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女人間的友情
樹葉劇烈地搖晃著,一道刺目的陽光亮晃晃地透過車窗玻璃照在聞清的眼睛上。
Fiona疑惑地扭頭望去,透過車子的前擋風玻璃,遠遠地看到一輛橫攔在路上的汽車和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燁?」Fiona低聲喃喃。
她怎麼會在這?
聞清的臉色陡然一變。直覺告訴她,沈燁一定來者不善!
金黃色的樹葉,安靜的道路,白色的寶馬車橫亘在前方,沈燁抬頭挑釁地看著聞清的方向。
聞清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腦海中不由回想起了前天晚上跟沈燁發生的爭執。
那天沈燁約她碰面,說有事找她。
聞清其實在電話里就聽出了她的心情不好,但還是答應赴約了。
米樂星KTV。
猩紅色的沙發,電視屏幕里閃爍著MV的畫面,當聞清推開包房的門走進去時,沈燁正坐在沙發上,她抱著麥克風,眼角似乎有淚痕,嗓音低啞地唱歌。
聽到關門的聲音。
沈燁扭頭,她的臉色瞬間變了變,眼睛幽深漆黑,繼而她低下頭,「你來了……」
聞清臉上掛著偽裝出來的柔和笑意,坐到她的身邊,她關切地問道:「生病了嗎?」邊說邊用手試了下聞清額頭的溫度,滾燙滾燙。
沈燁並沒有抬頭,也不肯說話,就只是搖了搖頭。
聞清看了她半晌,開門出去,喚來了服務生,讓他去拿溫開水和退燒藥,服務生抱歉地解釋說沒有葯,她又拿出一筆小費囑咐他去附近的藥房買來。
接著,她將包房的門關上。
沉默了許多,沈燁終於開口:「……你要跟徐靖南結婚了?」
「是的。」聞清淡淡地回答。
沈燁的眼底閃過一抹凄楚,她扭過頭,盡量控制著語氣,「可是你明明說過……你不會跟他結婚的!」淚水靜靜地流淌下蒼白的面頰。
沒人會想到沈燁竟然跟聞清是認識多年的好朋友,這一直是她們兩之間的秘密。
沈燁第一次認識聞清,是在拉斯維加斯。那時是徐靖南去美國的第二年,她一直找不到借口去找他,整整一年她都在焦躁和抑鬱中度過。後來有一天她突然覺得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於是她什麼招呼也沒打,直接訂了去美國拉斯維加斯的機票。
徐靖南就在拉斯維加斯。
沈燁知道徐靖南所在的大學在哪,於是她在附近租下一個小屋子,她想只要她每天在他們學校門口轉一圈,總會遇到徐靖南的。到那時,她就可以向他勇敢的表白。然而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十分殘酷。彼時她完全不知道徐靖南的聯繫方式,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就那麼傻傻地每天早晨、中午、傍晚在學校里打轉。
直到有一天。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日子。
五點整,沈燁和往常一樣準時離開她的出租房。
從出租房到大門需要步行差不多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五點十分沈燁小心翼翼地關好了房東的大鐵門。
她是瞞著沈叢出來的,身上的錢並不是很多,顯然,她只能住在這種破破爛爛的地方,要知道沈家的玫瑰花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簡陋陰暗的地方。
大鐵門朝西,門口是街道,沈燁只要走過這條街,就能到達徐靖南所在的大學。
她已經在這呆了一個月了,一個月的時間,她從來沒有見過徐靖南一面,她兜里的錢已經所剩不多了。
就在她想著是不是要找份工作的時候,她撞到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女孩,看上去十分柔弱,雪白的襯衫,懷裡抱著大疊的資料,手裡拿著咖啡。
女孩手裡的咖啡整杯都潑在了她的身上。
女孩抬起頭,滿臉驚慌,連聲說sorry。手裡的資料有一半掉在了沾著咖啡的地上。
這個時候,沈燁才看清楚女孩的長相。
是一張東方臉孔,一頭長直發隨性地披散在肩上,細細的眉毛,小鹿般的眼睛,淡粉色的嘴唇,長相清新而甜美。
這是沈小姐多年來一直想要的長相。
她艱難地拿出紙巾,低頭擦著沈燁的衣服,臉上全是歉意。
