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歸來
吃完飯,徐蘭跟著徐軒去書房,又教了徐棠兩個字,現在徐棠也跟著認字了,徐蘭有空便教她。徐蘭拿了本書在那裡看,心裡卻在想事情。
徐軒看她久久也不翻一頁紙,知道她又出神了。
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想什麼呢?」
徐蘭回過神來,笑笑。
「我今天在抄手游廊上碰到李安了,想到在鋪子里的李媽,他們畢竟是母子,便讓李安有空去鋪子里見見他母親。」徐蘭道。
「嗯,就趁我在私塾的時候吧,反正我上學他也沒什麼事。」徐軒想了想。
徐蘭便復又看起書來,像是隨口一提一般。
過了兩天,徐蘭覷了個空,叫了李媽過來說話。
「李媽,我記得你有一個兒子在讀書,現在還讀嗎?」徐蘭看有些拘謹半坐在椅子上的李媽問道。
「他哪念什麼書,不過是認得幾個字罷了。」李媽小心道。
「那他現在在家幹什麼呢?」
「跟著家裡的老頭子下地呢,去年家裡拿著李安的錢置了一畝地,今年開春就種上了糧食。」
應該就是李安賣身的那幾兩銀子了。
「那你們有什麼打算嗎?」
李媽聽到徐蘭問這話,不知何意,抬頭看了她一眼。
「今年種上了糧食,還好少爺夫人讓我在鋪子里做事我又有一份收入,總不至於餓死。大兒子倒想找份活干,只是現在這年月不好找,都只打些零工。大兒子已經十五歲了,過兩年便又該找媳婦,哎,我們,我們現在也不知道。」李媽嘆道。
「這樣,我這裡有一件事,我想選兩個人去當學徒,學制團扇,每年我另補貼五兩銀子一個人,學出來之後我若是開作坊那就是當師傅,工錢另定,若到時我不開,他就當是去學了手藝。你二兒子若是定了走科舉之路,我可以幫忙安排到私塾去讀書。」徐蘭說完看著李媽。
李媽聽完則是有些激動的看著徐蘭,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一會才要跪下磕頭。
徐蘭忙拉住了她道:「李媽,你不要著急感謝,你今天回家先和你的兒子說一下,有些話我卻要當面和他們說,他們也要同意才行。」
「還有,這件事暫時要保密,這現在只是我個人的決定。知道嗎?」徐蘭又加了一句。
李媽點點頭,擦了擦眼角,才沒事人一樣走了出去。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蘭便問趙管事找丫寰的事怎麼樣了,趙管答道:「前天就讓那個陳婆帶了人到家裡來挑,只是那個灶上的婆子不太滿意。今天說好再帶人過去看的,卻還不知道定了沒有。」趙管事又跟她說:「退院方丈回來了,聽說是崴了腳,在那裡養了一個多月才回來。」
徐蘭聽了,去藥店弄了點藥膏,又帶了些素食點心,吃了飯便同順子騎著馬上了清華寺。
徐蘭不知道為什麼,想見秉德師兄的心情有些急切。其實兩人說話的次數也並不多,只是徐蘭覺得呆在他很邊很是舒服,別人不能理解的,他似乎都能理解。
徐蘭騎著馬的速度都不知覺得快了許多,順子跟在後面皺了皺眉,他從沒見徐蘭這麼急切過。在他心裡徐蘭做事都是不急不徐,一樣樣安排妥當的。難道是因為退院方丈對他的提攜嗎?
徐蘭下了馬,將繩子交給順子,拿著東西就往偏殿跑去。
到了偏殿門口卻有兩個人守著,攔住了她。
「我,我找方丈和秉德師兄」徐蘭連忙道。
「不好意思,師父已閉門謝客。來客恕不接待。」兩個禮了個佛。
徐蘭呆在了門口,一時想不到辦法,總不能在門口喊吧。
「要不,你們進去幫我稟告一聲,就說是徐松來訪,若不行,我再走。」徐蘭打著商量。
兩個人直接搖頭,又禮個佛。
徐蘭突然想到自己一直隨身放在荷包,掛在身上的木牌。
兩個和尚看了木牌復又看了看她,其中一個才進去通稟。
一會兒,又出來,請她過去。
徐蘭想著木牌還挺管用的。
和尚將她引到接待室。
只見秉德師兄在接待室等著她了,還是老樣子,穿著灰色的僧服,只是覺得臉上的稜角分明了一些,站在那裡溫潤如玉地看著她微笑。
手上拿著木牌,看著她進來便道:「給你這木牌,你就這樣子用的?」
徐蘭嘻嘻一笑:「能進來就好,不然你和師父怎麼知道我來了。「
「我聽說你們回來了就快馬加韁地趕過來,結果連門都不讓進,太讓人傷心了。」徐蘭作傷心狀。
「師父的腳崴了,傷到了筋骨,養了一個月卻總不能痊癒,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他回來便已和方丈說了以後都閉門不見客了,專心整理佛說典籍。」秉德解釋了一下。
徐蘭聽了,那豈不是見不到他了?
「那我還能去見見他嗎?我帶了一點膏藥,還帶了點素點心。」徐蘭道。
「你拿著木牌不就可以啦。」秉德開玩笑道。「你交給我吧,我幫你轉交。」
徐蘭拿回木牌又小心的放回到荷包,將東西給了秉德師兄,秉德師兄讓他稍等。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秉德師兄才回來。
「師父說謝謝你的好意,東西他收下了,人就不見了,說很高興和你有這樣的緣法,讓你不必牽挂他。各自有各自的因緣際會,就猶如雨水一般,落地交融,復又各自東南西北去。」
徐蘭聽著紅了眼睛,如果是自己喜歡的人不是應該多爭取在一起嗎?聽著方丈之言怎麼讓人如此的悲涼,徐蘭越想越傷心,又想到那豈不是秉德師兄也見不到了?那我在這個時空算什麼呢?我和現在的家人在一起是短暫的交融嗎?
徐蘭終於抑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秉德看著徐蘭的樣子,一時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又覺得自己並未說錯話,方丈之意也不過是讓她不要在意,不要牽挂的意思啊?
徐蘭哭得一片黑暗,一把抱住秉德師兄的手臂才覺得找到了個支點。
秉德第一次碰到這麼莫名其妙地小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索性就讓他哭了。
徐蘭哭得將心中鬱氣消散得差不多,才止住了。打著嗝,紅著眼問道:「那師兄,我以後還能看到你嗎?」
秉德失笑道:「師父閉關,又不是我閉關。我只是也不想打發來客,便讓人守在了門口。」
徐蘭聽了,連打嗝也好了:「意思就是說我可以來找你了?」
秉德點點頭。
徐蘭這才鬆開手臂道:「這還差不多。」
秉德聽了哭笑不得。
「那你剛才為什麼哭?」
「你不覺得方丈剛才的話太悲涼了嗎?」
「沒有啊,方丈不過是讓你不要牽挂,放下的意思。」
「我知道,就是這才悲涼,你想我們人一生下來,就會有親人,就算沒有親人,也會有朋友,知已。或是幫助過自己的人,讓自己感動的人,讓自己高興的人,讓自己傷心的人,讓自己牽挂的人。可是若是放開了這些,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有聚就會有散,聚時自然要把握,但散了便放開。」
「師兄,你這話自然也是有道理,只是我難受」徐蘭可憐兮兮地看著秉德。
秉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