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紋龍玉佩
走出市政大樓,劉宏跟門衛老李點頭打了個招呼,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哪位?」
那邊是個低沉的男聲:「劉宏么?我是市刑偵大隊的老顧,你那同學要跳樓了,你過來一下,××路××大廈!」
市刑偵隊的老顧?
這人劉宏知道,市刑偵大隊的大隊長,語氣不善,幾乎是不容拒絕,未待劉宏再說話,電話那邊已經掛了。劉宏微微皺眉,有人要跳樓跟他一個刑偵大隊長有什麼關係?至於「那同學」是劉宏的哪個同學,似乎也是個特指了。
「咋啦?又想不開?唉,年青人!」
市政的人個個耳朵尖,門衛老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搖了搖頭,面帶笑容的惋惜著。
劉宏笑了笑沒有答腔,推著他的電驢,下班高峰期這玩意走街竄巷比打計程車快,看著他走遠,老李在後面嗤了一聲:「一個小科員,架子比市長還高!」
聲音自然是極小的,劉宏卻是聽著了,不過他頭也沒回,市長大人出入有車,自是不會特地停下來特地跟門衛打一個招呼,不過市長大人偶爾露一個笑臉已足夠門衛大人記上好幾年,和靄可親、平易近人……
趕到××路××大廈的時候,圍觀的群眾里三圈外三圈滿滿都是,手機拍照刷微信,小道消息,起鬨喝彩,議論紛紛什麼話都有,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還布置了氣墊,高樓之上,一個高瘦長大的身軀迎風傲立――那就是劉宏的老同學了,劉宏一點也不懷疑,二十幾樓的高層,一蹦下來肯定是粉身碎骨。
負責封鎖現場的警察認識劉宏,放了道讓他進來,劉宏遞了根煙過去,老警察接了過來轉手點上,瞥了劉宏一眼,語氣不太好:「殺人了,夠狠,三個,還把腦袋切了提著手上晃,弄下來也是個死,你自己看著辦吧!」
劉宏沒吱聲,話里感覺,有指責自己的意思。
老警察跟他不熟,不過畢竟大家都是吃官面飯的,就這麼一個準二線的城市說小不小,說大其實也不大,用點心的人能把系統內的人認識個差不多,劉宏雖然只是個小科員,一沒後台,二不巴結領導,父母雙亡,未婚無子,單位內知名的能幹活沒官升的,同時出的名的只幹活沒有人情往來,同事間周末釣個魚下班喝個茶也不來,知道他的人一向不少,更主要的,最近劉宏出了個不小的風頭,曾經兩次成功的勸下了今天想要跳樓的這位,他的一個高中同學。
劉宏的老同學這個老同學跟劉宏其實也不算太熟。
當年在本市某重點高中同班三年,高考後各奔東西,如果不是這檔子事,彼此也幾乎沒有聯繫,雖然大家都知道彼此在同一個城市。
故事的起由是一個霸道總裁愛上了一個灰姑娘,霸道總裁已有妻室,灰姑娘也有了男朋友,就是劉宏這個將要跳樓的老同學,一個又高又帥的職場精英,當然相比於霸道總裁,劉宏的這老同學窮鬼一個,簡稱高窮帥。
於是當已有妻室的霸道總裁遇到已有男朋友的灰姑娘,故事一開始註定了充滿曲折,要不怎麼說小女生單純呢,既不會淚眼婆娑的恨不相逢未嫁時,也不懂得離職躲避,於是,腹黑的霸道總裁只當有戲,藉機將高窮帥高升,開拓海外市場去了,然後在某次表彰酒大會後酒後吐真言,各種這樣那樣,慌不擇路的灰姑娘闖了紅燈,據說是闖紅燈出了車禍,香消玉殞。
高窮帥海外趕來,發誓要給自己的女朋友討回公道,權不如人,錢也不如人,結果不言而喻,被掃地出門的高窮帥用盡各種辦法,不惜兩次爬上高樓,以自己成為全市笑柄的代價搏眼球,其實也僅僅是讓霸道總裁的霸道手段讓多一些人知道罷了,無法改變這是個「意外」的事實,法律是講證據的。
一個妙齡女孩的「意外」,讓人惋惜有之,憤慨有之,其他的,畢竟那是別人家的事。
高窮帥第一次爬高樓時,劉宏恰巧就在附近,無論出於老同學的情誼,還有身為公務員的責任感,劉宏出面將高窮帥勸了下來――差不多就行了,其實是高窮帥覺得自己應該達到自己的目的了,主動下來的,不過這同樣讓劉宏在系統內出了不小的名。
然而很快的,高窮帥發現自己冒著生命的危險爬上幾十層的高樓狂風吹烈日晒幾個小時,其實什麼也沒有改變,霸道總裁輕鬆的吐口煙圈就讓這個事僅僅成為一個本市內的小道消息,滿城風雨洒洒水,於是高窮帥第二次爬上高樓,這回他是真的想往下跳,一死了之,當然最後還是沒死成,又讓劉宏給勸下來了,今天是第三次。
閑話少敘,乘著電梯劉宏來到了頂樓,市刑偵大隊的顧大隊長沖劉宏漠然點了點頭:「他指名要你過來,去不去你看著辦,別靠太近。」
「謝謝。」
劉宏也不指望這一句感謝的話人大隊長能放在心上,對他這種小科員來說熱臉貼冷屁股是常有的事,更何況顧大隊長話里話外帶著敵意,劉宏聽得出來。
「你來啦,老同學!」
高窮帥嘴唇乾裂,鬍子拉渣,長長的頭髮風吹零亂,蒼白的臉上朝劉宏露著一個笑容。劉宏吸了口氣,看到了高帥窮腳下放著一顆人頭,正是那個霸道總裁。
「人不是你殺的!」
劉宏給自己拿了根煙叨嘴上,隨即又放了下來,他不知道是不是也該給自己的老同學一根,同時劉宏注意到的角落裡有幾桿狙對準了自己的老同學,劉宏捏碎了手裡了煙:「這人壞事做得太多,仇家找上門了,跟你沒關係,下來吧,警察不會隨隨便便冤枉一個好人!」