暴脾氣的沈家小姐,難得的沒有發脾氣,她笑了笑,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Qing。」女孩回答道。
後來,沈燁才知道女孩是個中國人,名字叫聞清。
後來,沈燁跟聞清成為了好朋友。
沈燁發自內心地喜歡著聞清的純真。
……
「燁兒,你怎麼了?沒事吧?」聞清一邊將紙放進沈燁的手心,一邊輕聲問道。
沈燁總算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她獃獃地望著聞清。如今的她,跟她以前認識的,似乎就像是兩個人。
「你怎麼了?」聞清皺起了眉頭,又一次問道。她很討厭沈燁用現在這種眼神看著她。
「……清兒,我們,還是朋友嗎?」沈燁突然問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個問題。
聞清神情僵了幾秒,然後快速地整理好了表情,她揚起了一個沈燁熟悉的清純笑容,「當然,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啊。」
「是嗎?」沈燁的聲音晦澀。
「燁兒,我知道我跟徐靖南結婚讓你很傷心……我很抱歉讓你傷心了……我之前也答應過你,我跟靖南不會結婚的……但是……」聞清緊緊抓著沈燁的手,「你知道靖南有多愛我的吧……我們之間經歷了那麼多,我真的不捨得再拒絕他了……」漸漸地,她淚凝於睫,似乎真的非常愧疚。
沈燁目光澄澈地望著她,大約可以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禁又是憤怒又是不忍。聞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天我真的拒絕了……你相信我嗎?我真的說了『我們不要結婚』……但是靖南他……他哭了……我從沒見過他這樣……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他這樣……一時心軟……我就……就答應了……」淚水在眼底晶瑩地打轉,聞清顫抖著說。
「你知道你一撒謊,就不敢看著我嗎?」沈燁的眼珠靜靜的。
「……」聞清怔住,「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沈燁勾起唇笑了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徐靖南心裡究竟愛的是誰嗎?」
聞清豁然睜大眼睛,淚水凝滯在睫毛上,她身子震了震,半晌,才顫抖地說:「……徐靖南心裡只有我!在拉斯維加斯,你知道的……」
沈燁笑了,笑容恍如寒冬里結冰的海面,寒徹入骨深不見底:「你還天真地以為徐靖南心裡還有你?你知道你沉睡的這段時間裡聞清和徐靖南發生了什麼嗎?你真的覺得徐靖南一直在一心一意地等著你?」
同樣的問題,聞清也曾得意洋洋地問過應晴。
漫畫定格般——
空氣瞬間被冰凍……
寒光——
在冰凝的空氣中若隱若現!
聞清睜大了眼睛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又驚又怒。
「夠了!」偽裝柔和的面具終於被撕碎,聞清展露出了她真實的一面,她惡狠狠地瞪大了眼睛,望著沈燁,「那又怎麼樣!徐靖南現在還不是要跟我結婚!沈燁!我就知道你從來沒有把我當做朋友!三年前我出車禍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開心!現在我變成這個樣子,徐靖南還是選擇了我,連看都不看你一眼!沈家的玫瑰花又怎麼樣,在靖南的心裡,你恐怕就是一個想都想不起來的陌生人吧!」
「我憑什麼要為了你放棄跟徐靖南結婚!你知道我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嗎?我如果不跟徐靖南結婚,我這幅樣子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聞清一股腦地把所有惡毒的話都說了出來。那副猙獰的樣子,恐怕以前見到她的人都不敢相信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就算之前已經知道了聞清沒有從來沒有把她當做朋友,沈燁仍是被她的這番話氣得紅了眼睛,「行啊……但是,如果我把我們做的事情都告訴徐靖南呢?你猜他還會跟這麼一個毒蠍心腸的女人結婚嗎?」
