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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七:夫夫生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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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何初三原本的計劃,婚禮之後,他要與夏六一在家裏膩歪三天三夜,除了吃飯不下床。零食、水果、提前親手做好的飯菜擺了一冰箱。連床單被套都備了二十套,整整齊齊地疊在櫃子裏。各種風味的套套一共買了四箱,雖然一個都還沒用上。


  誰會想到第一個通宵就塌了床呢。


  他還要打電話叫Kevin給他訂新床,被夏六一綠著臉搶了手機,“這種事就不要告訴他了!”


  “沒關係的,K仔什麽事都知道,我的子彈肌都是他幫忙畫的呢。”


  夏六一虎著臉:“你再提子彈肌我……”本來想說我要揍你,又怕被何阿爸打爆頭,“……我要親你了。”


  何初三歡喜道:“子彈肌,子彈肌,子彈肌。”


  夏六一虎著臉把他拉過去親了三下。


  何初三還得寸進尺,“子彈……嗷啊——!”被狠狠地在子彈肌上咬了一口。


  最後還是先叫了清潔工來打掃房間、拆床架。何初三扶著腰在下頭指揮,夏六一裹著一床幹淨床單躲在樓頂天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吃芒果果腹。


  然而他滿肚子都被何初三灌滿了熱乎乎的東西,上麵在剝濕淋淋的芒果,下麵合不攏的出口還在濕淋淋地往外流淌。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無奈地裹緊薄薄的床單,往沙發上一躺。晨早的陽光溫潤,海風微拂,天台上前幾年經過了一番新裝修,鋪滿了木質地板,到處都是花花草草、枝枝葉葉,綠意濃濃。他微微闔眼看著周遭的一切,隱約聽見何初三在樓下與工人說話,聲音溫和而清雅。


  他真不敢相信這一天是真的。


  何初三終於送走了工人,隔壁房的大浴缸裏的熱水也放滿了——這間舊房畢竟還是太小,他很早就購置下了隔壁的屋子,打通整層樓,把自己的書房以及其他一些必要生活設施改造了進去——他扶著腰慢吞吞地上樓去請他六一哥。


  上去一看,夏六一用床單把自己裹得跟毛毛蟲似的,腦袋枕著一遝書睡著了,嘴角微微牽起,麵容寧靜又安樂。


  何初三坐在他身旁,低頭看了他許久。一邊看,一邊神經質地掐著自己的大腿。他真不敢相信這一天是真的,以前做過好多好多次這樣的夢,醒來後轉頭看看床頭的日曆,一下子心頭空落下去。


  他戀戀地看了良久,才彎下腰親了親夏六一的額頭。“六一哥,下去泡澡吧。”


  ……


  在家歇了大半日,吃飽喝足,傍晚時分,他們手牽手出門去買床。走在尖沙咀的街頭,四周的標誌建築大多還是與舊時一樣,但道路兩邊的裝潢,行人們花花綠綠的服飾,畢竟還是有了很大不同。兩人初識那年開放的九龍公園還在,已經是一座舊公園了,裏麵坐了三三兩兩歇息的老人家。走過九龍公園,一棟新的大樓正在修築,工地被圍欄遮擋,標牌上打出了“國際廣場”的標識。夏六一一路好奇地左顧右盼。


  “怎麽這麽多大陸人?”


  “現在都喜歡過來旅遊。”


  “為什麽人人都提著奶粉?大陸人都生了很多崽?”


  “這邊的奶粉好一些吧。”


  “那個人拿的是什麽?”


  “手機。”


  “怎麽跟你的不一樣。”


  “那是翻蓋的,我的是滑蓋的。”


  “他們為什麽都在看手機?電話本要看這麽久?”


  “現在都2G上網了,手機可以瀏覽網頁。”


  “那個靚仔拿著什麽?”


  “呃……不知道。”


  “我去看看……是遊戲機吧?裏麵有小動物在跳。”


  “哦,那應該是掌機,我聽說過。”


  “還有你不知道的?”


