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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驀然回首,情根深種(上架求首訂)

  襲玥只能聽見耳邊如意的哭聲,嘈雜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擰了眉,待眾人散去,失神的眸子盯著湖面。


  「我既娶了你,此生便只有你一個王妃。」


  「……從今往後,若是有人敢傷她一分一毫,我讓他拿命來償。」


  「她若真的殺了人,拿出證據來,我為她償命。」


  「我心中,只有王妃一人。」


  「……」


  往日種種,歷歷在目,他每一次都堅定地承諾,而她每一次都不敢相信。


  歸根結底,她還是在怕,怕一旦相信了,萬一不是真的,她該怎麼辦?

  一顆石子打向水面,一連彈了四五次才落下去,蕭景霖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有些不敢置信的嘆道:「真想不到,無情無欲的三哥竟然是真的動了情。」


  昨日當著百姓的面,若他只是在為了招攬人心而作秀,他倒是理解。


  可今日,三哥沒必要作秀。


  更讓他出乎意料的是襲玥,能讓三哥說出那樣的話來,可見襲玥的心還未定。


  「你說,琪王說的是真心話嗎?」她有些恍惚的問。


  「你懷疑三哥?」蕭景霖覺得三哥這輩子算是栽到襲玥身上了,當眾示愛還遭懷疑的,怕是只有眼前這個女人了吧。


  「萬一呢?」


  萬一像那個人一樣,被大家信任著,卻在最後關頭要了大家的命。


  封鎖的高樓,漫天的大火無情的燃燒著所謂的信任,那時候死亡遠遠比不上被背叛的痛楚。


  襲玥目光獃滯,仿若行屍走肉。


  蕭景霖看的心驚,「有人騙過你?」


  見襲玥眸子閃了閃,臉上面無表情,但眼睛里的灰暗卻讓蕭景霖有了答案。


  「騙你的人是你身邊最親的人?」他試探著問,本不指望她能回答,卻見襲玥點了頭。


  「後來呢?」


  襲玥苦笑,眸子一片複雜糾葛,她說:「我親手殺了他。」和他同歸於盡,替所有人報了仇。


  一陣涼意飄過,兩個人都失了聲,耳邊唯留河水清脆入耳的流水聲,偶爾伴隨著一兩聲蟲叫。


  良久,蕭景霖才問:「如果三哥騙了你,你也會殺了他?」


  會嗎?


  襲玥獃獃的看向蕭景霖,眸子眨了又眨,怎麼想答案都是否定的。


  「為何不把事情往好了想想,現在的你跟以前完全是脫胎換骨了一般,何不趁此放下以前,重新開始,豈不是更好。」


  重新開始嗎?

  襲玥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灰暗的眸子里泛起一絲亮光。


  對啊,她不是沈鳶,她是襲玥。


  沈鳶早就死了,她現在是襲玥,重活一世,為何要活在沈鳶的陰影下?

  她一向坦蕩,偏偏對琪王,怎麼就鑽了牛角尖。


  她自嘲的笑了,深吸口氣,又重重的呼出去,只覺得眼前仿若是柳暗花明。


  「我要去找琪王,對,我要重新開始。」


  她幡然醒悟,轉身,抱緊了蕭景霖,激動的道:「我不是沈鳶,我是襲玥,我不是沈鳶,我是襲玥……哈哈哈……」


  襲玥道了謝,頭一次像個小女孩一樣歡快的跑走了,沒了心事,腳步都跟著輕了很多。


  蕭景霖僵在原地,被她抱住的瞬間,攝魂香又一次縈繞在鼻間,饒是他反應夠快,還是不能倖免。


  這下好了,索性四下無人,正好吹吹冷風,驅散這一身的燥熱,只是,他低頭,感嘆道:「兄弟,委屈你了。」


  襲玥回了王府,問了下人才知琪王在扶風閣。


  他不是一向都在攬月軒嗎,為何今日卻回了扶風閣,莫不會是對她失望了?


  襲玥來不及細想,疾步來到扶風閣外,見屋內亮著燭光,門外和院子里均有侍衛把手,襲玥一靠近,管家便迎了上來。


  「王妃,您怎麼來了?」


  「我找王爺。」


  襲玥踏進院子,未走兩步便被管家攔住。


  「王妃,王爺已經睡下了,您還是明日再來吧。」管家語氣委婉,自覺是個苦差事,無奈沐風臨走前給他下了死命令,他不敢不從。


  屋內燭光閃爍,怎麼就睡下了?