聞清臉色大變,眼前一黑,心中警鈴大響,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覺自己彷彿落入了陷阱之中。想到徐靖南知道真相之後的情景,不禁冷汗濡濕了後背。
「我告訴你聞清!徐靖南一定會知道你曾經做過的事情,我保證。」沈燁一字一頓,眼神堅定。
「你……」
聞清如墜冰窟,她渾身顫抖,赫然明白一開始聞清喊她來就是為了威脅她的,頓時憤怒羞臊難當,再也顧不得許多,眼底充滿恨意,目光寒似銀針:
「沈燁,你這個賤人!」
「啪——!」
沈燁一記耳光打在她面頰上,手勁不重,卻打得她臉側過去。
聞清驚怒地捂住臉,竟見沈燁似笑非笑,幽深的瞳孔如貓一般抽緊,透出股嘲弄。
「就算我不能跟徐靖南在一起,也不會是你。」
沈燁平靜地說。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竟會把你這種人當朋友!」
「你——!」
聞清急怒攻心,揚手就要一記耳光扇過去,沈燁輕鬆地抓住她的手腕,任她如何掙脫也掙脫不開。
聞清怒極了,心頭的恨意齊齊湧上,破口怒罵道:
「沈燁!你憑什麼這麼得意!你以為你是誰!那些事情都是我們一起做的!你以為事情暴露出來你會比我好過多少?!承認吧!沈燁,你就是嫉妒我!你就是不想讓我擁有徐靖南,說什麼把我當朋友!都是狗屁!」她的淚水奔涌而下。
聞清臉上的妝完全花了,黑一團,粉一團,她哭著:「我馬上就要跟徐靖南結婚了……我等了這麼久……任何人都不能剝奪這一切……」
「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我?」沈燁問。
「說什麼利用?」聞清恨聲說,「你不是也不喜歡應晴嗎?你明明也不想她跟靖南在一起,現在卻來說我利用你?沈燁你會不會太不要臉了?」
「可是提出綁架想法的是你!出謀劃策想要她死的也是你!」沈燁沉聲道。
「那這些又是誰做的呢?沈燁,你以為你把事情披露了你逃得掉?」聞清冷笑道。
KTV包房。
猩紅色的沙發里,她和她互相凝視,沉默著目光中的敵意逐漸變得更越多。
電視屏幕上閃爍著畫面。
麥克靜悄悄地被扔在一邊。
門被敲響。
是之前的服務生回來了,他把葯放在了桌子上。
沈燁看都沒看桌上的葯一眼。
「聞清!我不會就這麼讓你結婚的!」她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這是沈燁離開KTV包房前留給聞清的最後一句話。
聞清抱住那杯溫熱的開水,獃獃地,窩在猩紅色的沙發里,良久良久地發怔。
「清兒,你怎麼了?」Fiona輕輕推了推一直沉默的聞清,疑惑地問道。這孩子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噢,沒事。」聞清斂了臉色,輕聲說道。她的目光飄忽,神情中有著異樣的緊繃。
「燁兒怎麼來了,我下去看看……」Fiona邊說,邊要打開車門下車。
聞清立刻拉住了Fiona另一邊的袖子,快速地說道:「沈燁是我喊來的……她可能找我有點事……」
「你們認識?」Fiona果然停下了動作,扭頭朝她看了過來。
「嗯,我們是朋友。」聞清擠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邊說邊打開了車門。
一下車,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她手指微顫,雙手交握了一下,良久,彷彿終於下定了主意,才抬步向不遠處的沈燁走了過去。
冬日的風有些微刺骨的冰涼。
走出帶著玫瑰花環的白色加長勞斯萊斯房車,聞清雪白的頭紗被風吹得飛揚起來。
她走到了沈燁面前,面色微沉,聲音刻意壓低了:「你來做什麼?」
「我做什麼你不知道嗎?」沈燁冷笑,蒼白的唇嘲諷地勾起。
「我想想……你應該是來威脅我的?不然你大可以直接告訴徐靖南。」聞清虛起眼睛,定定地盯著沈燁,似乎不想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波動。
「是嗎?可惜你猜錯了……」沈燁輕笑一聲,「我今天來只是為了當場拆穿你的真面目!當著……」她說著向車子里的Fiona看了過去,「當著徐家人的面……」
「你敢!」聞清顧忌著車裡的Fiona,剋制地低吼道。
「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沈燁挑釁地說。
話音剛落,只見聞清突然叫了一聲,「啊!」
