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準備(上)
「我家主人為我在縣學里報了名,年後便可去書院進學了。」劉宏淡淡的道,將祝朝奉為自己的安排與杜興說了。
杜興大是詫異,臉上緊了起來,哦了一聲卻道:「如此說來,劉大兄弟年後便要離開獨龍崗了么?老朝奉倒是捨得!」
劉宏心裡想著事,隨口支應著,從懷裡取出一錠花銀交與祝小七去換散,再送與幾個早先來與他「借」錢而不得的窮戶人家,祝小七應著自去了。
杜興卻十分的不以為然,嗤笑道:「此是老朝奉才與你的吧?兄弟果然真箇錢不過夜,難怪這獨龍崗上下哪個不與你叫聲『好』的!」
劉宏使錢如流水,也從他那「借」得幾回銀子救急,杜興雖然不著緊幾兩銀子,卻對劉宏這般的爛好人心腸十分的不以為然,這才幾個月光景,劉宏的好名聲不但在祝家莊響亮,就是在李家莊也是極好的,李家莊還不如祝家莊有錢呢,李家莊的窮戶人家多的是惋惜自己這邊怎麼就出不了這樣的一個仁義好漢呢?
虧得杜興總管跟劉大交好,看他一張鬼臉,倒是誰個欠他百八十吊錢似的,人跟人果就是不一樣!
這讓杜興更是壓力山大,雖然杜興也同樣不將這些放在眼裡,終免不得有些吃味。
不過李家莊一般老實窮戶跟劉宏無親無故的,沒個臉面好意思開口,卻有幾個沷皮乍著膽子編著家有八十老母吃奶娃兒一類的瞎話不要臉,劉宏自不是傻大方的,也不說沒有,只推言自己一時手頭緊缺,轉眼找杜興借來銀錢,這幾個李家莊的沷皮哪個敢將鬼臉兒杜總管的錢拿去耍著玩?少不得一通打罵說教,竟叫李家莊的幾個知名沷皮自此對劉宏服服帖帖,感恩愛戴了。
於是這劉宏輕財好施、錢不過夜的好名聲,不但在祝家莊直逼公正仁義的祝朝奉,就是李家莊撲天雕李應也隱隱可以相提並論了,李家莊幾個膽大的沷才甚至私底下風評說自家莊主槍棒功夫不如祝家莊一棒打翻王矮虎的劉大,在這獨龍崗只能排第三!
這正是杜興大不爽的一個原因了。
劉宏哪裡聽不出杜興言語里的譏諷?因笑道:「杜總管也覺得,小弟這是取禍之道?」
「老朝奉送你去縣學,未必不是趕你出祝家莊的原因!」
這又是杜興大不爽劉宏亂使錢的一個原因了,杜興是個性直的,往日也曾提點過劉宏,這會更是半點也不否認,只是又冷笑,「兄弟你這一身好本事,老朝奉倒是捨得,不知當說他是有眼無珠呢,還是真大氣!」
出了祝家莊左右無人,杜興更是大膽了起來,為了拉攏劉宏,李應杜興主僕兩個沒少在劉宏面前給祝朝奉上眼藥的,只是杜興也沒想到祝家竟會把劉宏直接往外扔的道理,要知道獨龍崗祝、李、扈三家裡祝家本就是丁口最多,實力最強的一家,而今又與扈家結了親,又有欒廷玉這樣的超級打手以及劉宏這樣優質新秀,吞併李家莊只需一個借口而已,縱然李應有撲天雕的本事,在祝家莊面前根本卻就提都提不上來。
祝家莊妄圖獨霸獨龍崗的野心,李應又非傻子,哪還會看不出來的?
只是一來不知扈家深淺,二來李家莊戰力遠不如祝家莊,李應這才多方隱忍,但凡祝家開口要錢要糧要人,掃蕩賊寇保境安民么,李應無有不允的,直將這李家莊經營得好似祝家的後院一般,好叫這「公正仁義」的祝朝奉暫息了吞併李家莊之心,沒那借口。
要知忍功和自保之道,李應也極擅長的,想梁山上山番征戰而後又全須全尾能回來的,李應杜興主僕可正在其間。
只是這一味退讓終非萬全之道。
想後來那時遷揚雄石秀三人不過偷了一隻雞傷了幾個人,須知楊雄石秀上山後還差點叫晁蓋砍了腦袋,只因他們壞了梁山好漢的名聲,緣何祝家莊就一口咬定他們幾個是真的梁山賊寇,半點面子都不給李應,撕了信打了人,還叫囂著要綁了李應一併解往官府?區區三個無名無姓的小毛賊,還真當祝朝奉老得使喚不動兒子了么!
無他,這最會自保之道的李應藏忍了這許多年,這回終是叫他祝家找著一個私通梁山賊寇的罪名罷!
獨龍崗,獨龍崗,一山尚不能容二虎,何況是祝、李、扈三龍?瞌睡正趕上送枕頭的,祝家豈有不大喜過望的道理?
只是老謀深算的祝朝奉也沒曾想到自己原本是捉一隻李鬼來栽贓陷害,這回卻遇上真李逵了,給自家招來了滅族之禍,牽連姻親扈家破了門,順帶著終於把謹小慎微的李應逼上了梁山不但通了賊還直接當了賊首,上萬戶獨龍崗無辜莊戶人家一朝淪為待宰牛羊……
杜興自然不會知道未來會有自己的幾個故人因過路獨龍崗的一時貪嘴,竟而把他及李應拐上梁山的事,只是本能的覺得自家大官人這般的一味的割地事秦終究不是個事,偏又無他法可想,只有干著著急。
本來李家主僕下大力拉攏劉宏,看著是劉宏為祝家人所排斥,杜興心內是萬分歡喜的,只不想這回祝家竟有如此魄力,竟將劉宏一腳踢開,還要送他去進學,在杜興想來,這可不正稱了一心想要求學考秀才的劉大兄弟的意了?如此李家自家主人早先的百般拉攏,雖不說全然白忙,終是看著落了下層,將來萬一真有事急,也是起不得一分用處了。
想到此點,杜興不免更是心裡灰郁,言語也更尖酸了起來。
劉宏打著哈哈,卻不想跟杜興說,自己這一番出去,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別的不說,單就祝朝奉提及要歸還自己的那塊玉佩,他人不知劉宏怎會不知,要在後世,那塊玉值了好幾個億,雖然其中有幾分是佔了古文物這個加持光環的緣故,就本身材質而言也頂級的,在這時代里,哪怕送上皇帝案頭想必那趙佶老文青也是要細細把玩幾日的,而那祝朝奉早早吃進肚子里的東西,傳子傳孫的鎮宅之寶,豈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當祝朝奉唐而皇之、公允公正的將這事與自己說,劉宏就知道祝朝奉必是有十分的把握能在路上把自己幹掉的!
於是這一路上,一個想著前路茫茫,自己人生地不熟,就這般一走了之又是不甘,不知該如何收場,始終沒個多一分的把握,一個念著祝老頭人老成精,對自家主人步步緊逼,不知何時是個結不住的心內灰灰,竟都沒了再說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