  襲玥寒了眸子,一把揮開管家,她已經明白了自己對琪王的心意,便不願讓琪王誤會。


  侍衛上前,將襲玥攔下。


  管家追上她,見襲玥面色不善,似乎這幫人若是再敢攔著,便是要動手的節奏,連忙苦口婆心的勸道:「王妃,您還是走吧,王爺真的睡下了。」


  「滾開!」襲玥呵斥道,伸手揮開面前的侍衛,已踏上台階,來到房門前,手剛落到門上,屋內的燭光便熄滅了。


  寂靜的小院里一片漆黑,屋內更是一絲響動都沒有。


  無聲的拒絕,讓她的手頓時一僵,他真的生氣了?


  襲玥咬了咬牙,伸手推了門,卻是被人從裡面鎖住了,她敲了幾聲,卻無人應答。


  喉中哽塞,他從來不曾這般對她,僅這一次,便如同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心上。


  「蕭景琪,我有話跟你說,你把門打開?」


  「……」屋內的人坐在桌前一聲不吭,黑暗籠罩下,只留一雙眼睛烏黑髮亮。


  「……」襲玥又輕輕敲了幾聲,裡面的人還是毫無反應,她抬起手,又緩緩收緊,落在門扉上,「你一次次信我,護我,我並非無情之人,又豈能不知。今日之事錯全在我,你可願聽我解釋?」


  她目光灼灼,等待著他的回答,良久,卻依舊是不見任何響動。


  「……」


  襲玥失魂落魄的出了扶風閣,攬月軒與扶風閣相挨著,中間隔了高高的圍牆,沒幾步便到了。


  「王妃,您這是怎麼了,手好涼,」秋玲端了茶點過來,見她臉色蒼白,手上一片涼意,忙回房間取了外衣過來給她披上。


  「王妃,您這樣,王爺待會過來了,怕是要心疼了。」


  襲玥眼睛轉了轉,看向秋玲,像是在對自己,又像是在對秋玲,輕輕的呢喃:「他今晚,不會來了。」


  秋玲不知道她和琪王之間發生了什麼,只當是王妃終於開竅,開始思念琪王了。但見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按往日琪王早就來了。


  「王爺今晚怕是有事耽擱了,王妃不必擔心。」


  「……」襲玥苦笑,無神的雙眼看向遠方,今夜七夕,難得沒有下雨,一輪彎月落在天際,周圍星星寂寥,也和她一般形單影隻。


  秋玲撐著下巴,給襲玥倒了茶,心想著,在王爺來之前,要陪在襲玥身邊。


  寂靜的院子里,忽然傳來一聲若即若離的悶響,仔細聽來,卻又好像沒了。


  過了片刻,又聽見一聲撞擊的聲音,伴隨著一聲痛吟,襲玥確定,絕對不是幻聽。


  「秋玲,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秋玲正打盹的厲害,被襲玥一問,頓時清醒過來,豎起耳朵,聽見聲響的瞬間,睜大了眼睛,臉色一變,捏緊了衣袖。


  「王妃,時候不早了,您還是回屋就寢吧。」


  秋玲慌慌張張地收拾著茶具,襲玥更加覺得不對勁,「到底是怎麼了?」


  秋玲眼珠子四處看了看,有些驚恐的說:「王妃有所不知,這座院子是萱妃娘娘未入宮前住過的院子,後來萱妃娘娘病重,也是在這座院子里仙逝的。在那之後,皇上便封三皇子為琪王,還將這院子賜給了王爺。可就在剛搬進來的那晚,這院子里便傳來痛吟,聲音凄慘,大家都說是萱妃娘娘放心不下年幼的琪王,所以鬼魂停留在王府。」


  秋玲說的這般玄乎,臉上的驚恐又不似在說謊。


  只是,「這世上,哪來的的鬼?」


  「真的有,」秋玲焦急地道:「起初有下人好奇的去查探,結果第二日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後來,一旦有人有了這種念頭,都會莫名其妙的死了。」


  耳邊的聲音還若即若離,襲玥站起,什麼鬼魂作祟,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想要在屍體上不留痕迹,方法多得是。