  “我不玩這些。”


  “去買一個去買一個,我要玩。”


  夏六一牽著何初三的手直往人群裏擠,還用蹩腳的普通話跟被擠到的遊客“梨好!梨好!對無起!”,歡天喜地地到處張望。何初三笑著看他的背影,就像在看一個十四歲的小少年,哪裏看得出四十幾歲人的影子。


  夏六一很快得手了一個最新版的PSP掌機,站在櫃台前端著機器,好奇地東摁西摁,左搖右晃。


  “要這樣開機。”年輕的售貨員小妹說,手扶在機器上幫他按開了。一不小心碰到夏六一溫熱的手指,她抬頭瞥了夏六一一眼——夏六一專注地盯著掌機屏幕,像小孩一樣特別開心,“靚妹,你教我打開一個最新的遊戲,隨便什麽都行,我玩玩看。”


  “遊戲要單獨買,是按這個,再按這個。”靚妹緊挨著他,被他寬厚的胸膛與俊逸的臉籠罩著,一陣臉紅心跳。


  去收銀台刷卡付賬的何初三拈著票據走回來,正巧看到這一幕,萬萬想不到他六一哥都成大叔了還能到處發射桃花光線,酸溜溜地擠進去拆開人家,“回家慢慢玩吧,K仔會玩這個,回頭讓他教你。”


  夏六一頭也沒抬,一手笨拙地按著按鈕,另一手一掄,精準無比地捏住了他的嘴唇,“一天隻準提K仔三次,多了我要揍……咬你。”


  兩人熏了售貨員小妹一臉戀愛的酸臭味,又去隔壁店鋪買手機。夏六一很快又得手了一部與何初三同款的諾基基滑蓋手機,一邊走一邊迫不及待地讓何初三教他怎麽用,先憑借記憶自己手動輸入存儲了何初三、崔東東、小馬的號碼,又非常謹慎地趕緊問何初三存了何阿爸的號。


  夏六一一邊存一邊說,“待會兒多買點禮物,明天去看阿爸阿媽吧。”


  “哈哈哈,你這麽懂事?”


  夏六一瞪他一眼,“被威脅爆頭的又不是你。”


  “還有欣欣的號呢?K仔的我也要。”夏六一說著,突然想起來,“你的手機怎麽一整天都沒響過?沒人給何總打電話?”


  何初三摸出手機向他晃了一晃——關機。“跟所有人說了,失聯三天,誰都不準找我。要不因為是你假釋、不能離開香港,我就直接放假三個月帶你到處去玩了。”


  何初三說著說著,毫不顧忌周圍人的目光,一把摟抱住他,“等你假釋期過了,我就把公司賣了,我們去巴哈馬買個島住。”


  “哈哈哈哈!”夏六一直樂,“四麵都是海,每天從早到晚隻有我們倆?”


  “對。”


  “肉麻!哈哈哈!”


  “我是說真的,哪兒肉麻了……”何初三還要黏著他膩歪,夏六一眼一尖,“牛雜!那邊有賣牛雜!”抓起他的手趕緊往那兒跑。


  端著一碗熱乎乎的咖喱蘿卜牛雜,先夾起一塊滴著湯汁、香嫩軟糯的蘿卜放進嘴裏,夏六一陶醉地眯著眼品味了好一會兒,緩緩地吞咽下去,這才發出聲音,“操!太爽了!真懷念。”


  回頭看見何初三還在基佬味十足地假裝生悶氣,他笑著夾了一塊牛肚喂進何初三嘴裏,“吃吧何影帝!想住島上還不簡單?我以前在南丫島有棟房子,後來應該是被東東買走了,以後周末帶你去那邊住住。半山腰上,與世隔絕,保證你一整天隻能看到我,不出三天就看煩。”


  何初三真不知道他在南丫島有房子的事。當年夏六一被判入獄的同時,還需繳納巨額罰款,除驍騎堂總公司之外的個人資產都被拍賣了。何初三當時因為揮灑千金忽悠喬爺和老掌櫃,無力參與拍賣,過了好些年,才漸漸地有了足夠的財力將兩人租住過的屋子、夏六一的村屋、青龍的別墅挨個挨個地買了回來。要是知道夏六一還有那麽一套房子,他肯定早就下手了。


  “你什麽時候在那邊有房子?你有房子不跟我說?東東姐也不跟我說?十幾年了你都沒跟我提過?”“哎呀,忘了忘了,誰還記得啊……”兩人提著大包小包,一路碎碎念地拌著嘴,漸漸沒入了霓虹閃爍的人群中。


  ……


  夏六一說賣榴蓮,還真賣榴蓮。沒過多久就在油麻地果欄(油麻地水果市場)盤下了兩個緊鄰的鋪麵,大大方方地擺攤賣起了水果。他分了一個鋪麵給跛沙,用作老沙養老生活之補貼;兩人分別收容了幾位年邁出獄、轉業就業都十分艱難的老獄友來看鋪、運貨。放過幾串大紅鞭炮,擺上幾樽大花籃,就這麽紅紅火火地開業了。


  隔壁就有間百老匯影院,還有一間年代悠久的老粵劇院,閑來沒事幾個老友一起去觀影看戲,或者在鋪子裏一邊看攤一邊光著膀子吆吆喝喝地打橋牌,退休生活是要多滋潤有多滋潤。


  “夏雙刀你還要臉嗎?”跛沙一邊落牌一邊罵他,“你才多大年紀?就跟著我們養老?”


