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二位當孤是死的嗎?


  折耳根葉子碧綠挺刮, 根須洗去泥土之後,又嫩又白。


  洗的時候需要除去老根須,隻留下脆嫩的那一部分。


  這是一份精細活計, 未未也和薑宛卿蹲在井台邊一起清洗。


  他認真的模樣十分乖巧,洗著洗著就塞一根剛洗好的嫩白根莖到嘴裏。


  薑宛卿有點好奇:“生吃也行?”


  “行啊,好吃著呢。”未未順手就喂了一截給薑宛卿, 問, “好吃吧?”


  薑宛卿:“……”


  這是薑宛卿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奇怪的味道。


  有點辛辣,有濃鬱的氣味,像是藥味,又像是魚腥味。


  未未聽完哈哈大笑:“姐姐你可真厲害, 它還有個名字叫魚腥草。”


  薑宛卿:“乖乖,你要說這個名兒, 我就不跟你去采了。”


  兩人正說著話,風昭然的聲音傳來:“扶商未未,你可知她是太子妃?”


  薑宛卿一回頭,就見風昭然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邊,臉色陰沉, 仿佛能滴下水來。


  “知道啊, ”未未道, “我又不傻。”


  “這裏是大央, 大央的女子隻能有一個丈夫, 其它男子皆不得靠近,你可明白?”


  “啊?”未未有點不解,“要是這個丈夫不好, 也不能換嗎?”


  薑宛卿一個沒忍住, “噗哧”一下笑出了聲。


  俗話說秀才遇到兵, 有理說不清,薑宛卿發現此時的風昭然可能就是那個秀才。


  風昭然沉聲道:“不能。”


  “那也太慘了吧?”


  未未向薑宛卿挨近一點,勸道,“姐姐,要不以後你跟我去南疆吧,我們那裏的女子可以隨便挑選丈夫,這個丈夫不好,就換另外一個。”


  薑宛卿微微訝異:“未未,你是仡族人?”


  薑宛卿不怎麽太讀書,從前不過讀些《女讀》、《女訓》之類,估且認些字,識些道理。


  但上一世回宮後那些日子,因為實在太無聊,她把東宮書房裏能看的書都看完了。


  那些艱澀的看不懂,唯一些地理誌、遊記之類,陪她打發了不少時光。


  她在遊記裏看過到南疆有個仡族,男女走婚,不受世俗之禮所限,憑心意而合,孩子歸母族撫養,生下來隻知其母,不知其父。


  “是啊,姐姐知道仡族啊。”


  未未很開心,“姐姐,你要是想換丈夫的話,跟我說一聲,我族裏有好多哥哥,都是又英武又帥氣,每一個人都是最好的獵手,絕不會待在屋子裏等女子去撿獵物回來,那樣的人在我們那裏是沒有人喜歡的,就算去別人窗子底下唱歌,也會被一盆洗腳水潑回來。”


  風昭然臉上的神情變幻,讓薑宛卿目上不暇接,直呼精彩。


  她簡直想給未未鼓掌。


  但風昭然是什麽人她再清楚不過,為著未未考慮,還是咳了一聲,沒有讓未未再說下去,“嗯嗯,以後有機會去。”


  “那說好了——”


  未未興致勃勃,還想做下約定。


  “夠了。”風昭然一聲低喝,眸子冷然,“二位當孤是死的嗎?”


  薑宛卿瞧他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好像都快氣歪了,怎麽說呢?她的心情就像大熱天喝到冰水,大冷天喝到熱湯,就一整個地十分舒服,通體舒泰。


  “哎呀,他才多大?殿下大人大量,何必跟著孩子一般見識?”


  薑宛卿打圓場,“喏,我們今天發現了一道新菜式,殿下且去屋子裏歇歇,一會兒就能嚐鮮了。”


  風昭然難以置信地看著薑宛卿:“五妹妹,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知道呀,我是太子妃嘛,可是殿下,這世上哪有下廚的太子?又哪有燒火的太子妃?都到了這種地步,身份算得了什麽?咱們能活著就已經不錯了。”


  薑宛卿正色道,“要不這樣,殿下若實在覺得我不守婦道,那便寫封休書吧。我這就去方家村,看看能不能買到一些筆墨回來。”


  風昭然看上去像是一口氣梗在胸口,快要喘不上來。


  薑宛卿沒事人似地轉過頭去,“未未,洗好了嗎?”


  “好了。”未未的聲音十分輕快,他蹲在井台邊仰著臉,看得津津有味。


  風昭然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指著未未:“扶商未未,你再靠近太子妃一步,孤便……”


  他的話沒能說完,未未沒有動,薑宛卿卻是跨上一步,摸了摸未未的馬尾。


  “殿下看好了,這不關未未的事,不是未未要碰我,是我要碰未未。”


  薑宛卿看著風昭然,誠懇地道,“殿下實在瞧不過,就寫休書吧。”


  說完,她拉起未未,拎著一籃子洗幹淨的折耳根,便回了廚房。


  在廚房裏往外一瞧,風昭然還杵在井台邊,姿勢半點沒有變過,整個人一動不動,像是化成了一具雕像。


  “我覺得他可能要被氣死了。”


  未未站在廚房窗前,雙手環抱,一臉期待,“他氣死了我就可以回南疆了吧?”


  少年啊,太天真。


  要是這樣就能被氣死,他就不是風昭然了。


  果然,下一瞬,風昭然便轉過身來。


  廚房裏的兩個人本來都湊在窗前,隻見他的神情平靜,側臉端凝,大步向廚房走來,兩人立即從窗前彈開,未未去紗櫥裏找麥芽糖吃,薑宛卿則專心把折耳根從籃子拿出來切好。


  然後就見風昭然拎起門背後的鋤頭與柴刀,離開了。


  兩人麵麵相覷。


  “他要幹嘛?”未未問。


  薑宛卿也不知道。


  不過,管他呢。


  薑宛卿特別慶幸這裏不是皇宮,太子妃當然是要無條件依從於太子,但在這裏,薑宛卿可不一定要事事聽從風昭然。


  “他什麽時候回來啊……”


  薑宛卿給折耳根灑鹽醃起來,聽出了未未聲音裏的擔憂,“看來你還是挺關心他嘛,擔心他遇到危險啊?”


  “不是,這不快要做晚飯了麽?”未未憂心忡忡,“他走了就我們的兔丁怎麽辦?”


  薑宛卿:“…………”


  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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