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走不出的夢境
第124章 走不出的夢境
路黎美滋滋地啃著薯片,還沒有察覺不對。
他正在看一場球賽,看得入迷,聽到旁邊的手機響,隨手就撈過來了。
他完全沒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手機,看到簡素的好友申請,心不在焉地點了同意,然後又心不在焉地接通了電話。
“怎麽了?”
簡素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麽,請問淩、雲溪在嗎?”
哇!
好球!
路黎眼睛一亮,情不自禁想要喝彩,嘴上便直接道:“她在洗澡呢,你找她幹嘛?”
洗、洗澡?
簡素如遭雷擊。
她這一刻甚至忘了房間外沒解決的危險,滿腦子都是“她在洗澡”,“她在洗澡”……
“那……那……”簡素磕巴了半天,“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路黎眼睛還緊盯著電視,幾乎分不出心思聽她講什麽,胡亂應道:“哦哦哦。”
簡素趕緊把通話掛了。
門外的東西還在砸門,但是她現在慌張的情緒已經壓過了驚懼。
被邪祟找上門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明天還活著,卻有可能失去工作。
簡素憂心忡忡,倚在床頭握著手機胡思亂想。
想著想著,困意就湧上來。
她實在太累了,哪怕門外動靜響如驚雷,也阻擋不了她漸漸沉入夢鄉。
“砰”一下,房門大開,冷風灌入。
簡素愕然睜開眼睛,看到門口空蕩蕩的。
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氣流在空氣中流動,眨眼間就到了簡素身前。
簡素僵住,腦子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聽到聲音在她咫尺處幽幽道:“我的東西呢?”
她沒有!
她沒有拿什麽東西!
簡素全身顫栗。
她想辯解,想呼喊。
但她張了張嘴,喉嚨像被堵住了,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嘻嘻。”
那聲音詭異地笑了一聲,陰冷的氣息拂在她麵前。
“拿不出東西,姐姐就把我命賠給我好不好?”
不!
簡素睜大眼睛,拚命想要後退,卻在下一刻感到天旋地轉。
她茫然四顧,卻發現自己倒在地上,身子與腦袋已經分成兩半,鮮血正從脖頸處汩汩流出,在地板上鋪成一層豔紅。
“啊——”
簡素尖叫一聲,猛地跳起來。
她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惶恐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發現腦袋自己還好好的。
手機就放在不遠處,門外的聲音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了。
簡素捂著心口寬慰自己:“原來是夢,隻是個噩夢……”
劇烈的心跳尚未平息,夢中的笑聲切實響在她耳畔。
——“嘻嘻。”
簡素瞳孔驟縮。
——“姐姐做了什麽噩夢?難道是夢到我了嗎?”
簡素一寸寸地扭過頭去,餘光看到手機屏幕上映出一張四分五裂的麵孔,正緊緊貼著她的背。
見她扭頭,那張麵孔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
“進了進了!”
路黎激動地一拍大腿,薯片的塑料袋被他捏得嘩啦啦響。
“好球啊!”
“好!”
雲溪吹好頭發出來,就看到路黎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上的球賽,興奮得連狐狸耳朵都冒出來了。
聽人說,沒有男人不愛看球賽,難道路黎身為狐狸,也不能幸免嗎?
雲溪看了一會他,發現他這麽半天了竟然真的完全沒注意到自己。
她很有耐心地詢問:“所以今晚是不梳毛了嗎?”
聽到梳毛,路黎終於舍得稍微分出一點心神來。
他猶猶豫豫看了下雲溪手裏的梳子,又戀戀不舍看了看電視上的球賽。
如果梳毛,就不能專心看電視了,而且還不能抱著薯片吃。
球賽與梳毛今日不可兼得也。
路黎眼巴巴懇求:“明天梳呢?”
這還是他第一回把別的事情排在梳毛之前,雲溪頗感驚異。
“這麽好看?”
她轉頭也看了幾眼球賽,卻看不懂其中規則,反而看得打了個哈欠。
雲溪失去興趣,於是又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手機停留在和簡素的聊天頁麵上,還顯示了一條通話記錄。
她正了正神情:“簡素打過電話?”
路黎:“啊?好像是?”
