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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要麼一起死吧,乾脆就一起死!

  溫柔認真而凌厲地盯住站得離她最近的男人,就見他放在皮帶上的手,猶猶豫豫的想要收回,她一把摁住,薄唇翕張只有一個字,「脫!」


  金屬搭扣碰撞的聲響猶如一場洶湧而至的海嘯。


  溫柔牽起唇角,想:自己已經沒什麼豁不出去的了。


  既然要做,那就徹底一些。


  她沒空來回折騰,也沒有那個心力了。


  好在自己是醫生,有法子判斷,只要挑個能力最好的,一擊即中,她便滿足。


  溫柔邊揉著太陽穴,邊俯下身,眼睛睜得老大,正一絲不苟端詳著一群陌生男人的尺寸。


  這一幕,刺得穆寒時身體里的血液頃刻間凍住!


  男人修長乾淨的手指緩緩蜷緊,似乎能聽見骨節錯位的聲響。


  卻不是憤怒,而是后怕。


  如果,如果不是那麼湊巧的,自己過來參加生日宴,然後撞見嚴峻在這,繼而跟進這間房——如果沒有這一系列的巧合,那麼,會發生什麼??


  正想著,溫柔已經輕輕慢慢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在搞什麼?害羞嗎?」


  略帶嗔怪的冷語,伴著女人俏麗的眼角眉梢,一寸一寸,割著穆寒時的神經。


  ——若是她被別的男人佔有……


  溫柔看他閉上眼,低低笑了,似在嘲諷,毫不設防的模樣,卻又有些可愛,「還是太小了?不好意思拿出來啊?」


  ——若是她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溫柔氣得沉沉跺腳,艷紅的唇抿緊,她不吃欲擒故縱那套!

  瀟洒轉過身,可連一步都還沒有邁出去,手腕就被拽住了。


  「嗯?」


  溫柔皺著眉,不肯扭頭,狠狠動了兩下手臂,但掙不脫。


  「我說你@%*¥……」


  她回眸瞪他,聚著火氣開始罵人。


  穆寒時安靜地聽著,合上的眼緩緩睜開,下一秒,素手掀掉了面具。


  那一瞬,溫柔是來不及反應的,只覺得一股力量緊實箍住了自己的腰肢,那麼滾燙的溫度。


  「你……唔!」


  紅唇上陣陣襲來的痛意讓溫柔的瞳孔倏然放大。


  醉意在腦海里洶湧,她卻也知道抗拒,整個人泥鰍一樣地胡亂扭動著。


  「不……不要……」


  男人一把捉住溫柔亂動的手,換了個角度,重新堵住她的嘴唇。


  舌尖相觸的那刻,似是有電流一竄而過。


  溫柔猛地僵住,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


  溫柔眼睛瞪著,看得真真的,這個離自己只有咫尺,吻著她,揉著她,恨不得將她吞進腹中的男人,是穆寒時。


  腦子裡一下閃過許多畫面,好的、壞的,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整個人緊緊箍住,嘴張著,卻怎麼也呼吸不上來。


  叫囂的情緒在瘋長,埋進溫柔小小的心臟里,不住膨脹,像是隨時會炸開一樣。


  ——他為什麼出現?他又憑什麼出現?!


  溫柔眼眸赤紅,使出全力,一把將他推開。


  「咚——」


  後腦勺撞在牆上,穆寒時眼前一黑,疼得俊臉扭曲。


  周圍氣壓瞬間低到極點!


  旁邊的人全部驚呆,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穆寒時一句話冷冷駁了回去,「這裡沒你們什麼事了。」


  「喂,你誰啊?」


  TM老子褲子都脫了你讓滾就滾嗎?!


  不乏有脾氣沖的,一副要動手的架勢,但穆寒時一個空無一物的眼神,竟嚇得對方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一群人立刻提著皮帶,灰溜溜跑了。


  腳步聲逐漸遠去,死寂的空氣里,穆寒時伸出手,鎖上了包廂的門。


  抬眸掃向溫柔,她的頭髮全散開了,縮著身子跌坐在冰涼的地上,唇抿得緊緊的,眼眶裡的打轉的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狼狽到近乎可憐的地步。


  意識到自己欺負得有些過火了,穆寒時嘆了口氣,想把她扶起來,溫柔卻想也不想「啪」地揮開了他的手。


  扶著牆站起來,儘管艱難卻很倔強,溫柔高高昂著驕傲的頭顱,一把抓過穆寒時的領帶,拽到自己面前!