  聽見扶風閣內有響動,怕是琪王也發現了。


  「王妃,您不能去?」


  「為什麼?」


  「王爺交代過,不能驚擾到了萱妃娘娘的英靈,每逢這時候,任何人都不準出門,聽到任何聲音也都不許對外聲張。」


  人死不能復生,他久經戰場,見過的殺過的人不計其數,又怎麼會說出這般話來,其中必有蹊蹺。


  待哄得秋玲離去,襲玥出了院子,沿著發出聲音的方向尋去。


  夜裡起了風,涼颼颼的吹拂在裸露的皮膚上,伴隨著時大時小乒乓作響的撞擊和壓抑不住的痛吟,就好像真的是有鬼魂作祟一般。


  越來越靠近後山,聲音卻戛然而止,一切歸於平靜,只餘下夜風蕭瑟,一抹黑影在出現在身後,襲玥側身,冷眸直視著身後的人。


  「王妃,這麼晚了,您怎麼會在這裡?」


  原來是沐風,他身後遠遠地還跟著一排巡邏的侍衛。


  「你可聽到什麼聲音?」


  沐風點頭,「聽到異動,奉王爺之命,前來查看。」


  想起秋玲所言,怕只是琪王為安撫人心,才故意那樣命令吧。


  「王妃還是回去吧,您若出了事,沐風萬死難辭其咎。」沐風拱手,為襲玥讓出了回去的道。


  襲玥看了後山一眼,黑兮兮的山林看不出任何異常,她卻有些擔心,山林後面便是郁塵的藥草屋,萬一故弄玄虛的賊人闖入那裡,豈不是……


  「王妃不必擔心,郁公子那邊已經派人保護了。」


  沐風派了四名侍衛護送襲玥回房,途徑扶風閣,但見屋內依舊漆黑一片,本以為他會出來查看,卻不想只是派了沐風出來而已。


  院子里四名侍衛徹夜守護,襲玥躺在床上,夜深人靜,耳邊已是聽不見一絲聲響。


  翌日清晨,襲玥起了大早,去找琪王。


  屋內卻是連琪王的影子都沒有,沐風告訴他,琪王天還未亮就出了門,去軍營找羅琛查看軍務了。


  襲玥失望而歸,她昨日撮合他與如意,定是傷了他的心,才會躲著不見她。


  「秋玲,王爺回來了嗎?」一見她回來,襲玥立馬站了起來。


  秋玲卻是嘆了氣,「小姐,您都問了一上午了,還是休息會吧,我已經跟管家交代了,王爺一旦回來,立馬通知王妃。」


  襲玥坐在涼亭,一坐就是幾個時辰,卻渾然不覺,這裡是琪王的必經之路,只要他一回來,她便能第一時間見到他。


  遠遠地望見一大一小兩個人影,襲玥眼中的驚喜一閃而過。


  「姐!」


  一聲響亮的呼喚入耳,襲承領著卿兒上前。


  襲玥失望之餘,也總算露出點笑容,卿兒順從的來到她身邊,甜甜的喚她姐姐,襲玥寵溺一笑,將一旁的點心遞到他身前。


  「今日怎麼想起來看姐姐了?」


  襲承在軍營里待了幾日,皮膚黑了一點,倒是比以前更加健碩了點,「我剛從營中回來,娘就讓我把這幾身新衣裳給姐姐送來,卿兒也想姐姐了,就帶他一起來了。」


  襲承將手裡的包裹遞給襲玥,襲玥接過,想到承兒便是在羅琛的軍營里,便問道:「可見著琪王了?」


  「琪王?」襲承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沒聽說琪王有來軍營啊。」


  沒聽說?

  沐風明明說琪王去了軍營,難不成,沐風在撒謊,也不對,承兒只是個小小士兵,琪王去找羅琛,他未必知道。


  襲承又道:「今日,羅參將親自督促我們習武,出生入死那麼多年,性情倒耿直,不但跟我們切磋武功,還特意與大夥同吃一鍋飯吶。」


  襲承笑得開懷,襲玥卻是臉上一僵,「羅琛一直與你們在一起?」


  「是啊,我回來的時候,羅參將還正領著一隊新兵操練吶。」


  襲玥臉色越來越沉,他沒去羅琛那裡,難不成被其他事給耽擱了?

