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顧問的顧問
一 經過多諾萬的點撥,約翰在放下心來的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所謂當事者迷,旁觀者清,有些事情看似簡單,可是沒有外人幫你點出來,自己一時半會還真很難想明白。他又不是啥政治奇才,與其遇事全憑自己一個人瞎琢磨,倒不如多找人請教請教。
當初威廉可是專門給他請了一個政治顧問的,約翰至今都還在給那個叫勞倫斯的顧問支付薪水。算起來,自從參軍后約翰就基本上沒和勞倫斯聯繫過了,上次通電話還是去年聖誕節呢。雖然那點錢對他來說完全不叫事,但也不能白白浪費不是。當天晚上,約翰就把電話打到了勞倫斯位於底特律的家中。
「你說什麼?你去白宮工作了!」聽約翰說完他的近況,一直拿著高薪在家養病的勞倫斯,差點沒把下巴給驚掉了。他可是正兒八經的白宮高級幕僚出身,太清楚那裡面的水有多深了。在他看來,約翰這種「政治菜鳥」居然也能混進白宮,還摻和到了如此高層次的政治遊戲當中,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難道自己才在家歇了兩年,華盛頓的世道就都變了不成?
「別激動,勞倫斯。我現在是在給羅斯福當私人軍事顧問(總統作為美軍總司令,是配有陸軍副官和海軍副官的),不過只是臨時的,大概就兩周左右。」約翰生怕把心臟不好的勞倫斯嚇犯病了,連忙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勞倫斯終於覺得這個世界正常一點了。「那對你來說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你就當是實習好了,也不要有太大心理負擔,多聽多看少說話。」
能被威廉選中來作約翰的政治顧問,勞倫斯當然不會只有這點見識。政治經驗豐富的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段白宮工作經歷可能會給約翰帶來什麼。
「對於一個從政的人來說,最重要也是最難培養的就是他的格局。很多人都是在前期起步的時候就被周邊環境束縛住了,考慮問題只盯著眼前的一小塊,結果永遠也只能做個執行者。威廉他們這次還真是用心,讓你在下場前先去見識一下我們國家的政治核心層是怎麼運作的,這對你將來非常有幫助,考慮問題的角度會大不一樣。」
「這次不是威廉他們安排的。聽他們說,是羅斯福自己主動邀請我去給他做顧問的。」約翰糾正了勞倫斯的一個錯誤。
「羅斯福自己提出來的?」勞倫斯又吃了一驚。雖然一直聽說約翰在陸軍幹得不錯,但也沒到能驚動總統的地步吧。
「威廉他們有跟你說原因嗎?羅斯福總不會無緣無故相中你吧。」多年的經驗告訴勞倫斯,這麼不合情理的人事安排必定藏有貓膩。
「他們沒說。當初馬歇爾參謀長在通知我的時候,說是要藉助我在後勤運輸方面的專業能力,以及與歐洲,特別是和丘吉爾首相的關係,協助白宮做一些武器援助談判的工作。」到目前為止,大西洋會議還是在嚴格保密中進行的。約翰不能,至少在電話里不能向勞倫斯透露任何與會議有關的信息,所以只能含糊其辭的解釋了一下。
不過這樣的說辭,實在沒有啥說服力。陸軍除了他就沒人懂後勤運輸了嗎?薩默維爾將軍手下都是吃乾飯的啊。與歐洲和英國關係緊密的就更多了,從五月花號開始,美國上層社會和歐洲的關係就沒斷過。這種連約翰自己都不怎麼信服的理由,當然更不可能讓勞倫斯滿意。
「你在白宮這兩天,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勞倫斯繼續追問道。
「倒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是感覺羅斯福和霍普金斯的態度有些太過於熱情了。羅斯福還特意請我吃飯,讓我多帶一帶小詹姆斯。」
「你現在的頂頭上司是霍普金斯?他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看起來有些糟糕。跨越大洋的長途旅行對他身體的損害相當大。」
