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夏威夷諜影（三）
「森村君，你的客人來了。」吉川正與兩名藝伎左擁右抱的時候，春潮樓的女老闆藤原波子邁著小碎步來到了吉川所在的包房，身後還跟著一名美軍少尉。
「怎麼還勞動藤原老闆您親自跑一趟，真是太客氣了。」吉川連忙站起身，顧不得跟後面的赫克特少尉打招呼，先向藤原波子表示了感謝。
來瓦胡島已經5個多月，吉川早已不是剛來時的小白了。吉川知道，面前這位年近50的酒館老闆可不是一般的小商人。據他所知，他的這個愛媛縣老鄉在檀香山頗有能量，不僅和不少本地大人物有往來，在日裔群體中也擁有廣泛的影響力。每年春季，本地日裔名流的雅集活動，藤原都是主要發起人之一。
今天，見到藤原波子居然代替服務生親自做起了帶客的工作，吉川怎麼會不受寵若驚。他可是不止一次見到過對方與一些大人物就像老朋友一樣相談甚歡的，這其中就包括了他目前的上司喜多總領事。
藤原波子之所以會屈尊親自來為吉川服務，當然不是因為吉川和他是老鄉，也不是因為吉川是最近店裡的頭號「豪客」。作為一名遊走於黑白兩道的精明生意人，藤原波子早就看出吉川並不是一般的花花公子。店裡的姑娘們曾多次向她提及吉川的一些「怪癖」。
藤原波子判斷，吉川肯定擔負有特殊的使命，因為瓦胡島上除了軍事基地之外，沒有什麼可以特別留戀的東西。只不過一直以來，藤原都並不去深究此事。她只是一個生意人，她只在乎吉川是有錢人，而且從來不會欠賬。
但是今天，情況有些不同。一名美國陸軍軍官居然主動跑到店裡找吉川，這讓藤原波子感到有些不安。因為太平洋艦隊的關係，珍珠港的反間諜工作一向很嚴，FBI還在這裡設置了專門的反間諜情報小組。藤原擔心吉川和美軍軍官在她的店裡接觸，很可能把她捲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藤原的這種擔心並非沒有道理。事實上，吉川猛夫抵達瓦胡島的第一天，就被FBI盯上了。胡佛還沒下台的時候，對日本駐夏威夷領事館的工作人員進行詳細調查，就是FBI反間諜部門必做的功課。吉川猛夫自然也上了他們重點關注的名單，直到現在他的電話仍然在FBI的監聽當中。
只不過由於吉川表面上的履歷毫無問題（他確實老老實實去東京大學進修了一年），平日里掩飾地又很好，再加上左手的殘疾（這本是間諜的大忌，因為體貌上有明顯特徵很容易被人記住）讓FBI的情報人員潛意識裡認為他不可能是間諜，所以才一直沒有暴露。
從某種角度上說，這一世約翰也間接幫了吉川不小的忙。自從胡佛這個一言九鼎的大老闆下台後，雖然FBI的工作仍然在照常運轉，但拴在情報人員身上的緊箍咒多少鬆懈了一點，尤其是在夏威夷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比如負責監聽吉川的那個情報員，就在聽膩了黃色音頻直播（吉川的大部分電話都是和藝伎們打情罵俏）后大幅降低了監聽頻率。
「MR Sam-son！」跟在藤原波子身手的赫克特少尉自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大方的新朋友是個狡猾的日本間諜，他一邊努力用羅馬音拼著森村正的名字，一邊揮舞著手中的一疊門票說道，「這是今天下午飛行表演的門票，一共三張。」
「赫克特少尉果然是信人。呦，還是貴賓區的票，真是太感謝了。」吉川絲毫不介意這個美國佬把自己的名字念得亂七八糟。當初他之所以化名森村正，就是因為這個名字對歐美人來說，既不易發音又很難記住，頗具隱蔽性。