  「姐姐,你怎麼了?」卿兒黑溜溜的大眼看著他,純凈清澈。


  襲玥勉強笑了笑,「姐姐沒事,卿兒這幾日可有好好吃飯,真是太瘦了。」


  姐姐明明就不開心,卿兒善解人意的拿了塊點心送到了襲玥嘴邊,笑開了唇,「卿兒有好好吃飯,還去了學堂,學了月相的歌,卿兒唱給姐姐聽。」


  「好啊!」


  「初一新月不可見,只緣身陷日地中;初七初八上弦月,半輪圓月面朝西;滿月出在十五六……。」


  卿兒認真的唱著歌,模樣乖巧,一字一句都稚嫩清澈,朗朗上口,襲玥讚賞道:「我們家卿兒真厲害。」


  「姐姐笑了,真好看。」卿兒白嫩的手心落在襲玥的眉間,細細的撫平著。


  襲玥心中一震,見他黑眸純粹,竟夾雜著一絲擔憂,拉下他的手,將他瘦弱的身子抱在懷裡。


  這孩子,當真是個心思透徹的主。


  天色漸晚,兩個弟弟已經吃了飯回去,而琪王卻遲遲未歸。


  襲玥又去了扶風閣,見了沐風,她試探的問:「王爺在軍中還未回來嗎?」


  「是,大概軍中事務繁忙,脫不開身。」


  沐風說這話時依舊面無表情,襲玥心下瞭然,面上卻是勾了唇,轉身回了攬月軒,將秋玲喚了過來。


  「去查一下,看看早晨當值的守衛是哪幾位,可有看見琪王出了府?」襲玥將一袋銀子交給她。


  秋玲不明所以,但見襲玥面色嚴肅,不敢耽擱,轉身欲走,又聽襲玥囑咐道:「記住,機靈點。」


  若是沐風有心騙她,必定是交代了管家,要是直接問,必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妃,您放心。」


  半個時辰過去,秋玲小跑著回來,已是打探到了消息。


  「怎麼樣?」


  秋玲捂著胸口輕喘著,搖了搖頭,「沒人親眼看見王爺出府。」


  果然如此,沐風向來寸步不離琪王,怎麼可能獨自一人留在王府。


  琪王也並不是小肚雞腸之人,昨晚縱然她有錯在先,琪王也斷不會因此與她賭氣,而躲著不見她。


  那屋內的人,真是他嗎?


  「秋玲,仔細說說府中鬧鬼的事?」


  秋玲一五一十的交代,「……起初,每個月都會有那麼一兩天會聽得到有人慘叫,近幾年好像消失了,可昨晚竟然又出現了,怕是王爺回來了,萱妃娘娘的英靈才跟著回來了吧。」


  襲玥擰了眉,指間捏緊了茶杯,腦海中隱約閃過些蛛絲馬跡,卻怎麼也串聯不起來,「從什麼時候消失的?」


  「什麼時候?」秋玲想了想,還是搖了頭,「已經好幾年了?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王爺出征這幾年內,有聽到過嗎。」


  「沒有,」這一點,秋玲很肯定。


  茶杯在指間破碎,點點鮮血冒出,秋玲嚇了一跳。


  襲玥卻不在意,黑眸又沉又亮,「你還知道什麼?」


  秋玲仔細想了想,眼睛一亮,「時間,對了,大概每次出現的時間都在上弦月。」


  上弦月?

  卿兒所唱的那首月相里,「……初七初八上弦月,半輪圓月面朝西……」


  襲玥看向夜空,一輪彎月高掛於天際,比起昨日,稍稍明亮了一些。


  昨日七夕節,七月初七,今日便是初八,照這樣看來,今晚,應該也會有聲響才對。


  將種種的反常串聯在一起,一個模糊的想法出現在腦海,襲玥心下一緊,總覺得惴惴不安,她的直覺向來很准。


  夜晚,異常的聲音入耳,襲玥站起身子,吹熄了蠟燭。


  攬月軒一片寂靜,不久,一道敏捷的身影攀上屋頂,身影移動的極快,腳下輕盈的落在琪王的屋頂。


  院子里依舊是有護衛把手,卻不見沐風的身影,管家在院子里來回走動,時不時的看向院子口,八成是在想著如何應付她。


  襲玥掀開一兩片瓦礫,朝裡面望去。


  一抹身影筆直的坐在桌前,面色肅然,卻穿著護衛的衣服。


  果然如此,襲玥不作停留,朝著異動的方向而去。


  中途看到昨晚巡邏的那隊護衛,遠遠地見沐風在後山口朝他們囑咐了幾句,左右看了一眼,這才獨自一人進去。


  琪王在後山?

  此處,詭異的聲音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襲玥沿著上次的路疾馳,過了河,只見沐風一人守在門口,卻不見琪王和郁塵的身影。


  奇怪,人呢?