  她臉上淚痕猶在,卻是在笑,那笑里滿滿的諷刺,不知道是在諷刺他,還是諷刺自己。


  溫柔蔥白的指尖抵住男人心口的位置,森冷眸光化成利劍狠狠刺向他,「穆寒時,我脫光了站你面前,你不要!現在我好好穿著衣服呢,你非要湊上來,到底誰更賤?!」


  手指絞緊皺巴巴的裙角,溫柔咬牙切齒。


  見男人不說話,溫柔也懶得再把情緒浪費在他身上,她抹了把濕噠噠的臉,轉身就走。


  「去哪?」


  「你少管我!」


  溫柔吼完,面色凜凜地拿出手機,撥通了嚴峻的號碼,「哥,人全跑了……你先別問那麼多了快把他們重新集合一下,我要換個地方……」


  話還沒有說完,一陣勁風猛地鞭在臉上,溫柔本能地皺了下眉,再看,手機已經飛出掌心,重重落在了沙發上。


  「……柔柔?柔柔,你怎麼了?」


  聽筒里很快傳來嚴峻焦急的喊聲。


  溫柔沒急著把手機撿回來,她抬眸,凌厲地瞪著打落自己手機的男人,「你發哪門子瘋呢?!」


  穆寒時眼底那快要翻天的怒意溫柔看得一清二楚,可那又怎樣,臉都撕破了,她巴不得他氣到血管爆裂才好!

  「怎麼你還準備再來一次?你當我是死的嗎?!」男人一個箭步上前,狠狠鉗住她小巧的下巴,嘴裡似是能噴出火來,「溫柔,誰給你的膽子!」


  下頜骨疼得不行,但溫柔眉頭都沒皺一下,她只是拿一種不耐煩,又無所謂的眼神看著他,「穆寒時你夠了吧?自我意識過剩也該有個限度,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一個人轉的!我的任何決定,都沒必要經過你的同意!而且你也沒那個資格來干涉我!我還有正事要做,麻煩你有多遠滾……穆寒時你幹什麼?你放開我!啊——」


  裙子被掀起所帶出的涼意,惹得溫柔驚顫,她本能地後退,卻根本無路可逃,反身就被男人狠狠抵在了沙發上,然後她聽見穆寒時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你說我瘋了?行啊,我現在就瘋給你看!!」


  這個男人現在滿腦子,都是將溫柔徹底征服的念頭。


  哪怕她此刻就如同一隻渾身是刺的刺蝟,看在他眼裡都無比誘人。


  瘋了,是瘋了啊,他一直都知道的。


  但有些慾望,越隱忍克制,到了爆發的那刻,就越收不住。


  溫柔趴在他的身下,因為喝了酒而綿軟的軀體不斷扭動著,她揪著一絲清明對他動了武,卻被穆寒時像是拂開一陣軟風一般輕易化解掉了。


  她竟然打不過他?!


  由於太過震驚,溫柔本能地大喊「不要」,撕扯著嗓子在喊,抗拒里又帶著恨意的聲音讓穆寒時陰鷙地眯起了雙眼。


  「呵,這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嗎?」


  魔鬼一般殘酷的聲線撕咬著溫柔的聽覺神經,她扭過頭,通紅的眼睛快要噴出火來,「我告訴你,誰都可以!隨便哪個男人都行!!但你的我不要!!!穆寒時你搞清楚,是我不要你,別一副『非你不可』口氣的來噁心我!」


  穆寒時在溫柔憤怒的注視之下冷漠地抬了抬眼,大掌狠狠鎖住她瘦削的肩胛骨,笑意比冰霜還冷,「溫柔,這由不得你!」


  男人下身的某個部位,已經蓄勢待發。


  那一刻,溫柔渾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她這才意識到穆寒時是來真的,自己恐怕真要被他……


  溫柔重重掙紮起來,繃緊的手指咯咯作響,她瘋了似的叫,「穆寒時!你敢!你敢這麼對我!我不會原諒你的!我一定不會原諒你!!我要殺了你!!!」


  「隨便你。」


  吐出這沒有半點起伏的三個字之後,男人毫不留情地用力挺了進去。


  溫柔痛得,冷汗瞬間浸透了脊背,她張大了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覺得自己被撕裂了,不止是身體,還有靈魂。


