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可惜他上輩子欠你的


  薑宛卿進廚房的時候, 就見桌上已經擺著好幾屜雪白柔軟的大包子。


  這包子她一瞧就知道是風昭然做的。


  風昭然做的包子,每一隻上麵不多不少一定是十八道褶,大小渾然如一。


  空虛則垂頭喪氣地坐在灶前。


  薑宛卿問他怎麽了。


  “殿下讓貧道明日便回京。”空虛哭喪著臉道, “娘娘你到底有沒有為我求情啊?”


  薑宛卿:“……”


  不得不承認,她跟著風昭然學壞了,當初說要求情本就沒幾分真心, 主要是為了套話。


  套完話便丟到了腦後。


  “回頭我便去求。”薑宛卿說著, 在他身邊坐下,“我試過了,確實如道長所說,他對我說謊便會心痛。道長可知道這是為什麽?”


  空虛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隻道:“說不定他就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這是惡人有惡報?

  薑宛卿正要離開的時候,空虛抓住了她裙擺, 抬起來的臉上淚眼汪汪:“娘娘,皇宮真的太可怕了,貧道不知道為什麽那樣的人可以當皇帝,每天看著他拿人命不當一回事,還要給他歌功頌德, 貧道真的受不了……貧道求求娘娘了嗚嗚嗚……”


  薑宛卿回憶起了上一世在皇帝寢宮裏情形, 真是不堪回首。


  不由道:“我知道了, 我會盡力一試的。”


  空虛謝過, 起身, 吸了吸鼻子,忽然道:“……娘娘之前是不是沒有打算試?”


  薑宛卿:“……”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說是這麽說,但風昭然的逆鱗都這麽明顯了, 她要是直接為空虛求情, 那空虛今天就得上路。


  空虛看出了她的猶疑, “娘娘打算怎麽求?”


  薑宛卿不是很有底氣地道:“我會和殿下好好說一說。”


  “單隻是說一說,隻怕沒那麽快,不如……”


  空虛一語未了,就聽外麵傳來帶著哭腔的聲音:“卿卿妹子,救我!”


  是方嫂。


  她披頭散發,衣裳破了角,眼角帶青,麵頰紅腫,手裏牽著金寶和銀寶,直撲進薑宛卿懷裏。


  方嫂向來彪悍,威名震懾整個方家村,就算遇到再大的麻煩,也是咬牙頂上直接開幹,幹完不管結果如何,都是哈哈一笑,絕不多歎一口氣。


  薑宛卿從來沒見過方嫂這樣狼狽的樣子,呆了呆才扶著方嫂坐下。


  薑宛卿和她們稔熟,頭也沒抬就想吩咐兩個孩子去打水,但一抬頭,就見兩個孩子此時都有些呆呆的,神情發涅。


  薑宛卿便喚來未未,帶兩個孩子去看貓。


  然後薑宛卿打水替方嫂清洗傷口。


  方嫂的傷遠不止臉上肉眼可見的,右手已經完全抬不起來,也不知是脫臼還是骨折,臂上明顯好幾道青紫痕跡,每一道都有一寸來闊。


  好在空虛懂醫術,替方嫂看了看,說是傷了骨頭,即刻出去準備做夾板固定。


  院子裏宋延正在鋸木頭,很快便做出了空虛需要的大小。


  包紮好傷臂之後,空虛再為方嫂全身檢查了一遍,確定隻有外傷,沒有內傷,方出去找藥。


  這裏薑宛卿咬牙問道:“是金寶爹下的手?”


  方嫂滿麵是淚:“我今日是臉麵也不要了,他用門栓打我,這條胳膊也給他打斷了,我再不出來,隻怕要死在那個畜牲手裏……”


  “好,好,出來了便好,到了這裏我定會保你無事。”薑宛卿輕輕摟著方嫂。


  方嫂靠近薑宛卿的懷裏,失聲痛哭。


  方嫂體格健壯,聲音洪亮,看上去比一般男子還要結實,薑宛卿真的沒想過她會被人欺負到這個地步。


  原來金寶爹昨夜回來了。


  方嫂原以為他能在農忙時候回家,應該是良心發現,知道自己身上挑著一家人的擔子,回來種地了。


  結果金寶爹根本沒有提一句田地,夜裏便和方嫂商量,要把金寶和銀寶賣到桐城做丫環。


  薑宛卿猛然一驚,上一世方嫂死後她本想帶金寶與銀寶去京城,金寶爹說的要把兩個孩子送到桐城親戚家教養,原來假話?


  他上一世便把女兒賣了。


  “他不是人!是畜生!畜生還知道護崽,他連畜生都不如!”


  方嫂自然不肯答應,他起先還軟磨硬泡,又是說那邊的日子多麽好過,兩個孩子絕不吃虧,還能在大戶人家學點本事,將來也好說人家,又是說孩子多嚼用大,反正是兩個女兒,送走便送走,兩人好再生一個兒子傳宗接代。


  他說一句方嫂便罵一句,最後兩人動起了手。


  就在動手的時候金寶爹說了實話,原來他在桐城賭場輸了錢,若是籌不出銀子去還,賭場的人就要砍他的手。


  方嫂誓死不肯,金寶爹下了狠手。


  平時兩口子時常打架罵戰,基本都是你來我往,互有輸贏,但到了生死關頭,男子天生的力量就壓倒了女子,最後還是鄰居聽到動靜出來勸架,才勉強將金寶爹拉開。


  方嫂罵也罵過了,打也打過了,後半夜一個字都沒有再說。


  金寶爹估計當她已經屈服了,得意洋洋:“都說女人就是該打,不打不聽話,果然不錯。”


  天色剛蒙蒙亮,方嫂便悄悄帶著金寶與銀寶奔山裏來。


  她無路可去,隻記得風昭然說過,薑宛卿是她的貴人,她的救星。


  她一夜未睡,身心俱疲,痛哭之後,終於睡著了。


  薑宛卿輕手輕腳帶上房門,讓方嫂好好睡一覺。


  然後在屋簷前的台階上坐下。


  階前青草開出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薑宛卿無意識地揪了一朵又一朵。


  一隻靴子踏入眼簾,緊跟著是一截衣擺。


  薑宛卿抬頭便看見了風昭然。


  春風輕軟,柔柔撫動他的發絲衣擺,他手裏端著一隻碗,碗裏兩隻包子。


  他把碗遞給她,然後在她身邊的石階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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