  既然沐風守在這裡放風,琪王必定就在裡面。


  突然,只聽得一聲壓抑的慘叫,接著是摔碎的東西,毫無疑問就是從小屋裡發出來的。


  襲玥冷著臉,在沐風面前現了身。


  「琪王呢?」襲玥往裡面看了一眼,小小的屋子一目了然。


  「王妃,您不能進去?」沐風攔住她,不讓襲玥進屋。


  「為何不能進?」襲玥腳步堅定,大有他敢攔著,她便對他不客氣的架勢。


  「這……」


  襲玥進入屋內,找了一圈都沒見人,耳邊的聲響卻又突然消失,她怒視著沐風,「告訴我,他在哪裡?」


  「王爺說了,不能告訴王妃。」


  「你……」襲玥抓著沐風的衣領,正欲動手,地上卻突然一聲響動,接著,一塊地板緩緩移開,露出一截樓梯。


  郁塵正拿著針囊出來,嘴裡嘟囔著,「但願那些淬了葯的銀針能壓制住他的毒……」


  「你說什麼?」


  郁塵被眼前的襲玥嚇了一跳,嗔怪的看了一眼沐風,再看向襲玥時,目光閃了閃,「沒,沒什麼……」


  「他在裡面?」


  「沒有!」郁塵脫口而出,身子卻不動聲色的擋住了密室,沐風趁機按向了機關。


  地板缺口開始緩緩合上,襲玥推開他,伸手抵住入口,敏捷的彎腰側身,入了密室。


  郁塵一改方才的慌張,看著已經合上的地板,若有所思。


  沐風看著一臉自若的郁塵,悶聲道:「王爺交代過,不能讓王妃知道,我們這樣做……」


  「這麼做怎麼了,還能瞞她一輩子?」郁塵沉了臉,不緊不慢的坐下,娃娃臉上難得一本正經,此刻眸子深沉,倒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他的毒不能再耽擱了,襲家的那味葯,只有襲玥才能拿到,景琪不忍心,那這惡人便只能我們來做。」


  「可是……」


  郁塵看向窗外,目光悠長,「這也是沒辦法,王妃心裡自然是有王爺的,就算我們不說,時間長了她也會發現,到時候,必然會為了王爺出生入死。我們,只不過把這一天提前了而已。」


  「若有一天,王妃得知了真相……」沐風的臉上多了一絲人情味。


  若是往日,郁塵定會拿來調侃一番,這才,他卻只是冷哼了一聲,眸中染上一絲狠戾,「你在同情她?若有一日,她和景琪之間只能活一個,你還會同情她?」


  「……」自然是不會,天大地大,王爺最大,莫說是一個襲玥,就算是十個,千個又如何!


  沐風沉默了,郁塵眸中的狠戾退卻,「王妃這般的女子,的確是人間少有,但願,不會有這一天。」


  指尖無意識的在桌子上畫著,他只是用銀針暫時壓制了毒發,待會景琪必定會再次發作。但願,這一招苦肉計,能讓景琪徹底抓住襲玥的心。


  沐風看著他的動作,也跟著心中一緊,「王爺這次為何與以往不同,即便打暈了王爺,依舊很快就痛醒過來?」


  「這毒雖然霸道詭異,卻從未出過亂子,這次出現異常,只能說明……」郁塵收緊了手指,眉間的隆起更甚,「這毒五年一變化,一次比一次霸道,這一次,恐怕是輪到最後一個五年了。」


  「……」沐風跪下,「求郁公子救救王爺。」


  郁塵捏緊了手,他又何嘗不想救他,整整十年了,他身為一個大夫,卻對他的毒無可奈何,如今奇葯未全……


  順著樓梯往下,密室內十分空曠,四周牆壁上的暗槽里放著夜明珠,照亮了整間密室。


  視線盡頭,琪王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眉宇間死死地擰著,身邊的葯碗還冒著熱氣。


  襲玥心中一痛,在他身邊坐下,俯身看向他的脖頸,一片青紫映入眼底,她握緊了他的手,十指緊扣。


  淡淡的藥味在四周散開,沿著呼吸深入體內,似無形的鉤子,誘惑著微微跳動的心臟,慢慢變了頻率。


  琪王的呼吸漸漸加重,額頭上開始冒冷汗,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麼,青筋時隱時現,連帶著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這是怎麼了?

  「蕭景琪,你怎麼了?」襲玥擔心的覆上他的臉,琪王的顫抖卻越發明顯,眼皮下左右移動,似乎下一秒就要睜開了。


  「景琪,你醒醒……」襲玥感覺到不安,他的反應太奇怪了,怎麼喚都不醒,襲玥壓制住他的身子,卻見他胸口劇烈的跳動著,竟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跳出來似的。


  這是什麼東西?

  她睜大了眼睛,伸手想要覆上去,琪王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睜開了眼睛,一把鉗制住她的手腕,猛地翻身坐起,力氣大得驚人,捏著她的手腕像捏著一隻擾人的螞蟻一般毫不留情。


  琪王看向她,泛紅的眸子異常冷厲。


  「你……為什麼會這樣?」襲玥怔怔的看著他遍布血絲的眸子。


  琪王看清她的臉,手上鬆了力道,雙拳緊握,竭力剋制體內的躁動,「出去,馬上出去。」


  襲玥怔在原地,醒悟道:「我去找郁塵。」


  然而,襲玥剛走了兩步,琪王已是控制不住,心臟像是有無數顆鋒利的牙齒在狠狠地咬著,吞噬著他的理智。


  「啊……」琪王一聲慘叫,踉蹌的身子在密室內跌跌撞撞,掀翻了身旁的桌子,葯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蕭景琪,蕭景琪……」她回過身來,輕聲喚他。