她將腰弓起,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
沈燁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沈燁你!就算你不想我嫁給靖南,你也不能這樣啊!」聞清委屈地坐在地上喃喃道。
很快,勞斯萊斯里的Fiona就打開車門,向她們快步走了過去,「清兒!清兒,你怎麼了?」
因為聞清是背對著Fiona的,所以她只看到聞清突然像被人推了一下,整個人坐在了地上。
Fiona上前把聞清扶了起來。
聞清抬頭對著Fiona笑了一下,堅強而又脆弱,「Fiona,你別怪沈燁,我知道她心裡不好受。」
「你……」要不是這齣戲針對的是她,沈燁簡直都要為她的演技鼓掌了。
Fiona一直都是喜歡沈燁的,但是聽見沈燁做出了這樣出格的事,一時間也有些慍怒,「燁兒,你怎麼能這麼對清兒!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
「Fiona……」沈燁叫了一聲,又自覺無力。
「燁兒,對不起,但是請你祝福我……你要相信,你的幸福總有一天也會來到的。」一邊的聞清臉上掛著溫柔又大氣的笑容,輕聲鼓勵著沈燁。
真像一朵白蓮花!
沈燁狠狠瞪了聞清一眼,一言不發地坐上了寶馬車,踩下油門,雷厲風行地向前駛去。
迎面而來的風將聞清的面紗吹得烈烈飛揚起來,望著眼前疾馳而去的寶馬,她的臉色比婚紗還要蒼白,眼神卻閃過一絲狠毒的堅定。
Fiona輕扶著聞清向勞斯萊斯走去。
車內,Fiona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聞清,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什麼,終於還是沒有問出來。
沈燁的性格她很了解,只有受了委屈她才會用那樣的表情離開。
「聞小姐,可以開車了嗎?」
司機恭敬有禮地轉頭詢問,彷彿剛才的事情什麼都沒有看到。
「是。」
聞清將百合和雛菊的捧花重新放進臂彎,她默默地望著車窗外掠過的景物,除了唇色依舊蒼白,除了花冠上凋落的花朵,似乎看不出來曾經發生過什麼。
婚禮教堂。
衣著優雅的賓客們開始陸續入場,陽光透過巨大的七彩玻璃窗照射進來,瑰麗而神聖。賓客們紛紛微笑著,與站在教堂門口的徐靖南握手,恭喜他即將成為幸福的新郎。
這次婚禮邀請的賓客並不多。
大多數是與徐氏集團素來世交的望族名門和徐家內部成員。
記者們全都被拒絕了,由保安公司在前面封鎖了通往教堂的必經之路,保證婚禮能夠平靜順利不被干擾地進行。
「恭喜你。」
「謝謝。」
「祝你和聞小姐婚姻美滿。」
「謝謝。」
「祝你們百年好合。」
「謝謝。」
「……」
教堂門口身為新郎的徐靖南去沒有一絲喜悅的表情,全程都木著張臉彷彿在參加葬禮。
今天,他就要娶聞清為妻了……
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她知道他要結婚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徐靖南的心裡滿是應晴的影子,明明是一個早該被他丟到記憶深處的名字,卻每每都跳出來干擾他的思緒。
庭院深深,外面的梧桐樹,樹葉已經掉光,光禿禿的,掛著幾隻褐色的小球。
應晴仰起頭,深呼吸,空氣有點清冷,教人鼻酸。唐浩在她身側坐下了。
幾天前她從徐巍州的別墅里逃了出來,找到了安迪。考慮她的安全問題,安迪和唐浩合計了一下,還是決定帶應晴離開A市。
他們來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南方小鎮。唐浩將她安置在這座大宅里,白色牆壁,青灰色瓦片,高高的圍牆……
應晴每天深居簡出,就怕聞清和沈燁或是徐巍州找來,再對她做出什麼事情。
其實,周圍都有唐浩的人在暗中保護著,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像珍稀動物一樣。
唐浩和安迪對她很照顧,幾乎每天都輪流陪著她。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左眼皮跳的厲害。
應晴的心裡詭異的浮起了徐靖南的名字。
猶豫了半天,她還是問了唐浩,徐靖南的近況。
唐浩看了她很久,帶著點小心翼翼地說道:「徐靖南和聞清要結婚了……似乎,就是今天。」
他們都要結婚了。
徐家答應了嗎?
