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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你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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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初三站在碼頭,目送喬爺的轎車揚長而去。Kevin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站到他身後。


  “何先生,喬爺相信了嗎?”


  “說不準,”何初三看著街角,麵色冷肅,“喬爺和老掌櫃疑心重,不演到山窮水盡那一步,他們不會真的信我。”


  他突然扭頭打了一個噴嚏,高深莫測的形象頓時破了功。Kevin趕緊為他披上了一件風衣。他收攏衣領,飛快地鑽進車內,在後車座上狼狽地又連打了一串噴嚏,苦了吧唧地裹著風衣縮成一團,愈發覺得自己最近有些體力不支。


  “難道我身體真的變差了?”他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心裏十分憋屈:他已經很努力地好好吃飯好好鍛煉了!小腹肌已經很好看了!


  駕駛座上的Kevin安慰道,“是何先生太辛苦了。何先生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吧?”


  “是啊,”何初三疲憊地歎道,“一想到他在恨我,就有些睡不著。”


  “何先生還準備瞞夏先生多久?”


  何初三想了想,發出又一聲歎息。


  ……


  轎車朝著市區的方向行駛著,漸漸駛入了五彩斑斕的霓虹光影中。繁星密布,月已高懸,但對於這座歌舞升平的不夜城來說,一切的熱鬧喧囂才剛剛開始。何初三靠在車窗邊,像個孩童一般用額頭抵著窗玻璃,癡癡地看著窗外急掠而過的街景。


  他踏上了舞台,嶄露頭角地唱了一折戲,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但在中場休息的間隙,他並沒有事隨人願、初占上風的興奮喜悅,也沒有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豪情壯誌。他此時此刻的心境是那樣的簡單而單純:他吹了一陣海風,又累又困,頗想鑽進他六一哥懷裏撒個嬌。


  ……


  何初三深夜歸家,回了夏六一在九龍城的那間村屋。自打總公司出事,他借口代持事務,公然地搬到了大佬的村屋,美其名曰“等大佬回來”。從村屋正門進入後,不多時,他又從後門偷偷拐了出來,翻牆而出。途經一條僻靜荒蕪的小巷,翻進了隔壁另一棟村屋的後院。


  幾個保鏢在牆下巡邏,對他的突然闖入習以為常,畢恭畢敬地向他問好。他走進層層把守的屋內,穿過客廳,走到屋角,拉開了通往地下室樓梯的偏門。


  ——關在裏頭的夏六一絲毫料想不到,他就被關在了自己家隔壁;而他的貼身保鏢阿南和阿毛也被關在了這棟樓裏。


  何初三輕手輕腳地走下樓梯,向守在地下室門口的保鏢點了點頭,隨即貼在門上小心地聽了聽裏麵的動靜,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睡了?”他向保鏢比口型。保鏢點了點頭。何初三示意他打開房門,悄聲進入。保鏢又飛快地從外鎖住了門。


  房間裏隻亮著一盞昏暗的小燈。夏六一側身蜷縮在床上,沒有蓋被子。鐵鏈還銬在他腳踝上,手邊的手銬鏈子也在微微反光。


  何初三輕輕地走到床邊,彎腰撈起跌落在地的被子,正要給他蓋上,腹部突遭重擊!


  他一聲也沒來得及發出,一陣天旋地轉,眨眼間就被按倒在了床上!脖子被手銬鎖鏈牢牢勒住,霎時間喘不過氣來!他難受地嗚咽著,滿臉漲紅,下意識地扭動掙紮,但看清壓在他身上的是滿目殺意的夏六一,便停下了動作,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夏六一在最後一刻鬆開了鎖鏈。何初三發出粗重的撕裂般的喘息,艱難地嗆咳,還沒緩過勁來,手腕上一涼,隻聽“哢嚓、哢嚓”兩聲輕響,他的右手被手銬銬在了床柱上。


  夏六一麵無表情地翻身下床,蹬開了虛套在自己腳踝上的腳鐐,看也不看他地向門邊走去。


  “你出不去的,”何初三在後麵嘶啞道,“他們不會開門。”


  夏六一衝回床邊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嚨,“我就在這兒殺了你,你說他們開不開門?”


  “咳咳……不……不會……”何初三吃力地道,“我交代……過……無論發生任何事……哪怕我死在裏麵……呃!”他閉上眼睛再也說不出話來,因為盛怒的夏六一猛然加重了力道!