  「出去,出去……」琪王痛不欲生,如玉的面容早已扭曲,他不想,卻不受控制的對襲玥出手。


  他力道驚人,兩臂相碰,襲玥便能感覺到他身體內隱藏的巨大的力量,此時的蕭景琪蠻力驚人,一招一式間鋒芒外露,她根本控制不住。


  密室內乒乓作響,襲玥連喊人的機會都沒有,被琪王逼得節節後退,他像是發了狂的猛獸,毫無章法。


  一擊重下,他捏著她的胳膊,輕而易舉的將她壓制在身下,「蕭……景琪,我……是……襲玥……」


  『咔嚓』一聲,襲玥的胳膊被他捏斷了,無力的垂下來,襲玥呼吸微重,只是看著他,一聲不吭。


  琪王的眼睛依舊幽深,卻痛苦萬分,豆大的汗滴自他臉上滑落,他看著她的臉,深深地自責讓他的眸色變得複雜至極。


  他顫抖著抬起自己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胳膊,剋制著要毀了她的衝動,他不想的,他沒想過傷害她的。


  肩膀上傳來他時輕時重的力道,她知道,他控制不了他的行為。


  他指尖劃過,襲玥的肩頭已然多了一道血痕,鮮血冒出,淡淡的血腥味進入體內胸口裡的噬心之意似乎受到了鼓舞,叫囂著要衝出來。


  琪王的雙眸痛苦又飽含著慾望,恨不得再在她身上劃出幾道血痕來。


  「我沒事,一點也不疼,告訴我,要怎麼幫你?」她放輕了聲音,輕顫著,用誘哄一般的語氣在安撫著他。


  琪王一拳砸在地上,離了她的身子,遠遠地躲開她,捂著心臟,眼睛渴求的看著她肩頭的血跡,卻極力剋制著後退。


  他蜷縮在地上,承受不了噬心之痛,整個身子都在劇烈的抖動。


  琪王像是忽然間失了力氣,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地上,痛吟著,翻滾著,狼狽至極。


  「不要……」


  襲玥話音還未落,琪王已經扯去了胸前的衣物,在胸口處留下一道深深地抓痕,似乎要將噬心的毒物連根拔起。


  襲玥抓住他的手,用整個身子死死地壓住他。


  掙扎間,琪王咬上自己的手,襲玥握著他的手一轉,頓時痛意入骨,絲絲鮮血滴落在他的舌尖。


  「景琪,」襲玥聲音顫抖,眸中隱隱濕潤,四目相對,似乎是嘗到了血腥味,琪王難得的恢復了一絲理智,緩緩鬆了口。


  沐風和郁塵一起進來,看見密室內的光景,頓時驚道:「王爺!」


  「這……」郁塵詫異,毒發時的景琪體內力量充盈,就算是沐風,想要壓制住他都絕無可能,襲玥自然不能。


  「王爺,你怎麼樣?」沐風看向郁塵,郁塵臉色陰鬱的緊,答案還是一如既往,「打暈他。」


  胸口的鼓動開始減弱,琪王還來不及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已經被沐風揮手劈下,頓時昏倒,身子一動不動。


  沐風將他扶到床上,郁塵上前,脫了他的上衣,用銀針封住他的幾處經脈,自瓷瓶里倒了一丸藥給他服下。


  「架子上有包好的葯,趕快煮了拿進來。」郁塵一邊沉聲道,一邊替琪王把脈。


  沐風步履匆忙,匆匆而去。


  襲玥擔心的看著琪王,「他怎麼樣?」


  「脈象混亂,詭異至極。」郁塵眉間擰得更緊,為何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混亂,見她一隻胳膊有些畸形的低垂著,眸色泛上一絲不忍,卻又倏地變冷,這個時候不能心軟。


  郁塵咬了牙,將目光從她胳膊上離開,「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景琪七歲中了毒,每次毒發都會遭受噬心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少年封王,在戰場上幾經風雨都未曾怕過,卻唯獨對這毒無可奈何。」


  襲玥臉色蒼白,胸口痛得窒息,被他生生捏斷胳膊時都沒這麼痛。


  她不敢想象,是誰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下手,更不敢想象毒發的那些日子他是怎麼度過的。


  「你若是怕了,就出去吧。」


  「我不是怕……」她試圖解釋,郁塵卻先一步打斷她,「奇怪,暴動的脈象竟然開始逐漸平穩了?」


  郁塵詫異的打量著襲玥,他上前,先是替她接了骨,繼而把上她的脈,忽然間捂住口鼻,退了兩步,眸色十分古怪,「攝魂香?」


  名為攝魂,實則只是含帶著微量的催情之物,只會刺激男人的慾望,卻不會傷及身體,更不會讓人失了理智,乃是閨房中常見的情趣之物。


  莫非,這便是克制景琪體內毒物的剋星?