也對……聞清的條件至少比她要好……
應晴沉默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不要想他了,他配不上你!」唐浩看著應晴瞬間變白的臉色,有些心疼地說道。
「……謝謝你這麼幫我,唐浩。」應晴勉強抬起頭對他笑了笑。
「晴晴,總這麼提醒吊膽的,也不是個事兒!我會儘快,讓聞清和沈燁現出原形,只有這樣,你才能解除後患!」唐浩故意換了個話題,語氣堅定道。
「怎麼能讓她現形呢?她可以矢口否認,找不到的證據的,關鍵是,他還那麼相信聞清……而且他們都要結婚了……」應晴苦笑。
「可能他們結婚了,聞清就不會再針對我了吧……」她短促地一笑。
「晴晴,我一直覺得,靖南是愛你的,他就是太驕傲了!」一邊的安迪突然脫口而出,也許,她知道這一點,心裡會好受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半年時間,她是看著他們這對之間經歷的種種的。
徐靖南之前那麼待她,也是出於恨吧,這種恨,來源於愛。
應晴的心,因為安迪的話,緊緊糾結在一起,下意識地搖頭,「這些已經不重要了……他也已經跟聞清結婚了……我早就不在乎他是不是喜歡我了!」她反應激烈地說,心裡傳來鑽心蝕骨的痛。
有時候一覺醒來,想到之前一段時間,他對自己的照顧和寵愛,感覺像是夢,但是,又確實存在、發生過。
曾經,她也懷疑過,他是不是在欺騙自己,可他用行動證明了,是在真心地跟她相處。
有時候,她真的不信,他對自己連一點點的愛意都沒有,不相信,真被他玩弄了一場。
可是他現在都已經跟聞清結婚了,真沒必要再糾結、留戀了!
她忍住就要奪眶的眼淚,想著他的壞,他的狠,不想再為他傷心落淚。
「晴晴,我覺得你跟徐靖南之間一定有誤會!肯定都是聞清那朵白蓮花搞的鬼!」安迪也希望應晴能徹底忘掉徐靖南,重新開始。但是,她又不想他們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分了,憑白讓聞清得意。
「誤會什麼?算了,就這樣吧……」應晴心灰意懶地說,站起身,上樓去了。
卧室的門合上,她背靠著門板,扁著嘴,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裡湧出……
天空晴朗。
徐靖南怔怔地凝望著通往教堂的道路,心裡一片苦澀。
一會,他就要娶別人為妻了……
蜿蜒的道路上。
白色加長勞斯萊斯房車緩緩開來。
汽車出現在道路盡頭的那一刻——
徐靖南的身體如同突然被魔法定住了!他猛地深吸口氣,拚命告訴自己現在是他跟聞清的婚禮,聞清已經為他付出了太多,一個婚禮而已,他必須給她。
車蓋上有粉色的玫瑰花環。
微風吹過。
花瓣輕輕在陽光中飛揚。
房車緩緩停在教堂前。
白衣服金紐扣的司機恭敬地打開車門。
徐靖南擠出僵硬的笑容,伸出右手。
一隻戴著白色雪紡長手套的手,緩緩的自車門中伸出來,搭上了徐靖南的手。
步出車門的聞清嬌羞地慢慢抬起頭,卻在看到徐靖南遊移的眼神時,笑容即刻消失了。
他,在想著誰?
這是他們的婚禮!他怎麼可以還想著別人!