他撓了撓頭:“好像是找你,我忘了,她還說什麽打擾了。”
他這才仔細看了看雲溪的手機:“原來是你手機,我剛拿錯了,還說這大晚上的她無緣無故給我打什麽電話。”
話音剛落,路黎自己先愣了愣。
是啊,這大晚上的……
路黎和雲溪四目相對。
路黎立刻起身:“她有危險?”
雲溪撈過大衣披上:“下樓去看看。”
路黎唰一下又變成狐狸,跳到她肩上,跟著她推門出去。
按下電梯按鈕,雲溪回撥電話,簡素卻沒有接。
路黎懊惱道:“都怪我,看什麽球賽,她不會真出事兒了吧?”
雲溪揉了揉他的爪子:“不會的。”
然而到了簡素門前,他們敲門卻沒有人應。
雲溪左右查看,先對著樓道裏的監控攝像頭彈了彈手指,再往盡頭的窗戶走去。
“你要順著管道上去?”路黎阻止她,“不行,你目標太明顯了,還是我去吧。”
他作為狐狸時體型較小,行動方便。
雲溪想了下,同意道:“好,那你進去看看情況,從裏麵把門給我打開。”
小狐狸輕巧地從她肩上跳下,一溜煙就消失了。
雲溪重新回到簡素門前。
她觀察了一下門口和門板的情況,沒有看出有什麽問題。
隻好側耳聽門裏的動靜。
路黎速度很快,不過幾分鍾時間,門裏就傳來啪嗒一聲響,反鎖的門被打開了。
他遲疑道:“簡素好像睡著了?”
雲溪閃身進去,一眼就看到倚靠在床頭的簡素。
她麵色平和,呼吸均勻,手裏還攥著手機,全無異樣。
路黎低聲道:“我一進來就叫過她了,她沒什麽反應,像是睡得很沉的樣子。”
“簡素?”雲溪試著搖晃她,“簡素你醒醒,簡素……”
簡素閉著眼睛,無知無覺。
雲溪抿了抿唇,眉眼間略有溪重之色。
“三魂六魄俱在,房間內外沒有任何邪氣,但就是昏迷不醒。”
這件事的源頭到底在哪?
路黎吸吸鼻子,皺眉道:“阿溪,你有沒有覺得……”
雲溪側頭:“嗯?”
路黎又轉著圈嗅了幾次,肯定道:“很臭!”
雲溪對氣味不像他那麽敏感,她做了幾個吸氣,才隱約聞到了路黎說的味道。
“之前簡素身上就沾染了這個味道。”
看來問題還是出在亭子那裏。
雲溪沉思了一會兒:“你留在這裏,我返回去看看。”
路黎急道:“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雲溪按住他:“簡素情況不明,她一個人待在這兒不安全,你待在這裏守著她。”
路黎:“我們可以給她貼上符。”
雲溪:“符是死的,人是活的,況且我們現在還沒搞清楚具體是什麽問題,還是留個人安心。”
路黎氣得跺腳,卻也知道她說的有道理,隻能聽從。
此時已是下半夜,月色朦朧,不如一開始明亮,照得僻靜處越發黝黑。
雲溪憑借記憶,摸回八角亭那處。
庭樓院閣,曲徑長廊,她都仔細地走了一遍。
簡素待過的那個亭子,更是一分一毫都沒被她放過。
氣息再正常不過了。
雲溪扶著亭柱,心間縈繞著疑惑。
如果當真一切正常,簡素又怎麽會出事呢?
除非是有什麽地方,是她忽略了的。
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是真正沒有痕跡的。
萬事萬物,隻要存在,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跡。
雲溪溪眉思索,手指下意識敲了敲柱子。
——她想事情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摩挲或者敲擊東西。
敲了幾下後,她突然一怔。
又附耳過去,屈指用力敲了兩下。
這聲音……
八角亭有六根粗壯的圓柱,全都漆成紅色,看上去像是岩石築造。
雲溪一一敲擊,細細聽了一遍,發現隻有自己最開始敲的那根聲音不對。
她退出亭子,找到自己和路黎遇到簡素時候站立的位置,回憶簡素當時所處的位置。
簡素當時側對著他們,背靠著一根亭柱。
雖然這六根柱子一模一樣,但是那時簡素的方位和姿勢,她所靠著的亭柱,就是雲溪最開始敲的那根。
而那根柱子,是中空的。
六根亭柱,一根中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蹺。
雲溪按住這根柱子,眯起眼睛。
中空?