  碎片七零八落地漂浮在空氣中,好不容易能稍微聚集起來,又很快被那瘋狂的撞擊衝散。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很響的拍門聲,一下又一下,將溫柔從快要死掉的疼痛里喚醒。


  嚴峻一直沒把電話掛斷,他的聲音隔著門,從手機的聽筒里往外擴散。


  他不停叫著溫柔的名字,拍門聲漸漸低了下去,大門卻震動得越來越厲害,嚴峻大概在撞門了。


  「客人,請您冷靜,您不能這樣的……快、快去叫保安來啊!」


  「都給我滾開,我妹妹在裡面,她出事了!」嚴峻心急如焚,連嗓子都冒著火,「柔柔,你出個聲啊!」


  「哥……救我……救救我……」


  溫柔面色慘白,嘴唇顫抖著開開合合,發出的聲音卻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下一秒,穆寒時將沙發上的手機舉到她的面前,他將身子俯低,灼熱的呼吸在溫柔耳邊飄蕩,卻是冷冰冰的命令口吻,「快點把他打發走。」


  「什……什麼?」


  溫柔竟是一瞬間忘了疼,她以為自己幻聽了——這個禽獸,他竟然還要繼續下去嗎?!

  「還是你想讓你親哥哥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


  「!」


  溫柔立刻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狠狠吸了一口氣,開始瘋狂搖頭。


  不,不行!


  這樣恥辱,這樣不堪的自己,她不要任何人看見,尤其是她最親的人!

  強撐著一具隨時都會散架的身體,溫柔仰起汗濕的脖頸,咬住牙,斷斷續續地吐息,「哥……我……我沒事……你先……走吧……」


  嚴峻一向聽溫柔的話,哪怕她要他上刀山下油鍋,只要她開口,他也能毫不猶豫地去,可現在,她的聲音碎成那個樣子,沒有親眼確認過,他實在邁不開腿。


  「柔柔,你真的沒事?」


  「真……真的……」


  溫柔抿住唇,將所有的嗚咽和低吟吞進肚子里,然後她沉沉閉上眼睛,切斷了通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的腳步聲終於逐漸遠去,溫柔瞬間脫力,一口涼氣空落落地灌進肺里,只覺得冰冷的身體里,有什麼死掉了,徹底死掉了……
-

  那之後發生的事,溫柔不願意再回憶。


  她不知道那些反覆的、令人作嘔的動作,到底有什麼意義。


  她唯一清楚知道的,是關於穆寒時,那個世人口中溫潤如玉,謫仙一般神聖的人物。


  他確實不像是人,因為,他根本是頭殘暴凶戾的野獸!

  ——殺了他吧。


  要是能殺了他,就好了。


  這個陡然冒出來的念頭並沒有嚇到溫柔,不如說整個過程里她一直在這樣想。


  雖然她此刻身心殘破,但腦子卻無比清醒。


  她說過的話,從來都不只是說說而已。


  溫柔睜開眼睛,看著身側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一臉饜足之色的男人,就像在看一具早已沒了呼吸,冰冷而僵硬的屍體。


  她蟄伏在黑暗裡,清楚地感知著體內那真切而鋒利的殺意,正在一點一點地瘋長。


  溫柔卻在這種時候記起了他們的初遇。


  芳草萋萋的庭院里,蠻橫的小霸王第一次見到了喜歡的人,高興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巧手裡抓了一隻被她扯斷一條腿,還沒來得及玩的螳螂,溫柔便慷慨大方地,獻寶似的送給了他。


  哪料,卻將少年活活嚇暈。


  此後幾年,只要見了她,他都是一臉慘白,避之唯恐不及。


  想到這裡,溫柔牽動唇角笑了笑,那個曾經怕她怕得要死,明明比她年長几歲卻不得不事事依著她,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清雋少年,真的是好可愛啊!

