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第79節

  薑宛卿發現自己等於整個人靠在他懷裏,他低著頭,聲音就響在她的耳畔,溫熱氣息拂在她的耳尖上。


  “看好,右手不轉,左手轉,麵皮的位置調整,慢慢就圓了,就這樣。”


  一隻渾圓的餃子皮誕生在兩個人的手下。


  “學會了嗎?”風昭然問。


  他問得舒緩認真,眉眼寧定,仿佛隻是單純地教她擀餃子皮。


  薑宛卿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急於擺脫眼下這種親密,連忙點頭:“會了。”


  風昭然便鬆開了她的手。


  隻是離開前,他忽然低頭湊近:“五妹妹,很熱麽?”


  薑宛卿,“……怎麽會?”


  風昭然的手指輕輕刮了刮薑宛卿的臉:“那麽怎麽臉紅了?”


  薑宛卿:“……”


  薑宛卿:“……想想確實有點,畢竟灶裏燒著火,廚房就是暖和。”


  風昭然眉眼裏那點寧定全化作了笑意,這笑意浸在廚房的煙火氣裏,有種格外溫暖的感覺。


  他正要說話,未未忽然在旁邊催促道:“別光顧著說話,還擀不擀了?”


  他都搓好一長溜的麵劑子了!

  *

  夜幕降臨之時,除夕大餐也上桌了。


  風昭然燉了濃濃的雞湯,鹵了牛肉,烤了嫩羊排,紅燒了一條魚,炒了兩個小菜,另外應未未的強烈要求,做了個拔絲紅薯。


  風昭然也是有條件的:“過完年你就長大了一歲,以後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插嘴。”


  未未不滿:“誰是小孩子?”


  風昭然直接放下紅薯:“菜夠了,不必再做了。”


  未未:“好好好,小孩子就小孩子。”


  薑宛卿則拌了一道折耳根。


  未未抱了酒來。


  南疆酒烈,人人皆有好酒量,未未也不例外,這些酒放在牆角,薑宛卿已經見他有事沒事就偷喝過好幾回了。


  薑宛卿酒量一般,隻應景喝了幾口。


  風昭然從前喝酒之前一定會服藥,所以薑宛卿一直覺得他酒量肯定也不大好,結果這回沒有藥服,他和未未居然喝了個平手。


  薑宛卿忍不住問道:“殿下,你酒量這麽好,為什麽每次喝酒還要用藥啊?”


  “以防萬一。”


  風昭然說著,問道,“五妹妹怎麽知道孤用藥?”


  薑宛卿雖然已經有了一點酒意,但腦子還清醒,道:“大婚那天我看你用過啊……嬤嬤說那是防醉酒的。”


  風昭然應該是被糊弄過去了,沒有再問,端著酒碗,輕聲道:“從前在宮裏,每一次喝酒都可能是生死路上走一回,所以絕不能醉。但在這裏不一樣,孤醉便醉了,你們都會陪著孤的。”


  薑宛卿懷疑他有點醉了。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傳來遙遠而沉悶的聲響。


  未未耳朵最靈,反應最快,立即上了房頂遠眺。


  薑宛卿知道那是方家村的爆竹聲。


  上一世就在除夕之夜聽到這樣的聲音,她才確定山的那一麵有人煙,過完年便開始試圖翻過落陽山,直花了一個多月才找到路。


  “那是什麽?!”


  未未的聲音裏滿是驚奇。


  薑宛卿也出來,看見落陽山那邊的天空忽然紅亮了一下,轉瞬又熄滅。


  “是煙花。”


  “我知道煙花,皇宮裏有好多。”


  未未站在高高的屋脊上眺望,“原來遠處看煙花是這樣的啊,好像比皇宮的還好看呢。”


  京城燈火通明,煙花相形失色,自然不及這荒野之處,天地俱黑,所以煙花光華燦爛,能蓋住整片星空。


  薑宛卿輕輕歎了口氣。


  “怎麽?”風昭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可惜我們沒買煙花,不然這時候放起來一定很好看。”


  “忘了買麽?”


  風昭然是隨口一問,然後就見薑宛卿回過頭,一臉幽怨地望著他:“不是忘了,是沒錢了。”


  一路采買之後,她剩下的錢本來就不多,而今荒宅裏單是吃飯的就有三個大活人,連小貓都得吃蛋黃。


  風昭然:“…………”


  “要是我還能有件什麽首飾就好了……”薑宛卿喃喃,“出來的時候怎麽就沒多戴一點釵子呢?”