  過了一會兒,夏六一寒著麵再次鬆開了他。他翻過身蜷縮起來嗆咳不止,趴在床邊吐出了幾口帶著香檳味的胃液膽汁和一丁點食物殘渣——除此之外,他的胃裏空空如也。


  夏六一聽著他一聲一聲的嗆咳和幹嘔,心髒難受得像要撕裂成兩半。“你到底要幹什麽?你真想逼我殺了你?”


  何初三喘著氣,爬起來拿起床頭的水杯漱了漱口,又拉開床頭抽屜,扯了一張紙巾,並且偷偷將抽屜裏的一件小東西納入了掌心。


  他用紙巾擦了擦嘴,道,“你舍得?”


  “你說呢?!”


  何初三低聲笑了,有些開心,又有些難過。他又累又痛,快要支撐不住,索性爬到床頭坐了下來,往腰後墊了兩個枕頭,又將被子蓋在自己腿上,終於感覺舒服了一些。徐徐歎出一口氣,他若無其事地問夏六一,“你是怎麽解開手銬的?”


  夏六一一腳把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電視機從床底下踢了出來,又從褲兜裏摸出一根拆下來的硬銅線。


  何初三又笑了,“真厲害,不愧是六一哥。”


  他之前給夏六一鬆開四肢束縛、留了活動空間的時候,也想過這樣會鎖不住夏六一,不過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哪裏舍得將夏六一一天二十四小時地死死銬在床上?

  夏六一又問了一遍,“你到底要幹什麽?”


  何初三搖了搖頭,“不能說。”


  “東東是不是還活著?”


  “……”


  夏六一久久得不到他的答複,又氣又急地跪上床,騎在他身上按住了他的肩膀,緊盯著他的眼睛,“你說啊!你上次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東東是不是還活著?!”


  何初三回看著他,眼眸裏的光芒深邃似海,“如果我說不是,你要殺了我替她報仇?”


  “何初三,你不要逼我!”夏六一怒道,“你對我做什麽都可以,但你不能動她!”


  他悲憤交加,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熬忍了好一陣,才艱難地開了口,“傻仔,你動了她,我還怎麽原諒你?”


  他的痛苦與煎熬那樣直白地寫在他的臉上,利刃一般割劃著何初三的心髒。何初三仿佛受虐狂一般,又覺疼痛,又覺快樂。疼痛是因為感同身受地感到了夏六一的疼痛,快樂是因為即使到了這一步,夏六一依舊竭盡全力地在尋找著原諒他的理由。


  他多想現在就將一切對夏六一和盤托出,但他不能。在接下來的一場大戲上演之前,他不能讓夏六一知道劇本的內容——夏六一一定會阻止他,甚至也許會為了他放棄複仇。但他若不替夏六一完成這件事,他一世都無法將夏六一從青龍和小滿死亡的陰影中解脫。


  他曾因為夏六一的莽撞、愚昧和欺瞞而憤怒,想順勢讓夏六一反省反省。但他心裏無比清醒地知道,他何嚐不是在欺瞞夏六一,他何嚐不是背著夏六一將危險擔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他受到了傷害,夏六一何嚐不會擔憂與難過?這些天來,他何嚐不是一樣被矛盾和歉疚所煎熬著?

  他拖動著手銬抬起手,揩去了夏六一眼角的濕意,然後湊上來深深地吻了夏六一。


  夏六一被他吻得心亂如麻,恍惚間似乎嚐到了何初三嘴裏說不出的苦澀,內心愈發苦悶煎熬。他一動不動地由著何初三親吻,不做反抗,也不做回應。


  何初三親了他許久許久,最後滿足地歎出一口氣,脫力地向後靠坐在了枕頭上。


  “說件開心的事吧,”何初三道,“小馬哥還活著。”


  夏六一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真的,他活著回來了。他猜到你被我軟禁,想將我趕下台。”


  夏六一又驚又喜,一時間竟忘記了大門被鎖,翻身想下床出去,但一隻腳剛踏出去,就感覺頭腦發沉,意識開始模糊。


  “你喂了我什麽?!”他扶著頭怒道。難怪這小子滿嘴苦味!