  「攝魂香是什麼?」


  「一種催情之物,聞之清香,王妃莫不是不知道自己服了攝魂香?」


  自然是不知道。


  襲玥臉上白裡透紅,想到襲母為她準備的那碗蓮子粥,頓時弄清了緣由。


  「可有破解之法?」


  據她所知,這種東西一般沒有解藥,都是需要男女之間做那種事才能……琪王不省人事,又怎麼能做那種事。


  郁塵是鬼醫首徒,萬一他有辦法呢?

  襲玥臉上紅了又紅,期盼的目光落在郁塵身上。


  「王妃不必擔心,攝魂香威力有限,不出四個時辰,便會消散。」


  襲玥鬆了口氣,看著緊閉雙眸的琪王,又看向郁塵,「你說過,有一味葯,只有我能拿得到,是什麼?」


  郁塵本就打算藉此跟襲玥說起這事,若她肯出手,那便是事半功倍,「你真的願意?即便是需要你以身犯險?」


  「你只許告訴我這味葯叫什麼,在哪裡,我一定會拿回來。」


  郁塵肅然起敬,沖襲玥拱手,「郁塵代景琪謝過王妃。」


  「他是我相公,用不著你來謝。」


  郁塵第一次見她這麼直白的稱呼景琪,可見襲玥的心已在景琪身上,他的目的已然達到,只是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萬一她出了事……


  這個萬一,他想都不敢想。


  襲府,襲玥剛一靠近襲府的大門,門口的守衛都心有餘悸的往後退。


  「我要見爺爺。」襲玥直接表明了來意。


  不多時,老管家便出來,親自領著襲玥去見襲老將軍。


  一路上,襲玥都在回想著郁塵的話。


  世人皆知,這紫楹仙姝在民間又稱長生仙草。


  當年南洋王信奉長生不老之術,得知古人徐福曾覓得此仙草,傾盡國力,勞民傷財才得此一株,喜上心頭,一口氣上不來活活憋死了。


  後來,南洋城破,襲老將軍為護駕身受重傷,命懸一線,蒙先皇親賜尚方寶劍和紫楹仙姝。


  自此,紫楹仙姝便成了襲家的鎮宅之寶,其長生之效被傳得神乎其神,一時之間引得江湖人士紛紛慕名而來。


  襲府因此終日不得安寧,襲老將軍一怒之下,便將紫楹仙姝隱藏在襲家祖祠之中,裡面機關重重,非襲家人不可入內。


  池塘邊,襲老將軍半躺在木椅上,合著雙眼,手裡拿著釣魚竿,長長的引線墜入水中,隱約可見幾條魚兒在水中遊盪。


  「老爺,人帶來了。」老管家在襲老將軍耳邊提醒。


  襲玥上前,「爺爺!」


  襲老將軍放下了手裡的魚竿,沖襲玥招了招手,威嚴的面容上稍帶一絲和藹,「玥兒,今日前來,可是願意替爺爺管理襲家軍了?」


  「不是,」襲玥沉聲,直接表明來意,「襲玥為紫楹仙姝而來。」


  老管家臉色一變,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敢公然在襲老將軍面前提起紫楹仙姝,更沒有人敢打紫楹仙姝的主意。


  襲老將軍只是抬了抬眼皮,臉上的一絲和藹盡數收斂,側眸微涼地看了她一眼,「丫頭,你怕死嗎?」


  死?

  襲玥道:「自然怕,可有些東西,比命重要。」


  老將軍讚賞的摸了摸下巴,坐起身子,在老管家的攙扶下站起,牽了她的手,將襲家軍的令牌交到她手裡,「聽爺爺的話,好好管理襲家軍,別再打紫楹仙姝的主意。」


  襲玥未接,今日,她是沖著紫楹仙姝來的,拿不到紫楹仙姝,她斷不會就這樣輕易離開。


  「只要爺爺願意將紫楹仙姝交給襲玥,襲玥答應您,必定竭盡全力,替您好好管理襲家軍。」


  襲老將軍沉了氣,臉上已見怒意,眸色變了又變,終於收回了令牌,「紫楹仙姝早就不在我手裡了,你回去吧。」


  襲老將軍轉身欲走。


  「爺爺,」襲玥跪下,抓住襲老將軍的衣袖,挺直了身子,面目誠懇,「紫楹仙姝對襲玥很重要,請您告知我紫楹仙姝的下落。」


  襲老將軍看著她,似乎是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甩開她的手,決絕之意瞭然。


  「爺爺,請看在我父親早亡的份上,幫幫孫兒吧。」


  她拔高了聲音,搬出了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想著襲老將軍能看在死去的兒子,和對她這個親孫女這多年來不管不顧的份上,幫幫她。


