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未未
薑宛卿這天回來的特別早。
回來的時候, 便瞧見風昭然正蹲在貓窩前。
小狸和小橘雖然是風昭然做主撿回來的,但風昭然平時並不怎麽搭理這兩隻貓。他要的可能就是讓它們活著,並沒有把它們當成寵物來疼愛。
但這會兒他手裏卻捧著小狸細看。
“過來瞧, ”風昭然抬眼瞧見她,道,“小貓睜眼了。”
薑宛卿一路上肚子裏都憋著一股邪火, 連怎麽罵人都想好了, 她已經集方嫂與大娘之大成,非把風昭然罵個狗血淋頭不可!
然而此時風昭然把小狸捧到她的麵前,小奶貓細細地叫著,小耳朵軟軟地貼在腦袋上, 小眼睛前兩天還隻是睜開一條縫,此時真的全睜開了。
它的眼睛水光瀲灩, 泛著一層藍灰色的光,薑宛卿從來沒有這樣近地看過一隻貓的眼睛,“它的眼睛是藍色的嗎?”
“現在還不知道,等再過一陣子才知道貓兒的眸子到底是什麽顏色。”風昭然道,“別看它睜眼了, 其實現在看不清什麽。”
“那什麽時候看得清?”
“總得兩個來月吧, ”
風昭然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貓, 一臉好奇, 輕聲道, “等到春天的時候,它就能看見你了,定然也認得你了。”
他臉上有淺淺的笑意, 笑得溫柔舒緩, 衣帶當風, 格外出塵。
薑宛卿的視線從奶貓身上挪到風昭然身上,臉登時放了下來,瞪著他。
罵戰如實戰,這種事情果然不能打岔,一打岔氣勢就弱了。
滿腔殺氣都給這小奶貓喵去了魂。
“……”風昭然瞧瞧自己,“……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有!
你他媽騙了我兩世!兩世!
薑宛卿心裏在大吼,但腦子裏卻慢慢湧現一個事實——他為什麽要騙她?還不是信不過她。
她畢竟不是他的自己人。
上一世裏就是這樣,他有什麽事情要做,首先就會把她支開。
就像他去姚城治水時讓她回京城,就像他揮師北上時讓她落後於大軍三十裏。
一刹那間怒火像是被雪水澆滅,薑宛卿把小狸放回貓窩,起身去廚房。
風昭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你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
“沒什麽。”薑宛卿淡淡道,“方嫂教我做麥芽糖,我這就去試試。”
金寶爹常年在桐城給人當車夫,每年在家的日子不多,是以方嫂家的地到了農忙之時都是請人家種的。
但今年金寶爹的東家賣掉了馬車,金寶爹便沒有月錢,自然就沒錢請人耕種。
金寶爹是長年在外做不慣農活的,單靠方嫂一個人種不了那些地,麥種留多了,放著也是浪費,方嫂便打算發成麥苗做麥芽糖。
正逢薑宛卿過去,方嫂向來是爽快的,有什麽都分薑宛卿一點,順手便往薑宛卿的籃子裏放了一些發好的麥芽。
麥芽已經發好了,薑宛卿照方嫂說的,先取些糯米浸軟蒸熟。
風昭然自然而然跟著她進了廚房,見她搬出蒸籠便去生火。
然後手還沒碰到柴火,薑宛卿便道:“這裏用不著殿下幫忙,殿下去看貓吧。”
風昭然下意識便答:“貓有什麽好看的?”
“那殿下愛看什麽就看什麽去。”薑宛卿道,“做麥芽糖的規矩就是男人不能沾手。”
風昭然:“……”
還有這規矩?
他沉默了一下,問道:“五妹妹,孤可是做錯了什麽事?”
薑宛卿冷冷一笑:“殿下是世間第一聰明人,怎麽會做錯事?”
風昭然:“………………”
看來還真是做錯了。
薑宛卿關上廚房的門,直接把風昭然關在了門外,然後開始生火蒸糯米。
稍稍晾一晾,然後將麥芽剁碎和蒸好的糯米攔勻,放進盆裏,拿油紙包好,放進灶膛中。
灶膛中留了些炭,能保持一宿微溫。
母羊就窩在灶前,“咩”了一聲。
它如今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不用再捆著四肢,但它依然天天窩在稻草堆裏。
廚房裏有洗淨的野草,那是風昭然每日的工作,冬日裏枯草多,青草少,來之不易。
薑宛卿拿了點青草給它,又想起旁敲側擊問來的養羊之法,方嫂說羊喜歡吃點鹽。
薑宛卿便往羊的飲水裏灑了點鹽。
奶媽果然吃得滿意了,吃完了還拿腦袋拱了拱薑宛卿。
薑宛卿把它抱過來,一起坐在灶前烤火,懷裏滿滿的、沉沉的、結結實實的一團毛茸茸的暖意,灶膛裏的火映在它的眼睛裏,它的眼神平靜得近乎安寧。
薑宛卿的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
氣什麽氣?
風昭然是什麽人她難道還不清楚?
將旁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本就是他的喜好。
千不該萬不該,她就是不該以為他們倆真的是在相依為命,甚至覺得他跟以前不大一樣,便以為他真的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醒醒吧,那可是風昭然啊!
“咩……”母羊叫喚,像是在讚同她心裏的話。
“對吧,他就不是個東西!”
薑宛卿終於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
罵完真舒服。
“咩……”
母羊附和。
薑宛卿甚是心慰,好歹沒白喂,遂又給它喝點鹽水。
母羊吃飽喝足,又窩回原處去了。
薑宛卿也將廚房收拾幹淨,打開門正準備離開,猛然一頓:“!”
風昭然就站在門外,神情很是平靜地問道:“說說,孤怎麽不是東西了?”
薑宛卿:“…………………………”
薑宛卿:“你在這兒多久了?”
風昭然:“一直在。”
薑宛卿:“……………………你一直站在這兒幹嘛?”
“孤在想,孤到底有什麽事情做得不對,讓五妹妹這般生氣。”剛昭然聲音從容得很,“還請五妹妹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