「那就好。要是幾年前,威廉肯定不敢讓你去他手底下工作,那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好在現在,他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承受他的野心了。」勞倫斯對霍普金斯的評價讓約翰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我怎麼沒覺得他有你說的那麼可怕啊?」約翰忍不住問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不可怕,他能把公共工程建設局這麼一個僅僅負責「控制賬目」的協調、審批機構,凌駕於內政部、勞工部、農業部、林業局、公共道路局之上,掌握上百億工程的實際控制權嗎?那些年被他陰謀算計,搞垮的聯邦官員少說也有上百個。」
勞倫斯繼續說道:「霍普金斯不同於羅斯福那樣的政治家。他沒有什麼遠見,也沒什麼歷史感,但卻是一個最頂級的執行者。羅斯福他們在考慮問題時,總要考慮各個方面,考慮它與過去、現在和將來的關係。但同樣的問題到了霍普金斯那裡,他只會盯著眼見問題的核心,然後立即採取行動,不再多說廢話。」
「這麼說,羅斯福和他倒是絕配啦。一個是設計者,一個是執行者。」約翰覺得這兩人的關係有點意思了。
「確實,從這一點上來說,霍普金斯和羅斯福會是一對好搭檔。但前提是霍普金斯的身體已經徹底垮了。否則,即便是羅斯福本人也不敢完全信賴他。」
「好吧,我該說謝天謝地,他的身體非常糟糕嗎。」
「小詹姆斯呢。你跟他接觸了幾天,有感覺出什麼嗎?」羅倫斯沒有理會約翰的調侃,又問起了小詹姆斯。
「小詹姆斯?怎麼說呢,人很聰明,也很熱情,很會說話。政治經驗比我豐富的多,很多問題一眼就能看透實質。不過畢竟他還年輕,有時候性子急了一點,不怎麼喜歡照章辦事。」
約翰對小詹姆斯的評價已經很委婉了。相處幾天下來,他就知道歷史上,這小子為什麼坐擁羅斯福的巨大政治遺產,最後連個州長都選不上(戰後小詹姆斯曾經參加過加州州長的選舉,慘敗),只能靠父親的餘蔭在國會混個議員了。
說白了,小詹姆斯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從小跟在羅斯福身邊,見多了各種政治伎倆,小詹姆斯無論是眼界還是經驗都不約翰強不止一星半點。很多約翰根本想不明白的彎彎繞,他一眼就能看透。
但是這就跟打遊戲一個道理,意識再好,手潮也不成啊。小詹姆斯顯然是被羅斯福這個大神給帶偏了。明明可以走常規途徑解決的問題,他總想取個巧、走個捷徑。約翰甚至發現,他打心裡就缺少對規則的敬畏。好像不弄點手段,打破一下規則的限制,就不能顯示他的能耐一樣。有時候他甚至將遵守規則與無能畫上了等號,打心眼裡瞧不起「循規蹈矩」的人。
問題是,羅斯福有時候打破常規,那叫政治藝術。你小詹姆斯憑什麼能不按規矩來啊。約翰可以預見,等小詹姆斯離開羅斯福的照拂進入實際操作階段的時候,不碰個頭破血流才怪呢。
又問了約翰幾個問題,勞倫斯還是覺得有些拿不準。白拿了近兩年薪水,他也不能給約翰瞎出主意。「這樣吧,約翰。我今晚就動身來華盛頓。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咱們抽空見個面。」
「要不你乾脆住我那得了,阿黛爾他們都在路易斯安娜。家裡就我們倆,談事也方便。」勞倫斯為了他大老遠跑一趟,看樣子還有動用不少自己的老關係,約翰當然要表現的熱情一點。況且有勞倫斯一直在他身邊的話,他心裡也更有底一點。
要是大西洋會議期間,勞倫斯也能跟著就好了。約翰不禁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給逗樂了。勞倫斯也跟過去,那算什麼,總統私人顧問的私人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