「我赫特克說話，一向說到做到！」赫克特被吉川這麼一誇，立刻得意了起來。
「杏子、玲奈，走，我們看飛行表演去。」說著，吉川就拽著身邊的兩個藝伎，起身準備離開，「藤原老闆，我們告辭了。」
「承蒙惠顧，森村君。」見到吉川主動告辭，藤原波子自然非常滿意。她不願意被吉川牽連，但也不想得罪吉川。吉川既然這麼識趣，於是她就投桃報李藉機向吉川買了個好：「對了，西園寺先生從舊金山回來了。昨天晚上來過店裡。」
「那真是太好了。」吉川喜出望外。「您下次見到他，請務必轉告，我一定抽時間登門拜訪。」
這段時間，最讓吉川發愁的還不是如何獲知珍珠港內的軍事情報，而是找不到本地以往的氣象資料。要想從空中襲擊珍珠港，合適的氣象條件自然是決定成敗的關鍵因素。但是不論是日本還是美國，為了保守軍事秘密，都不公開在報紙上刊載海軍基地所在地當天的天氣預報和氣象圖。
吉川為此曾跑到夏威夷大學、圖書館等地方查閱資料，試圖找到有關夏威夷地區的氣象資料，但沒有取得什麼令人滿意的結果。他在那裡只找到了一些有關農業，比如甘蔗園灌溉所需的降雨量資料，但是他又沒有在這裡墾荒的打算。
上個月，吉川偶然得知，檀香山有一個叫西園寺光信的日裔老頭，是個業餘天文學家，曾對流星進行過長達30多年的拍攝和研究。吉川打著同是天文學愛好者的旗號四處打聽了很久，才從春潮樓的一個女招待那裡得知，西園寺得了重病，兩個月前就到舊金山治病去了。
失望之下，吉川甚至都動了當回梁上君子，去西園寺家偷資料的年頭了。結果還沒等他勘探好地形呢，就聽藤原波子說西園寺已經回來了，吉川能不高興嗎。
不過當著赫克特少尉的面，吉川並不能多說什麼，以免露出馬腳。向藤原老闆便是了感謝后，吉川就拖著赫特克少尉下了樓。
「MR Sam-son，這麼著急幹什麼，時間還早呢。」一出門，原本還想趁機大快朵頤一番的赫克特少尉就向吉川抱怨道。
「就是啊，森村君，我們都還沒換衣服呢。」杏子也嬌嗔著說道。
「那就快去吧。」吉川想了一下，杏子她們身上的和服確實挺扎眼的。得虧她們早已入鄉隨俗，沒有把臉塗得慘白，裡面穿的也是西式內衣、絲襪和高跟鞋，換衣服並不費事。「赫克特少尉，我們去車上等他們。晚上我請你去club！」
赫克特少尉立刻喜笑顏開，主動為吉川拉開了車門。今晚有個大「金主」買單，他又可以玩個痛快了。
不一會兒，吉川一行就來到了惠勒機場。有赫克特少尉陪著，吉川沒有老老實實在跑道一側草坪的觀眾席待著。而是坐著赫克特少尉的吉普車，把機場里裡外外逛了個遍。機庫、油庫、彈藥庫、維修車間這些地方雖然進不去，但吉川還是憑藉自己「照相機」一樣的記憶力把位置都記了，連幾條主要跑道的長度都沒放過。
這一招也是吉川作為間諜的高明之處。無論去哪裡，他都不帶照相機，全憑自己的眼睛去看，腦子去記。雖然不如照相機方便，但貴在安全。
突然間，吉川在機場一側的跑道旁見到了兩架與P-40明顯不同的飛機，而且似乎還有那麼一點眼熟。
「赫克特少尉，那是什麼飛機，感覺和其他飛機長得不一樣啊。」吉川假裝絲毫不懂地樣子問道。
「那個啊。那是P-51最早的一代測試機，早就淘汰了的東西。」赫克特很不屑地說道。這兩架早期h1飛機，是休斯飛機公司第一代的產品，用的還是氣冷發動機。這兩架也不知道是後勤部門從哪個倉庫里搜刮出來的。
不過在吉川眼裡，這款飛機怎麼看怎麼像國內的零式艦載戰鬥機。美國人開發了一款和零式相似的戰鬥機，而且已經有了更好的改進型！這可是個重要情報，得儘快發回國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