「我們不說這事,老同學。」高窮帥臉上咧著笑,笑得很輕鬆,抓了抓自己亂蓬蓬的頭髮,「我知道你有恐高症,別再過來了。」
劉宏停住了腳。
老顧走到劉宏身後,高窮帥也不反對,拿起地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裂嘴笑道:「老同學,求你辦件事。」
劉宏又拿起一根煙,風太大,沒點上,看著高帥窮,心裡有點堵,把煙扔了。
「你是一個好人!」
高窮帥不無感慨的,劉宏有些哭笑不得,高窮帥順手把礦泉水瓶扔了,往高樓下一扔,高空拋物,高窮帥目光悠悠:「老同學,我要去了,有點放心不下的,就是家裡老兩口,我爸,我媽,本來他們拿了棺材本要給我買個新房,年末我們就要結婚的……」
「瞎說什麼呢,人又不是你殺了,這傢伙罪有應得,死了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你自己的爹媽你自己管,托給我?我連你家大門朝哪邊開我都不知道!」
「呵呵,你是好人!」高窮帥笑了笑,眼淚涮的流了下來,咬牙切齒,「人是我殺的,我發過誓,就在這裡我發過誓,我發誓要絕不會讓小曼死不瞑目!」
「人不是你殺的,老顧可以做證!」
劉宏看著跟自己並排站的老顧,老顧腮幫子鼓了鼓,沙啞著聲音:「你頂多也就一個侮辱屍體,鑒於你的情況,能緩刑……」
「哈哈!」
高窮帥抹著滿面淚花,彷彿聽到的天底最好聽的一個笑話一般哈哈大笑,又搖了搖頭,從兜里哆哆嗦嗦的摸出一個東西,用力扔給劉宏:「不說這些了,沒用的老同學,你知道我有個妹妹,很懂事的,人也聰明,×大的大學生呢,人也漂亮,那個,唉,嗯,我,我當你答應了,你是一個好人,哈哈!」
劉宏張了張口,現在好像說什麼也沒有用了,老顧皺著眉:「你身上沒血跡,這顆腦袋切下來沒幾滴流血,我以一個老公安的名義,九分的肯定殺人的事跟你無關!」
「我換了衣服的。」
高窮帥沉默了一會,低頭,看著那顆兩眼空洞的腦袋,彷彿回憶著什麼,突然滿面猙獰兩眼發直,狠狠的飛起一腳:「去你×的!」
那顆雙眼空洞的人頭高高拋起,劃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
劉宏飛身上前,高窮帥淚眼橫飛,嗚咽著縱身一躍,劉宏抓了個空。
幾秒鐘后,樓下「呯」的一聲,氣墊沒有接住人。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冷靜,」老顧揮了揮手,趴著,躲著的特警們紛紛站了出來,大家心情都不好。
老顧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又遞了根煙給劉宏:「我現在有十分的肯定,人肯定不是他殺的,雖然他一直想這麼做。」
劉宏沒有接話,老顧盯著劉宏看了一會,吐了口煙:「他不知道,我們封鎖了消息,市裡這兩年裡有十幾個,準確的說,是十七個,加這三個,整整二十人,死法相似,這二十個人么,可以肯定的一點,私底下說,都是一樣貨色……」
劉宏沒接茬,老顧的話什麼意思他明白,不過劉宏不想搭話,低著頭看手裡高窮帥丟過來的東西,老顧猶似自言自語的,又像是在跟劉宏對話:「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閃電俠,還是蜘蛛俠什麼?」
劉宏抬過頭來,看了老顧一眼:「這些話,你剛才為什麼不跟他說?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帶著……」
劉宏話沒再往下說,不想指責別人,大概說了也沒用。
老顧死死的盯著劉宏看了一會,把剩下了半根煙扔地下,狠狠的踩了一腳,「他給你的那東西,按規定,要交給鑒定科的。」
劉宏攤開手掌,是一塊紋龍玉佩。
「這東西我聽說過,受害者那貨當年高價從香港拍賣會上買來的,據說是古物,當時花了,好像兩個億還是多少,轟動一時,市裡很多人都知道。」老顧抓了抓下巴鬍渣,「我們私底下叫那個人神秘俠,也叫他神秘殺手,可以肯定的,那只有一個人,獨來獨往,對我市情況很熟,了如指掌,有很強的反偵查經驗,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懲奸除惡,行俠仗義,無論高官鉅賈,流氓地痞,不挑,從未失手,也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手頭上至少二十條人命了,這是肯定的,也許還有我們不知道的。」
沒接話,劉宏拈了拈手,份量不輕,這東西他見過,當時幾乎邁不動腳,不過強忍著沒拿,只是不明白自己的老同學為什麼特地扔了這東西給自己?他跟了霸道總裁這麼多年,肯定的也知道這枚玉佩的價值。
「這東西,不是你可以拿的。」老顧看著劉宏,兩隻眼睛有些冷,「我說了這麼多,你一點都不奇怪啊,知道很多吧?能說說,從哪個渠道聽來的?」
劉宏抬頭,看著老顧,正待說話,腳下,整個大樓突然晃了晃,劉宏幾乎站不穩,老顧更是腳底一滑坐倒在地上,地震了?劉宏愕然,突然憑空颳起一陣大風將他攔腰卷了起來,狠狠的拋向高空,地上老顧目瞪口呆的,伸手,救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