  “安定藥,剛剛從抽屜裏拿的,”何初三道。他也開始昏昏欲睡,於是抓緊時間一邊說話一邊脫了外衣鑽進被子裏,將兩個枕頭擺好,邀約式地拍了拍床,“上來吧,好久沒一起睡了。”


  夏六一憤怒地站在原地不肯動彈。何初三笑了笑,自顧自地閉了眼,同時提聲對外麵的保鏢喊道,“待會兒等我們睡著了,就進來把他搬回床上重新銬上!”


  “……”氣得快閉過氣去的夏六一。


  ……


  謝家華坐在病房門外的椅子上,神色惝恍,在思慮深沉心事。


  他先前通過國際刑警香港分部向泰國分部申請共享了金彌勒的資料,又結合秦皓在泰國的經曆,發現了一樁舊事:驍騎堂的第一任龍頭郝威與驍騎堂後來的毒品上線金彌勒,很可能早在二十年就相識。金彌勒年輕時自稱到過香港、搶過銀行、殺過人,這段經曆被當作他心狠手辣的談資,而在金彌勒的舊識之間廣為流傳。而郝威也正是在二十年前突然得到一筆橫財,開始創立驍騎堂,放高利貸、開賭檔。二十年前香港有一樁轟動一時的銀行大劫案,兩名蒙麵劫匪至今仍未被抓獲,現在看來,有可能正是金彌勒與郝威。當時在劫案中還犧牲了一名警員,名為陸勇,在場的另一名警員,正是他的父親謝英傑……


  秦皓替他辦完了出院手續,匆匆走了過來,喚了他一聲,“家華哥?”


  謝家華反應慢了一拍,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又是平日裏冷肅沉穩的模樣,“辦好了?”


  “是。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皓先前開了謝家華的私家車來接他,這便帶著謝家華往電梯間走去。謝家華一邊走一邊詢問他這幾天的近況,得知政治部已經對他審查完畢,正在等待正式的處理通知。他的警察身份將恢複,但是或將遭受降級處分。


  “我沒事的,家華哥,這是我應得的。”秦皓道,“我隻是擔心他們調我去後勤部門,我想留在O記跟你。”


  謝家華撫了撫他低垂的腦袋,“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跟上級溝通。家寶情況怎樣?”


  秦皓有些猶豫,“我不知道。那天審查之後他就被停職了,聽說一直沒有出過家門,他的處理結果我也不知情。”


  謝家華猜測他姨娘,也就是家寶的母親、自己父親的妹妹,會求她那做警務副處長的哥哥插手幫忙將此事按下,但自己那自詡公正廉潔的父親一定不會答應。家寶這次處境堪憂。


  秦皓跟著他走進電梯,湊在他耳邊繼續低聲匯報道,“之前你讓我們將那兩具女屍送去法醫科,利用‘基因鑒定技術’做檢測,跟從崔東東家中找到的毛發進行比對。今天早上鑒定結果出來了,那兩具屍體不是崔東東跟方小蘿的。”


  謝家華眉頭緊鎖,他早猜到了這種可能。


  秦皓接著道,“我們查到別墅爆炸案發生的前一天,九龍殯儀館報案說丟失了兩具女屍。現在正在聯係屍體家屬來做基因鑒定。”


  謝家華仍然沒有開口,他皺著眉頭看向前方——電梯門在底樓開了,他見到了站在門口、懷抱一束鮮花、正在等電梯的陸光明。


  陸光明也看見了他,彎起眼睛燦爛地笑了,“謝Sir,真巧。”


  謝家華迅速按下關門鍵。陸光明長腿一蹬,卡住了電梯門,順勢擠了進來,將那捧花往謝家華懷裏一塞,“我專程來恭喜你出院,謝Sir。你們這是去哪兒?去差館還是回家?”


  謝家華冷著臉不理他。他也不在意,轉頭樂嗬嗬地跟秦皓也打了個招呼,“嗨,小哥,又見麵了。”


  秦皓看了眼謝家華,識趣地也不說話。


  陸光明笑嘻嘻地,“這位小哥真嚴肅。你一定是謝Sir親手帶出來的,頗有他老人家的風範!”