  風昭然低下了頭。


  看起來像是被這話紮到了心?


  也許也有一般男子的自尊與驕傲,被女人養可能覺得很沒麵子,被女人抱怨沒錢更覺得難堪。


  雖然薑宛卿覺得風昭然根本不像是這樣的人,但既然人家頭都低下了,大過年的,她也不便再說這種喪氣話,轉頭大聲向未未道:“下來吃餃子啦!”


  餃子已經煮好,熱騰騰地剛出鍋。


  顏色較為鮮明地分為兩種,麵色發白的是薑宛卿擀的皮,厚,嚴實,半點也看不出裏麵有什麽餡。


  色澤淡綠的是風昭然後麵來接手的,薄,隱隱透出裏麵薺菜肉餡的顏色。


  未未在嚐出兩種餃子的差別之後,開始專門挑皮薄的吃。


  “……”薑宛卿,“未未,小孩子不單不應該插嘴,更不應該挑食,知道嗎?”


  未未:“……”


  “這些餃子裏麵有一枚銅錢,誰吃到了,明年誰的運氣就最好——”


  薑宛卿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咯”地一下,未未皺著一張臉從嘴裏拿出一枚銅錢。


  “看來未未一定能心想事成!”薑宛卿笑道,“趕快許個心願。”


  她知道未未的心願是早日是回南疆和家人團聚。


  這個心願明年未必能實現,但將來風昭然成功入主京城,未未自然便能如飛鳥投林,飛回家鄉。


  結果未未想了想,道:“那你們倆明年生個小娃娃吧。”


  薑宛卿一時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麽?”


  風昭然則拈起酒杯,無聲地笑了一下,“為什麽?”


  未未真誠道:“等你們有了小娃娃,就不會來管我插不插嘴,挑不挑食了。”


  *

  大年初一的時候,荒宅迎來了客人。


  “宛卿妹子!”


  聽到聲音的時候薑宛卿還有點不敢相信,走到門外才發現真的是方嫂。


  方嫂身後跟著金寶和銀寶,手裏提著籃子,籃子上蓋著紅紙,裏麵是才做的蒸糕,每一塊上都用筷子點了一點紅印子,看上去十分喜慶。


  薑宛卿又驚又喜,連忙把母女三人往裏讓:“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你給我們送了年,我們自然要來拜年才是。”


  郭茂林那次留下來的食材太多,所以薑宛卿和未未送了一些給方嫂,就當是送年的意思了。


  方嫂笑道,“你這裏說難找也不難找,統共隻有一條路,我沿著那條路一直走,就到這兒了。”


  金寶和銀寶也訝異地打量著這座荒宅。


  “這裏好大啊。”金寶道。


  “這裏好破啊。”銀寶道。


  金寶便教導妹妹:“可不能說人家家裏破。”


  “可真的很破啊。”銀寶認真道。


  “越是破,就越不能說。”金寶道。


  兩個小姑娘在悄悄地咬耳朵,忽然看見了在院子裏喂羊的未未,立刻眼睛發亮,飛奔過去:“未未哥哥!”


  風昭然也從廚房走出來,身上還係著圍裙,手裏提著鍋鏟。


  這兩樣東西無論出現在誰身上,都能瞬間把人變成夥夫,但風昭然出現的姿勢卻像是逸士在山林漫步,貴公子在園中賞花。


  兩個小姑娘呆呆地看著他,喃喃道:“哇,這個哥哥好好看。”


  方嫂也悄悄拉了一下薑宛卿的袖子,笑著低聲道:“難怪你願意養著他,嘖嘖,這般模樣,換我也願意,再辛苦都無妨。”


  “……”


  薑宛卿很想說你們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騙。


  但說了肯定沒有用,因為風昭然在收買人心上亦是天賦異稟。


  他先是用兩隻小貓收買了金寶和銀寶,再坐下來同方嫂聊了幾句天。


  薑宛卿隻是去倒了個茶的功夫,方嫂望向他的目光便變得虔誠而崇拜。


  風昭然離開之後,薑宛卿忍不住問方嫂:“他跟你說什麽了?”


  “他說我命勢過於剛強,剛則什麽來著,總之脾氣越硬越是倒黴,越是辛苦越討人嫌,說不定還有血光之災。”


  方嫂眼角含淚,抓住薑宛卿的手,“幸好我流年遇貴人,有貴人相助,能脫苦海。宛卿妹子,你屬豬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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