聞清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靖南,你在想什麼呢?還不扶清兒進去!」Fiona看不下去,瞪了一眼徐靖南,壓低了聲音道。
「哦,好。」徐靖南如夢初醒,忙將聞清的手放進臂彎里,領著她慢慢向教堂大門走去。
聞清的臉上慢慢恢復了溫柔的笑容。
反正,他們能結婚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在場的賓客們,小聲地議論著這郎才女貌的一對,紛紛開口祝賀。
聞清笑著一一回禮點頭,禮數周到。
Fiona看著她的表現,暗暗在心裡點了點頭。
就在這祥和的氛圍中,突然一個冷然的女聲打破了寧靜——
「等一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沈燁寒著臉,堅定地朝徐靖南和聞清走了過去。
「燁兒!你想幹什麼!」Fiona立刻出聲。
「徐靖南,我有些事情,必須要告訴你,你聽完我說的話,再決定跟不跟她結婚!」沈燁抬起手指著聞清,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什麼?」徐靖南皺眉。他完全不知道沈燁在幹什麼。
「沈燁!你在幹什麼?」沈叢皺著眉大喝。
「徐靖南,是有關應晴的事!」沈燁完全不管其他人的話,專註地看著徐靖南。
聽到那個名字的一剎那,徐靖南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條,接著,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教堂的婚禮休息室。
「我是來告訴你真相的。有關於你即將迎娶的妻子,聞清小姐。」深呼吸了一口氣,沈燁沉聲道。
「你想說什麼?」徐靖南低聲問道。
「在你眼裡純潔善良的聞清早就變了,她隱瞞了沒有失憶的事實,通過失憶不斷地糾纏你。她設計綁架應晴甚至想謀殺她……」沈燁一直緊緊地盯著徐靖南。
聽到這裡,徐靖南竟然不為所動,他仍是一副探究的眼神看著沈燁。
「是真的。因為派去綁架應晴的人,是我找的。」沈燁不躲不避地直視著他,「我可以給你看匯款單,如果你不相信的話。」
徐靖南微微眯起眼睛,盯著沈燁的臉看了很久,似乎在懷疑她話里的真實度,「你什麼時候跟應晴關係這麼好了?」他陰陽怪氣地問道。
「什麼?」這下輪到沈燁不敢置信了,「你覺得是應晴派我來的?」
徐靖南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置可否。
「徐靖南!你到底被聞清灌了什麼迷湯?她都差點害死你心愛的女人了,你還這麼相信她!」沈燁不顧形象地大叫。
「你說的這些,清兒都跟我說過了。」徐靖南淡淡地說,「她說的跟你說的……不太一樣……」
「徐靖南!我真是不明白,憑你現在這智商,是怎麼坐上徐氏總裁的位子的!」沈燁大聲道。
「沈燁,注意你的態度。」徐靖南的表情嚴肅起來,他不耐煩地抬手看了看錶,「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你找我只是想說這件事的話,我已經知道了。留下來喝口酒再走吧。」徐靖南邊說邊向門口走去。
「聞清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自己要流掉的!」沈燁看著徐靖南的背影大喊。
「……什麼?」徐靖南邁出去的腳步終於停住,他重新轉過身來,看著沈燁。
「醫生早就跟她說了,她肚子里的是死胎,她為了陷害應晴,故意找人來讓她自己流產,然後把流產的事怪到應晴頭上,逼得你們分手。」沈燁一口氣說完,喘都沒喘一下。
「她自己流產,陷害應晴?」徐靖南似乎仍舊不信,喃喃重複了一邊沈燁的話。
「徐總裁的判斷力真是與日俱下啊!」隨著這聲嘲諷,教堂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徐!巍!州!」徐靖南看見來人,咬牙切齒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徐總裁好久不見。」徐巍州風度翩翩地打了聲招呼。
徐靖南冷哼,繞過他就想走出去。
「徐總裁不想看看你那未婚妻做的事的證據嗎?」徐巍州微微勾唇,挑釁地看著徐靖南。
「什麼?」徐靖南皺眉。
徐巍州抬手將手機放到了他的面前,黑色的手機屏幕里赫然放著一段視頻。
視頻里是一個大約二十七八的男人被綁在椅子上,低低地說著:「我受到聞清小姐和沈燁小姐的錢,替她們綁架一個叫應晴的女人,一開始她們還是讓我綁架她,後來她們竟然讓我找機會殺了她……我跟她們說要多加錢,聞清小姐一口答應,直說只要我能殺了那個女人,多少錢她都願意給……」
視頻只有三十多秒的時間,裡面正是被抓的摩托車手小周。
徐靖南獃獃地看著手機屏幕,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看清聞清那朵白蓮花了嗎?」徐巍州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機,得意地說道。
「這就被打擊到了?你不是還不相信聞清會自己流產嗎?你看看這個!」徐巍州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徐靖南。
「這是聞清的醫生給她開的診斷,這份報告顯示,聞清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成型就已經死在了裡面。」徐巍州冷酷地說。
徐靖南一把奪過了徐巍州手中的紙,拿著它,看了半天。
「靖南,這裡面也有我做的,我這次來,只是不想看到聞清再這麼得意下去。」沈燁說。
徐靖南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
如果……
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那他說的那些傷害應晴的話,算什麼……
他曾經在應晴面前那麼信誓旦旦地說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他究竟做了什麼!
