也是來買水,順道抽根煙。


    過去麽?

    ……還是算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打招呼。朱韻決定等他把這根煙抽完再去。


    三四分鍾後,李峋掐了手裏的煙,往回走。


    朱韻碎步調整位置,永遠站在他與樹連接的延長線上。


    等李峋離開朱韻才過去買水,直到拿到水的一刻,朱韻才察覺自己已經口幹舌燥。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擰瓶蓋。


    為了方便通行,實驗樓的一層是打通的,可以直接穿過去。朱韻抄近路從裏麵走,結果剛踏進去就看見李峋站在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正跟一個女生說話。


    朱韻閃身到一旁。


    “那個,我能留一下你的聯係方式嗎?其實報道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


    朱韻的瓶蓋還沒擰開,在心裏抱怨。


    這也忒緊了。


    “抱歉,我暫時沒有這方麵的想法。”


    讓我喝水,我要喝水。


    安靜了。


    朱韻的瓶子也順利擰開了,她大口大口地灌了半瓶,總算是活了過來。往外看了看,那女生已經離開,李峋也正準備回訓練場。


    結果沒走出三步遠,又一個女生遠遠跑過來,朱韻隻能再次縮回角落。


    “開學那天我就看見你了,能給我你的聯係方式嗎?”幾乎一模一樣的發言。


    “手機拿來。”


    ……


    朱韻從水泥牆後麵慢慢探出頭。


    不出所料。


    這個比剛剛那個漂亮許多。


    一個能把土掉渣的軍訓服穿得風情萬種的女生,朱韻隻掃了一眼就判斷出這種水準肯定不是出自計算機係。


    真是威名遠播。


    朱韻不知道有多少女生來找過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入了他的“法眼”,順利留下電話號碼。反正軍訓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有個新聞學院的學姐每天跟他一起離開。


    而到了軍訓後期,學姐已經不見了,他身邊換了一個不管風吹日曬,都堅持來給他送冰豆漿的女生。


    另一方麵,與朱韻起初預料的差不多,在初次釋放的善意沒有得到充分回應後,大多數同學選擇放棄與李峋交朋友。朱韻也聽聞了一些他們背後關於李峋的評價與傳言。


    不過讓朱韻有些感慨的是,大學到底與初高中不同,人都成熟了很多。在麵對異類的時候,就算心裏再不舒服,大多也會選擇井水不犯河水。


    亦或者是名校學子智商高,在摸清對手底細前,不會輕易翻臉?

    誰知道呢。


    總之,在經過了一番莫名其妙的餘熱後,九月來了。


    學校正式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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