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走不了了?
《大西洋憲章》是一頭大象,它像一棵樹,像一條蛇,像一堵牆,像一根繩,就看瞎子摸著它身上的什麼部分。
約翰覺得,後人用盲人摸象這個比喻來形容《大西洋憲章》真是再合適不過了。自從14日上午,羅斯福和丘吉爾在「奧古斯塔號」正式簽署了聯合聲明的消息被公之於眾后,全世界都炸了鍋。
英國人、美國人、蘇聯人、中國人、德國人、日本人、義大利人;自由主義者、保守主義者、孤立主義者、現實主義者、殖民主義者、社會民主主義者就都紛紛蹦了出來。一時間,彷彿全世界都在以不同的角度「解讀」著這份旨在闡明戰後世界基本原則的聯合聲明。
納粹的宣傳機器嘲笑它不過是吹噓自由的好聽話,不過是虛聲恫嚇,用一慣假虔誠的盎格魯-撒克遜式的偽善來掩飾其對偉大元首開創的「世界新秩序」的無可奈何的仇恨。
義大利的法西斯主義者以仍在受英國「奴役」的非洲和亞洲各殖民地為例,譏諷英國所謂「希望看到曾經被武力剝奪其主權及自治權的民族,重新獲得主權與自治」不過是虛偽的謊言。
在日本,激進的軍國主義者對小兒麻痹症患者的「虛偽」和「懦弱」嗤之以鼻,而維持現狀派則在為《憲章》中的某些表態而「暗自竊喜」。在他們看來,聲明第四條暗示了可以與日本通商和提供原材料,第七條暗示了允許日本對拉美移民,這些都是美國對日妥協的信號。
戰爭廢墟中的英國人則將這份聯合聲明視作是勝利的曙光。BBC和各大報刊都在有意無意地暗示,首相在阿金夏灣取得的成果遠比對外公布的內容多得多,只不過目前除了這份《大西洋憲章》之外,其它都得保密。
蘇聯人將羅斯福和丘吉爾的這次海上會談定義為了所有愛好和平的人民的勝利,並熱切期盼著歐洲第二戰線的開闢。而「所有民族有選擇他們願意生活於其下的政府形式的權利」的表述,也讓某些「有識之士」意識到了共產主義在戰後世界格局中的「光輝前景」。
就連深陷內憂外患中的中國,也在為這次成功的會談而歡欣鼓舞。雖然即將在9月召開的討論《大西洋憲章》的同盟國會議(美國、英國、蘇聯、比利時、盧森堡、荷蘭、南斯拉夫、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希臘、挪威和「自由法國」)並沒中國什麼事。但重慶方面還是花了大量力氣對會議成果進行宣傳,延安方面也發表了一個《關於最近國際事件的聲明》,認為「《大西洋憲章》表明了英美兩國打倒法西斯主義的決心,有利於蘇聯、有利於英美、有利於中國、有利於世界。」
可惜的是,《大西洋憲章》的聲勢雖然鬧得很大,但羅斯福的日子卻不太好過。因為還在大西洋上飄著的丘吉爾,臨了還是給羅斯福挖了一個大坑。
原本,羅斯福總統希望聯合聲明的簽署可以推動美國民眾支持對戰爭實施干預的政策支持。白宮的宣傳策略,是將《大西洋憲章》定性為繼1215年《大憲章》(英國貴族逼英王約翰簽署給予貴族某些權利的文件)之後人類為光明自由而鬥爭的最輝煌的文獻。
但是,丘吉爾為鼓舞英國民眾士氣而採取的一些舉動,讓羅斯福的這一期望化為了泡影。現在,那些孤立主義者非常「篤定」羅斯福已經秘密地把美國投入了幫助英國的戰爭。英國媒體那些關於英美密約的有意無意的暗示,成了他們最好的「證據」。
雖然約翰清楚地知道,英美兩國之間並不存在所謂的秘密協議,但似乎全世界都不太相信這一點。羅斯福還沒返回華盛頓,孤立主義者們已經在國會發起了攻勢。據說,一個旨在調查所謂「密約」問題的調查組已經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
所以,羅斯福和霍普金斯他們一回到華盛頓就陷入了另一場「惡戰」。那些孤立主義無中生有的攻訐還好對付,難得是如何避免美國民眾將這次會談和上一次世界大戰的情景聯繫起來。另一個美國遠征軍、另一個「假和平」、另一次欺騙和出賣、另一個幻想破滅的時代,這些聯想一旦產生,對羅斯福下一步的對外政策將產生致命打擊。
不過在約翰看來,所有這些都已經與他無關了,自己在白宮的使命已經隨著大西洋會議的落幕而宣告結束了。現在輿論界的各種紛紛擾擾,與他這個小小的陸軍上校何干?
能夠走上歷史潮頭,近距離觀察「兩巨頭」之間的交鋒,見證一個新世界秩序體系的萌發過程,自己這幾周的辛苦也算是千值萬值了。唯一讓他感到有些遺憾的是,在那張被全球各大報紙轉載的大西洋會議新聞照片里,他被人高馬大的舍伍德擋住了半邊臉。
可是等他回到了華盛頓,約翰卻遲遲沒有得到讓他返回82師的調令。一開始,他還以為羅斯福無暇顧及他這件小事。於是,就通過霍普金斯向羅斯福遞交了一份書面的工作報告,以提醒總統自己的活已經幹完了,是不是可以結一下「工錢」讓他走人了。
可是又過了兩天,仍然沒有任何迴音,霍普金斯也沒有繼續給他布置工作的意思。眼看著自己在白宮成了無所事事的閑人,約翰終於有些坐不住了。這時候,即便沒有勞倫斯顧問的提醒,他也能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了。該不是自己這次表現的太冒尖,羅斯福不打算放人了吧。
「傑米,現在忙么?」思來想去,約翰找了和他一樣也在等待調令的小詹姆斯(小詹姆斯即將去海軍任職,不過這次的官銜不再是中校,而只是上尉)。
「我一個上尉能有什麼忙的。」小詹姆斯一邊說一邊將桌上的文件放回了文件袋裡。「過幾天我可能要跟一個軍事觀察團去趟遠東,這兩天閑著沒事看看資料。聽說把新加坡的那批物資轉交給中國是你的主意?」
「是啊,供應優先分配委員會(負責《租借法案》物資分配的臨時機構,華萊士副總統為主席,霍普金斯是執行主任)那邊已經批准了?」約翰有些吃驚,羅斯福的動作還挺快。
「嗯,這次過去主要就是為了這事。說實話,我寧可和小富蘭克林一樣去驅逐艦上服役。」抱怨過後,小詹姆斯又勸慰起與他同病相憐的約翰,「我知道你也想早點回部隊是不是?這件事我聽爸爸提到過一次。霍普金斯曾經建議把你留下來,和哈里曼他們一起去倫敦參加下個月舉行的十五國會議。不過史汀生和馬歇爾都有不同的意見。你再耐心等等吧,應該過兩天就會有結果的。」
「該死的霍普金斯,你自己為羅斯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就行了,幹嘛要拉著我啊。」從小詹姆斯那裡出來,約翰在心裡恨恨地想著。他還夢想著成為一代名將呢,可不能被坑去當一個外交小蜜蜂。
可是現在才後悔,貌似已經有點晚了。他這個總統陸軍顧問雖然是臨時的,但並不曾明確臨時到什麼時候。思來想去,約翰發現,如果羅斯福真要把他留在白宮,除了執行他貌似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就在約翰一籌莫展的時候,許久沒有現身的史汀生叔叔終於對他發出了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