一根上麵連著亭簷的柱子,中間空了能做什麽?
如果是用作隧道,難道每次有人進隧道還要爬到亭子上麵進去?
如果不是用作隧道,中空還能做什麽?
雲溪若有所思。
還可以裝東西。
裝什麽呢?
雲溪還想登上亭簷去看看柱子的頂端,口袋裏的手機卻振動起來。
她拿出來一看,是路黎。
路黎壓著嗓子,頭疼道:“阿溪,簡素醒了,你快回來。”
雲溪即刻轉身往回趕:“她怎麽樣?”
路黎望著蒙著被子在床上瑟瑟發抖,哭著不讓他靠近的簡素,感覺自己像是什麽夜闖閨房欲行不軌之事的罪犯,無奈又煩躁。
“情況不太好,拒絕跟我溝通。”
仗著夜色深沉,四下無人,雲溪動用功法,轉瞬間便行至酒店門外,徑直上樓。
路黎給她開門。
門一打開,樓道裏的風就吹進屋裏,簡素在被子裏尖叫一聲。
“不要!”
雲溪眼疾手快,下了一道禁製,防止其他房間裏的人被驚醒後趕來。
路黎摸摸鼻子:“就是這樣,她醒了以後就把自己蒙起來,不讓我過去,我一過去她就叫。”
雲溪皺眉:“簡素?”
簡素在被子裏不吭聲,隻是一個勁兒地發抖。
雲溪小心向床靠近,放柔了聲音道:“是我,阿溪,我今晚還把你送回房間了,你還記得嗎?”
抖動的被子往下滑了滑。
雲溪輕聲解釋:“你給我打電話時,我在洗澡,是路黎接的電話,等我們下來後,敲門電話都沒人回應,隻好用了別的辦法進來,希望你不要生氣。”
被子裏抽泣的聲音靜了靜。
片刻後,簡素不確定地問:“阿溪?”
雲溪猜測她可能又遇到了類似之前在亭子裏遇到的冒充他人的事情,因此不敢確定說話對象的真假。
她道:“是我,你掀開被子看看。”
簡素慢慢掀開被子,顫抖著探頭看了一眼。
她的心幾乎都提到嗓子眼裏,生怕自己又會看到一張可怖的鬼臉。
然而室內燈光明亮,清清楚楚映出雲溪的容顏。
簡素攥著被角,怯怯觀察著她。
雲溪對她攤開一隻手:“要不要再來摸一摸是不是溫的?”
簡素的目光移到她的掌心。
平攤開的手潔白纖細,掌紋幹淨清晰,指尖透著一點不明顯的粉。
與她今晚在亭子裏見過的一模一樣。
簡素顫巍巍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綢緞般絲滑細膩,溫熱熟悉的觸感。
不是夢!
她真的走出了循環的噩夢!
簡素喜極而泣,眼淚幾乎要在今晚流幹。
“我終於……”
等等,這真的是真的嗎?
簡素猛地鬆開雲溪的手,退縮回床裏。
今晚她無數次都曾以為自己醒來,但是每次都會陷入新的噩夢當中。
她一次次抓到希望,又一次次跌入深淵。
她在走不出的噩夢裏,見證了無數種自己的死法。
眼前這個雲溪,真的是雲溪嗎?
會不會又是什麽新的虛假的噩夢?
隻等她放鬆身心,以為自己徹底脫困了,就再殺了她,讓她重新陷入絕望。
雲溪訝然:“簡素,你沒摸到我的手是溫的嗎?”
簡素語不論次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摸到的溫度是不是真的,也許你是假的,也許我的感覺也被蒙蔽了,我真的醒了嗎,我是不是還在噩夢裏?”
她抓撓著自己的頭發,神情竟隱隱有些瘋癲之意。
“我真的醒了嗎,我真的醒了嗎,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你真的醒了。”雲溪加重語氣,“簡素,你看看我和路黎,我們是真的人。”
簡素怔怔的:“真的?”
她喃喃道:“可是我怎麽知道是真的?”
“我是誰?我真的是簡素嗎?”
“是不是我從出生就是在做夢,我一直都在夢裏?”
“假的,假的,假的!”簡素瘋狂地把枕頭被子都扔下床,“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