  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襲老將軍必定是對她有所虧欠的。


  襲老將軍果然頓住了腳,背對著她站了良久,這才開了口,「正是因為你父親,爺爺才更不能讓你知道紫楹仙姝的下落。」


  「爺爺……」


  襲老爺子頭也不回的進了屋。


  屋內,襲老將軍坐如松柏,滿是皺紋的臉上卻是一片剛毅,仔細看去,便能發現眼睛里的一絲複雜。


  屋外,襲玥長跪不起,眉宇間英挺而固執。


  老管家隱約在襲玥身上看到了襲老將軍年輕時候的風骨,不由得嘆道,這爺孫兩個這一點上倒是如出一轍。


  眼看著天氣陰沉沉的,就快要下雨的樣子,老管家給襲老將軍奉了茶。


  「老爺,您當真……」本想替襲玥求求情,但見他默不作聲的揮了手,繼而合上了眼。


  午時,暴雨驟起,襲玥跪在襲老將軍門前,長跪不起,襲家眾人聞聲趕來,奚落的奚落,嘲笑的嘲笑,如這大雨一般,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傍晚,天空陰沉沉的,冷風刮過臉面,異常刺骨,老管家勸了襲玥好幾次,都動搖不了襲玥分毫。


  待天色徹底暗下來,屋內蠟燭燃起,襲老將軍已是睡了一覺醒來。


  睜開眼第一句話便是問:「她可走了?」


  「回老爺,還在跪著呢。」


  襲老將軍披了衣服,行至門口,見襲玥渾身濕透,背卻挺得直直的,這雙眼,在朦朧中的夜色里更加清明透亮。


  襲老將軍靜默了良久,終究是心軟了。


  老管家再一次出來,在她身前站定,「看來,大小姐是對這紫楹仙姝勢在必得了?」


  襲玥平靜的眸子緩緩看向他,臉上已是一片蒼白,「請管家告知我紫楹仙姝的下落。」


  「不瞞大小姐,紫楹仙姝如今早已不在襲府了,老爺不告訴您,實在是因為,不想看您和太子妃姐妹之間再起波瀾吶。」


  「太子妃……您的意思是紫楹仙姝在襲錦雲手裡?」


  管家壓低了聲音,「不瞞王妃,紫楹仙姝乃是錦雲小姐的陪嫁物之一……」


  這可是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早在襲錦雲出嫁的時候,襲淵便把它當做嫁妝隨著女兒秘密的送到了太子府,以示誠意。


  襲玥和太子夫婦早有過節,想要從他們手裡拿到紫楹仙姝,談何容易。


  「王妃,您怎麼濕成這樣了?」


  「別問了,打盆熱水去。」她特意從後門進來,不願讓琪王看到她狼狽的模樣。


  屋內水汽繚繞,襲玥褪去了衣物,將整個身子都泡進熱水了,白玉無暇的鎖骨在水面上若隱若現。


  熱水吞噬著寒意,舒服極了,她合了眼,良久,手臂緩緩滑落。


  「秋玲見過王爺。」


  朦朧間聽見秋玲問候的聲音,襲玥倏地睜開眼,慌忙站起,長腿邁出浴桶,濺起一地的水花。


  門被輕輕推開,琪王的身影映在屏風上,來不及穿上褻衣,只好扯過一旁的浴巾,包裹在身上。


  「你……」


  琪王怔在原地,稍顯蒼白的臉色漸漸變得紅潤。


  襲玥局促的站著,睜大了眼,半個香肩外露,被他抓傷的地方微微泛紅,對比之下平添了一絲誘惑。


  空蕩蕩的浴巾堪堪落在膝蓋上方,兩條細白的長腿暴露在空氣中,嫩白的腳丫踩在地上,不安的動了一下。


  琪王被毒折磨了兩夜,白日里喝了郁塵的葯又昏睡了一天,這會兒正是精神抖擻,一醒來就來找她,卻不想竟會看到這番美景。


  黝黑的眸子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劃過,像是帶了溫度。


  襲玥臉上燒紅,長發披散在肩頭,水滴滑落,一滴一滴落在琪王的心上,他著了迷一般一步一步靠近,喉結動了動,黑眸越發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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