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第136節

  按照她原本的安排,宋延和宋晉夫將在她“投河”之後奔走呼號,徒勞無功地打撈個三五天,最後為薑宛卿立一個衣冠塚,父子倆含淚回京。


  世上從此再沒有太子妃,薑宛卿從此自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嶺南的荔枝,南疆的酒,江南的月……隻要她想,都可以擁有。


  但今天晚上這一出又一出的,完全沒給父子兩人呼號的機會。


  宋延把薑宛卿送回房中,薑宛卿呆呆地坐著,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看樣子也不是問話的好時機。


  父子倆互相看了一眼,離開的時候,宋延拍了拍薑宛卿的肩,長歎了一口氣:“卿卿啊,要不,還是跟著殿下吧,別折騰了。”


  ……反正再怎麽折騰,也折騰不出太子的手心。


  薑宛卿心裏想的不止這個。


  她以往再怎麽折騰,都是她自己的事,現在眼看把那場大戰都折騰進來了。


  楊遵義已死,消息很快就會送到京城,風昭然沒有時間去豐城悄無聲息地起兵,當夜便宣讀了楊遵義諸般罪狀,還在姚城縣衙糧倉下起出了五萬兩白銀,正是“楊氏一係多年來貪墨”所得。


  這個夜晚注定無法平靜,南疆軍全體出動,姚城官場但凡叫得上名號的官員全被從床上拉起來,關進了大牢,家產一律充公。


  快馬星夜向豐城疾馳,前去調兵。


  風昭然決定以姚城為大本營,三日之內集結兵馬,劍指京城。


  無論上一世還是現在,薑宛卿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可能和這場戰爭有關係,她上一世心心念念隻求風昭然平安順遂,這一世把這個願望換給了自己——遠離皇宮保平安。


  她從頭到尾想要的都隻是個人的自由,完全沒有想過要禍亂蒼生——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張述看她的眼神完全像是在看褒姒再世。


  薑宛卿整個人一哆嗦,她可從未有過被人罵上千年萬載的大誌。


  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裏跟芙渠窩在一處做針線。


  楊遵義死了,芙渠痛哭了一場,不是傷心,而是高興的。


  再也沒有人會在她身上留下那麽多傷痕,再也沒有人隨時都會把她打得半死。


  蔣氏去桐城的真相薑宛卿也告訴了芙渠。


  芙渠聽完呆了片刻,然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就像是把生命中所有的灰燼都吐出了生命之外。


  薑宛卿在姚城拿薑家的名頭被人眾星捧月這麽久,再加上姚城官員個個都貪得滿坑滿穀,官眷們出手巴結時分外大方,讓薑宛卿在一年不到的功夫就攢起了一批厚實的家底。


  她取出一部分給芙渠,“那些欺負你的人都沒了,你以後好好過活,隻要不是大手大腳,這些錢夠你安安穩穩過到下輩子了。”


  芙渠卻沒接,“撲通”一聲跪下:“芙渠想跟著娘娘。”


  那天薑宛卿“投河”,芙渠自責最深,她認為薑宛卿當真是要殉情而死,而自己卻被薑宛卿騙去無量觀取東西。


  薑宛卿心說你跟我做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天在哪裏,但芙渠臉上滿是淚痕:“我不想再待在這裏,這裏太……我想換個地方,隻要不是這裏,哪裏都好。”


  薑宛卿想了想:“罷了,你就先跟著我吧。”


  天大地在,總能找到安置芙渠的地方。


  芙渠歡喜得不知該怎麽報答才好,絞盡腦汁,又是做衣裳又是燉湯,讓薑宛卿送去給風昭然。


  薑宛卿直接把衣裳放到一邊,然後揭開湯盅嚐了嚐:“味道還不錯。”


  芙渠細數自己在湯裏放了多少滋補藥材,“殿下這幾天幾乎是日夜不眠不休,這湯正好……”


  話沒說完,就見薑宛卿自己端起湯盅,把湯喝了。


  芙渠:“……”


  “殿下在忙,別去打擾。”薑宛卿道,“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安安靜靜,不添亂就是有功了。”