  被稱為“老人家”的謝家華頓時轉頭瞪了他一眼。陸光明狡黠地朝謝家華眨了眨眼。而秦皓目睹兩人眉來眼去,心中隱隱便覺得蹊蹺不安——他認識謝家華多年,從未見謝家華這樣喜怒形於色地跟人賭氣鬥眼。


  電梯門此時在地下停車場的那層打開了。謝家華一把將花塞回陸光明懷裏,奪路而出。秦皓緊隨其後。陸光明抱著花追在最後,絮絮叨叨道,“你們去哪兒?載我一程。我的車昨天送修了,剛才擠公交過來花了一小時呢。”


  謝家華從秦皓手裏奪過車鑰,緊攥在手裏,對攔在車前的陸光明毫不客氣地道,“走開。”


  “我真的趕時間,”陸光明道,“我上午在廉署有個會議,十點就要開了。本來想早點來看望你再早點回去,誰知路上堵車。”


  “自己搭的士。”謝家華冷道。


  “別呀,反正你們都順路。我記得去你家的路上正好要經過廉署嘛,”陸光明眨眨眼,“難道說我倆上次‘那個’之後你搬了家唔唔唔……”他被黑著臉衝上來的謝家華捂住了嘴。


  “……”仿佛發現了什麽的秦皓。


  陸光明被謝家華一手按肩膀一手捂嘴,順勢就迎麵撲進了他懷裏,將那束花往他胸前一塞。謝家華趕緊將他推開。他張嘴又要瞎喊。謝家華一把又將他摟了回來,繼續捂嘴。秦皓僵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謝家華跟陸光明揪扯成一團。正這個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阿華!你在搞什麽?!”


  謝家華立刻一把推開了陸光明,轉過身去。


  站在他們對麵的是一個神色威嚴的中年男人,兩鬢斑白,刀削風礪的麵部輪廓與謝家華十分相似,身材高大魁梧,衣著肅整清雅。他方才剛剛踏出一輛商務車,抬頭就見謝家華與一個男青年拉扯成一團、倆人手裏竟然還同時抓著一束鮮花!

  他怒喝完之後,麵色鐵青,大步向謝家華走來,揚手一個重重的耳光!


  謝家華不躲不閃地生受了,半邊臉頰頓時泛起微紅,麵無表情地回看向他。


  “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男人摟摟抱抱?!這是警察該做的事?!”中年男人怒道。


  謝家華麵無表情地道,“您誤會了。這是廉記的陸Sir,因為案件上的事跟我有些小衝突,不是什麽跟我‘摟摟抱抱的男人’。”


  他的父親,現任警務副處長謝英傑,將審視的目光投向了陸光明。陸光明眼中古怪而難以遮掩的恨意令謝英傑心生驚疑。氣氛僵持了一瞬,陸光明突然牽唇微微一笑,仿佛沒事人一般從懷裏摸出名片一張,雙手奉上,“您好,我姓陸,現於廉署供職。剛剛跟謝Sir有些小誤會,姿態不雅,讓您見笑了。”


  謝英傑掃了一眼那張名片,並沒有接,而是向後招了招手——他們說話間幾名隨行人員正從後方的停車處趕過來。其中一人趕緊上前代謝英傑接過名片,並且回了陸光明一張他本人的名片,上麵表明他是警務副處長辦公室的秘書。


  陸光明作出驚訝模樣,“原來是謝副處長,見笑了,見笑了。”


  “你找謝督察什麽事?”謝英傑質詢道,“什麽案子需要到醫院打擾一位因公負傷的警察?你們廉記現在就這樣辦事?”


  “不敢不敢……”陸光明客套話還沒說完,就被謝家華擋在了身後。謝家華道,“這些小事不勞您費心。您找我有什麽事,請直說吧。”


  “我來醫院看望我的兒子,能有什麽事?”


  “是嗎?三天前我就入院了,這幾天裏您連一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有。我以為您今天也是因為公務才來的。”


  “謝家華!我是你父親,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謝家華畢恭畢敬但毫無感情地道,“父親,您別激動,我們父子間的事是家事,大庭廣眾的,請不要讓旁人看了笑話。還是說,您又想找個借口把我送到美國‘進修’?”


  他上前一步挨近謝英傑,低聲道,“您究竟怕我查到什麽?”


  謝英傑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謝家華退後一步,平靜道,“謝謝您來看望我。我的身體情況良好,已經出院,不勞費心。慢走不送。”


  他不等謝英傑再說什麽,轉身打開自己車的車門進了駕駛座,同時對秦皓和陸光明示意道,“上車。”


  秦皓立刻開門坐進了後座。陸光明遲疑地對著謝家華指了指自己,謝家華眼睛一瞪,陸光明趕緊抓緊機會一溜小跑繞到另一邊鑽進了副駕駛座。


  轎車揚長而去。謝英傑站在原地,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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