徐靖南目眥欲裂,整個人似乎陷入了一種狂躁中。
婚禮教堂。
在莊嚴而又神聖的結婚進行曲中,聞清由徐業秦一步步挽著走向了徐靖南。
一大堆繁雜的誓說完,牧師清了清嗓子,示意徐靖南和聞清交換戒指。
聞清伸出自己的左手,帶著羞澀的笑容,慢慢將手伸到了徐靖南的面前。
徐靖南執起一邊早就準備好的戒指,盯著戒指上繁複的花紋看了半天。
「靖南……」聞清小聲提醒,她的手指晃得都累了,他還沒有動作。
牧師清了清嗓子,正要暗示徐靖南——
只見男人突然將戒指丟進了盒子里,然後竟然長腿一邁走下了台。
全場愕然。
從剛剛到現在,他想清楚了。他愛的是應晴,想結婚的也是應晴!
「怎麼回事?」徐老太太率先問道:「靖南,你這婚還結不結了?」
徐業秦沉眼,向徐靖南命令道,「回到台上去。」
徐靖南不為所動。
徐老爺子慍怒,「胡鬧。」
徐靖南扯開領結,表情嚴肅,「這婚我不結了。」
一邊坐著的馬太太突然大聲道:「靖南,你在說些什麼!」
「靖南!這是你選擇的婚姻,你究竟在做什麼?你們的終身幸福,豈能兒戲?」Fiona看著徐靖南,一副想教訓他的樣子。
聞清乍聽到這句話的霎那,腦子裡就出現了嘈雜的嗡嗡聲,她突然聽不見場上的任何聲音,眼睛里只有徐靖南冷漠的背影。
徐家人難得意見一致,你一言我一句責難,一致討伐負心男主角。
徐老太太出來打圓場。
她勸著大家去旁廳私聊解決,馬太太等人卻不答應。
徐家其他小輩則保持沉寂,只有徐老太爺的怒語響起。
場下的諸位,看戲的比比皆是。之前搞那麼隆重,誰知在關鍵時刻卻上演這麼一出,倒是讓大家找到了消遣。
徐靖南看著眼前雜亂的場面,對著徐老太太和徐老爺子鞠了一躬,「對不起,我不能違背自己的內心,這婚禮不能繼續了。」他轉身,在眾人的注目下,朝教堂大門走去。
徐老太爺怒極反笑,他怎麼也沒料到他這個最寵愛的孫子膽敢在這場合違抗。真是丟盡了他的顏面。
「今天走得出這道門,就別回來了。我有的是辦法切斷你的後路。」
聞言,徐靖南抬頭,他的眼眸沉黑如墨,他靜靜看了鍾老太爺一會兒,回道:「哦。」說完繼續朝前面走去。
Fiona在旁不好出聲,只能暗自打算改天再和徐靖南詳談。
聞清的臉上一片死寂。
完了,一切都完了。
徐老太爺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台賠禮。
Fiona上前拉起聞清,鞠躬向賓客們道歉。
台下的賓客們看了個笑話,有幸災樂禍的,有圍觀好奇的,更有些業內競爭者在暗自竊喜。
這婚事,真正祝福的根本沒幾個。
所以。
吹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