  所以才會義無反顧,才會百折不撓,那麼多年,溫柔恨不得將自己能給的一切,全都捧到他的面前。


  哪怕是一顆心呢,他如果要,她就挖給他,這有什麼,誰讓她愛他。


  可是他不要啊。


  他嫌棄,就像嫌棄那隻半死的螳螂,髒了他的手,污了他的眼。


  可穆寒時也許從來沒有想過,他覺得噁心甚至是害怕的東西,對五歲的溫柔來說,或許是她最寶貝最喜歡的……


  時至今日,溫柔覺得自己依舊是愛著這個男人的,愛到心都融化成一灘血。


  然而,她現在卻想讓他死掉。


  這並不是什麼難事,他現在「吃飽喝足」,根本沒有多少防備,她如果主動出擊,也不是沒有勝算的。


  失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就同歸於盡嘛。


  反正她同樣厭惡眼下這個窩囊骯髒的自己!


  要麼一起死吧,乾脆就一起死。


  可是……可是父親怎麼辦呢?


  殺了穆寒時,再賠上自己的命,還有誰來醫治他?

  想起溫如嚴,溫柔內心的戾氣消弭了大半。


  她的眼眶濕了又干,最垂下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沒有人會知道,在這個漫漫彷彿無際的長夜裡,冰冷而刺骨的殺意近乎從頭到腳將溫柔整個人淹沒,但最終,就像是一根火柴一樣燃盡熄滅了。


  ——穆寒時不能死。


  而自己也得好好活著,就當……就當是被瘋狗撕咬了一場,咬得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儘管痛到死去活來,不會致命的話,那就沒什麼要緊。


  因為,傷口終究會結痂,會癒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時候,沙發上的男人翻了個身,溫柔在近距離看到他的眼皮動了好幾下,他好像要醒了。


  果然下一刻,穆寒時騰地坐了起來,他用力抹了一把臉,看上去心有餘悸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


  捕捉到他將視線瞥了過來,溫柔先一步閉上眼睛裝睡。


  暗沉的光線下,穆寒時撐住額頭,安靜地凝視了溫柔良久。


  還好。


  她還在。


  儘管睡得不怎麼踏實,眉頭蹙得那樣深,但至少,她的胸膛起伏有致,她仍在好好呼吸。


  穆寒時擦掉腦門上的冷汗,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的確做了噩夢。


  他夢見,溫柔自殺了。


  她倒在血泊里,眼睛卻瞪得很大很大,死不瞑目。


  然後穆寒時就被驚醒了,男人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溫柔,他生怕夢裡的場景會變成現實。


  是真的怕,從來沒有這樣怕過。


  溫柔的性情剛烈,在承受了這麼一場幾乎可以要了她的命的情事之後,若是心緒稍微走偏一點點,她會做出來的事,遠比他所想的要慘烈得多。


  穆寒時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過分了,但當時那個情況,他聽她口口聲聲要去找別的男人,她信誓旦旦說著不要他,她恨得彷彿同他有血海深仇一般——


  穆寒時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氣急攻心起來,竟然會失控到如此地步。


  可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傷害已經造成了。


  他想要彌補,可她不見得會領情。


  穆寒時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湊到溫柔的身邊,輕輕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等了幾秒,溫柔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


  穆寒時知道她累壞了,又在心裡罵了自己好多遍,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來,「溫柔,你醒一醒,我帶你去洗澡……」


  隨著姿勢的改變,身上那像是被卡車碾過一般的痛楚瞬間又洶湧而來,不管他的動作有多輕柔懷抱有多溫暖,並不能緩和哪怕一分一毫。


  但溫柔一聲都沒有吭,她也不曾睜眼去看穆寒時臉上此刻那揪心又隱隱有些討好的表情。


  溫柔將指尖狠狠刺進掌心,告訴自己就算疼死,也別在這個罪魁禍首面前示弱!

  浴室離得並不遠,穆寒時仗著腿長,沒走兩步就到了。


  調好了水溫,他蹲下身,捲起袖子,準備幫溫柔解開上衣的紐扣。


  然而他的指尖才剛觸到她的鎖骨,一直安靜乖順的溫柔忽然狠狠揮開了穆寒時的手,下一秒,她冷著臉將男人推出了浴室。


  門被合上的巨大聲響,將穆寒時從慢半拍的愣神里拉回了現實,他迅速地敲了幾下門,右手也緊跟著去旋門把,卻發現門已經被鎖上了。


  穆寒時的心不可自抑地慌了一下,「溫柔?!」


  「去找套乾淨的衣服給我!」


  聲音雖然有些失真,但底氣還是很足的。


  穆寒時低頭看著有些紅腫的手指,苦笑了一下,點頭道:「好,我很快回來。」


  ……


  溫柔沒有那個精力和心情將自己里裡外外都清洗一遍,她迅速整理好了出來,披著濕漉漉的頭髮走進電梯。


  這個充滿噁心回憶的地方,她一秒鐘都不願意多呆!