  風昭然現在有多忙,她完全可以想象。


  他的忙碌裏應該有她不少的功勞……


  直到大軍集結完畢,未未告訴薑宛卿第二日清晨便要出發,薑宛卿才讓芙渠再燉了兩蠱補湯,端著往風昭然房中去。


  先在門外給了守在階前的未未一盅。


  未未那碗是甜湯,喝完眉開眼笑,“姐姐東西收拾好了嗎?別忘了多帶點糖。”


  薑宛卿答應了,走到房門前,正要叩門,就聽張述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姚城自古便有通渠之便,向來富庶,而今又宰了數十頭肥羊,所獲頗豐,再加上治水功成,河運暢通,姚城進可攻退可守,乃是最最穩固之地,殿下若是為娘娘計,將娘娘留在姚城是最穩當的。”


  薑宛卿心頭一跳,大為讚成,立刻把耳朵貼到門板上。


  就聽風昭然歎了一聲:“不成。孤不在她的身邊,孤怕她又做傻事。”


  薑宛卿:“……”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殿下你安心去吧!

  “可娘娘是女子,隨軍而行,殊為不便。”


  “無妨,她跟在孤身邊就好。有孤在,她向來最是安份,絕不會惹事。”


  裏麵的張述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忍無可忍,道:“娘娘確實是不惹事,一旦惹起來,天都要塌下一角。”


  “張卿,豐城雖有鐵礦,但不事農桑,不興買賣,所能供應者唯有軍械而已。我們當初選在豐城,隻是因為陳卿是自己人罷了。”


  風昭然道,“而且從豐城北,一路途經三州數十府,每一府都是阻礙。但從姚城走河運,隻消十日便能直抵京城。我們都知道若是起事,姚城比豐城好上十倍,但在姚城動手,風險太大,我們隻能退而求其次。這次全因太子妃之故,我們才鋌而走險,一舉拿下了姚城。張卿,你與孤皆欠太子妃一聲謝。”


  薑宛卿:“……”


  她原以為是自己壞了事,沒想到倒立了功?


  屋內的張述隻想說殿下你這一顆心已經偏到了黃河外,就那天晚上,隨便哪一步出半個岔子,您早已經被射成了刺蝟,哪裏還談什麽大業?

  不過太子都護短到如此不要臉的程度了,張述也知道多說無疑,再次確認了幾件出兵事宜,便告辭出來。


  薑宛卿後退幾步,做出剛來的樣子,“張大人。”


  “娘娘。”張述非常敷衍地拱手行禮,腳不沾地地走了。


  薑宛卿過來並不單純是為了送湯,還想垂死掙紮一下。


  隻是碎嘴子張述都沒有勸住風昭然,她的底氣又少了幾分,進門之後放下湯,不知該怎麽開口。


  風昭然嚐了一口,問她:“是不是嚇著了?”


  薑宛卿不知他何出此言,搖頭,“沒有,我好得很。”


  風昭然擱下手裏的湯,輕輕一拉,將她拉到膝上坐下,把她環在懷裏,低沉的聲音沒有掩飾疲倦,“連湯都沒有自己燉,還嘴硬。孤不喜歡喝這種湯,藥味裏攙著肉味,若是你燉的還罷了,旁人燉的孤不喝。”


  薑宛卿心說你還挑上了。


  但他看上去真的是累了,眼下一片青黑,靠在她身上合上眼,竟是想靠著她打個盹。


  薑宛卿很少看到這樣的風昭然。


  她輕輕抬手撫了撫他的頭發,心底裏有很柔軟的情緒,輕聲道:“殿下,你不用帶著我,放心吧,我再也不會投河了。”


  風昭然閉上眼睛:“卿卿,那天晚上孤帶著酒去看你,你也是跟孤說,你會好好的。”


  “……”薑宛卿,“那不一樣,我隻是一時情急……”


  “不投河,上吊呢?服毒呢?”風昭然睜開眼看著她,他的眸子非常黑也非常深,“若是將來情急,你會選什麽法子?”


  薑宛卿用力搖頭:“什麽也不選,我真的會好好的!”


  “卿卿,孤不會再信你了。”風昭然道,“你可以不跟著孤,但孤不能不看著你。從今往後,你休想再離開我的身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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