  “我哪兒養老了?”夏六一理直氣壯地,“我現在是家庭主夫,每天買菜做飯,為家庭貢獻勞動力,同樣創造GDP,懂嗎?”


  “啥,啥屁?”


  “G——D——P——!讓你不好好學英語。”


  “喝!家庭主夫!快跟大家夥說說,你前不久剛搬了家,到底是為什麽搬家呀?”


  “……”夏六一臉綠了,“你給我閉嘴啊,敢胡說八道我把你另條腿也給廢了。”


  跛沙一邊爆笑一邊邁開老腿,跳起就跑,扯著嗓子嚎了起來,“夏主夫給他媳婦煲了個甲魚湯,然後下樓去買鹽,蹲在街邊玩遊戲入迷忘了回家,把他家整層樓全給燒完了!哈哈哈哈哈——!!”


  “你這老王八!讓你閉嘴沒聽見!”夏六一一邊罵一邊追著他打。兩人從鋪子裏追到街上,跑在前頭的跛沙差點撞上一輛停在路邊的法拉利豪車。


  “你小心點!”夏六一眼疾手快將他拉了回來,護著他那老腿老腰,“操,沒事吧?”


  “沒事沒事。”


  “沒事就好咯。你那破拐杖別刮了人家的漆!我這窮老板可賠不起人家!”


  “賠不起讓你媳婦賠咯。”


  “滾滾滾!”


  兩人正在玩鬧,法拉利的後車窗滑開一道縫,有人從裏麵掃了他們一眼,嫌棄地哼了一聲。


  夏六一聽到了那聲冷漠又挑釁的氣音,並不以為然。他扶著跛沙走了回去,臨走時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車內,隻看見一頭染得鮮紅的頭發。


  ……


  法拉利很快就開走了,夏六一跟跛沙繼續回果鋪裏打牌。跛沙一邊落牌一邊又嘰喳道,“現在治安是真的好了。咱們開攤兩個多月了,都還沒有人來收保護費。”


  另一位老友歎道,“哎喲,你晚出來兩年你是不知道,現在差佬勤快得很,到處街上都是巡邏,到處是監控探頭呀。過去那些‘一樓一鳳’都不知被攆到哪裏去了,走私‘白麵’不如走私奶粉,街頭賣黃/片都賣不出去,人家那些後生仔都上網看、兩文錢看十部呀。不說古惑仔改行,連那些電影導演都不拍古惑仔了,轉頭上大陸拍愛國片啦。”


  “那豈不是什麽好日子都讓你趕上了?”跛沙哈哈笑,“以前收保護費的時候,你是收錢的。現在你是交錢的,卻不用交保護費了!”


  “呀呸!”那老友歎道,“這叫什麽好日子?坐監坐了二十年,出來五六十歲了,最好的年華都在牢裏過了,我看我這輩子啊,那就是一個慘字!”


  夏六一遞了支煙給他,在桌下摸了半天才摸出一隻嶄新的打火機,給這位苦嘰嘰的老人家點了煙,看他皺著眉頭抽上了,才勸道:“好啦,蕉叔,寬寬心。在座的當年誰沒風光過?誰沒踩在別人的頭上過日子?自作孽不可活,都是我們應該的。現在既然賠了罪出來了,就好好地把剩下的日子過開心。人一輩子哪分什麽最好的年華?什麽時候過得高興,過得爽快,什麽時候就是最好的年華。前天看新聞,人家八十幾的老太太跳芭蕾得了獎,人家那不是最好的年華?你看你現在,曬著太陽抽著煙打著牌,有汽水喝還有芒果吃,還不夠好的?”


  “小六說得對!好好好!”老友感慨著,跟他碰了碰汽水瓶。


  正這時有兩位年輕的女客在果攤前探頭探腦,夏六一眼尖瞟見了,趕緊站起來喊,“你們好啊!買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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