  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溫柔也不關心現在是晚上幾點,風一陣一陣地吹過來,涼意刺骨,她剛抬起手準備抱緊自己,身上忽然多了一件西裝外套。


  穆寒時從溫柔身後繞到她的身前,一邊伸手幫她緊了緊外套,一邊說:「我去取車。你在這裡等我,不要走開。」


  溫柔抬眸,看著男人三步一回頭,反覆確認她是否還在原地,心底最柔軟的位置,還是不可避免被觸動了一下。


  然而,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那抹高挑的身影漸漸遠到看不見,溫柔低下頭,近乎麻木地脫掉了剛起了點作用的外套,然後,毫不留戀地塞進了垃圾桶。


  ——沒有用的。


  這些體貼與殷勤,統統都是沒有用的。


  就像夏天的棉襖,冬天的蒲扇,顯得如此多餘。


  他不必載她回家,溫柔也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就是開車出來的,只不過車子沒有停在附近而已。


  風越來越大了。


  略顯蕭索的街道上,溫柔慘兮兮地弓著身子,拖著腳步,蝸牛似的往前挪。


  好幾次她想糾正自己那一瘸一拐的走姿,但只要稍微掰正一些,痛得她又立刻縮了回去。


  溫柔邊在心裡詛咒穆寒時,邊怨念自己為什麼要把車停得那麼遠。


  原本想給嚴峻打個電話,讓他來接,可手機,好像還落在包廂里的沙發上……


  溫柔默默嘆了口氣。


  正巧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


  其實溫柔已經是靠在人行道最裡頭的位置了,按理不會擋住車子的去路,可她還是主動往邊上讓了一下,但沒想到,車主非但不領情,反而越發變本加厲地摁起了喇叭。


  「有完沒完?!」


  溫柔被吵得扭過了頭,那輛拉風的限量款瑪莎拉蒂大咧咧地亮著遠光燈,差點把她的雙眼閃瞎。


  溫柔連忙伸手擋住強光。


  下一秒,車子貼著溫柔停下,後座的車窗緩緩升了上去,然後,一道似笑非笑的男聲,水蛇一般鑽進了她的耳朵。


  「嗨,我們又見面了。」


  溫柔微怔,擋住眼睛的手放了下來,那張妖氣而又充滿侵略性的臉,瞬間佔據了她的視線。


  冷斯城單手托著下巴,朝溫柔挑了挑眉,「一個人么?我送你一程?」


  溫柔則好奇地朝車內探了兩眼,反問道:「剛才那個女人呢?」


  她想起那一聲嬌滴滴的「冷公子」,叫得直讓人酥到骨子裡去,想必是個大美人吧。


  冷斯城淡然哼笑,吐出兩個字,「丟了。」


  「所以你是想換一個咯?」溫柔不願意和他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地問,「怎麼?你對我有興趣?」


  冷斯城盯著溫柔雪白頸項上那好幾處深紅色的痕迹,眸色更深,不難想象她在床上,有多麼的帶勁火辣。


  「是啊,我對你,的確很有『性』趣。」


  刻意咬重的那個字眼,流淌著一股子難以言說的曖昧。


  溫柔自然知道男人在看哪裡,但她絲毫沒有躲閃,她甚至大方地將下巴抬高,讓他可以瞧得更真切一些。


  女人的眼神比冰霜還要冷,一字一頓道,「不過很可惜,我對你,不管是『性』趣,還是『興』趣,都沒有。」


  冷斯城卻不惱,臉上寫滿了志在必得,篤定道,「你遲早會有的。」


  溫柔卻是比他還要篤定,話里甚至帶了幾分不屑,「你知道我是誰么?」


  冷斯城聞言,眉目明顯愣了一瞬。


  溫柔自然看得明白他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畢竟這句話,大概一直以來只有他說給別人聽的份。


  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笑。


  自己連南城高高在上的穆氏掌權者都可以不放在眼裡,憑什麼會對他這個低調無聞的萬年老二上心?


  更何況還是個大變態!


  溫柔搖了搖腦袋,將視線收回,繼續往前走。


  不過冷斯城顯然還沒有玩夠,他的車子就像跟屁蟲一樣緊緊貼在她身側,溫柔動得有多慢,這四個輪子的龐然大物就保持著一樣的速度前進。


  男人托著腮,視線直直盯著溫柔,邪魅又不失性感的嗓音不停在她耳畔撩撥著,這要換成定力不夠的女孩子,肯定早就暈暈乎乎春心蕩漾了,但溫柔除了被吵得頭有點疼之外,愣是沒有生出多餘的感覺來。


  她原先還想開自己的車回去的,可現在,她不得不考慮在路上攔輛計程車了。


  正這樣想著,身後,穆寒時清亮的嗓音猶如林中響箭一般呼嘯而至。


  ——「溫柔!」


  尖銳的剎車聲刮過耳膜,她甚至沒看清男人是怎麼下的車,他就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穆寒時面如玄鐵,第一時間將溫柔護在了身後,他居高臨下地望向坐在車內的冷斯城,凜然的模樣讓人無法逼視,「冷少,請問我太太可是哪裡得罪到你了么?有話我們可以好好說,犯不著,違反交通規則吧?」


  陳述完這一事實,男人森冷的視線慢慢沿著幾乎佔了整個人行道的車身往前掃去,隔著一層車玻璃,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司機師傅的脊背在劇烈發顫,多半是被穆寒時那駭人的氣場殃及到的。


  「啊,原來這是穆太太……」


  冷斯城點著頭,沒有一絲吃驚,反而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溫柔之前那句輕蔑的反問句,是這個意思。


  男人的笑意止不住加深,他現在越發覺得,她對自己的胃口了!

  「冷少笑什麼?」


  「沒什麼。」冷斯城掀了下眼皮,自顧自往下道,「穆少,這你可誤會我了。我是看大半夜的,穆太太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在路上走著,擔心她會遇見心懷不軌的歹人,所以想邀請她上車,送她一程。穆太太,我沒說錯吧?」


  他試圖越過穆寒時去和溫柔搭話,卻被眼前男人那偉岸的身形再一次冷冷擋開,「那真是多謝冷少的好心了。」


  穆寒時轉身,牽過溫柔,聲音低低的似是在哄她,「走吧,我們回家。」


  肌膚相貼的觸感讓溫柔嫌惡地皺起了眉,她想也不想就掙開了穆寒時的手!


  心上像是被猝不及防地捅了一刀,穆寒時悶哼一聲,任由那隻落空的手掌,一點點垂了下去。


  她還是不願意讓自己碰……


  哪怕是一下,都不可以。


  下一秒,冷斯城唯恐天下不亂地探出頭來插話,「穆少,看來你太太不願意和你走哦。想來也是,穆少車裡消毒水的氣味兒那麼刺鼻,聞久了怕是誰都會受不了的。穆太太,怎麼樣,能給我這個榮幸么?」


  冷斯城邊說著,邊從裡面把車門推開了,透過那道縫隙,車內昂貴華麗的擺設一覽無餘。


  溫柔瞥了一眼,臉上淡然的表情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但只有溫柔自己清楚,她硬撐著走了這麼長的路,身子早已經承受不住了,她現在急需休息,否則,隨時會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


  此刻冷斯城車裡羊絨鋪就的軟座,對溫柔來說,不啻於天堂。


  穆寒時額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狂跳,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面前這個公然挑釁的男人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但良好的教養依舊叫他維持著風度,只是言辭之中帶了幾分凜然,「冷少,別人的家務事,你還是少摻和為好。」


  溫柔現在還在氣頭上,她不管對自己做什麼,冷漠也好疏離也罷,就算是拳打腳踢、刀槍劍雨,他都可以受下,這是他應得的。


  但是冷斯城此人,心術不正,陰狠莫測,要是溫柔真的因為想要懲罰自己而和他扯上了什麼關係,後果不堪設想。


  冷斯城則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這話說的,選擇權是在穆太太手上,我也沒有強迫她呀。」


  下一秒,溫柔搖搖欲墜的身體動了一下,在兩個男人的注視之下,她不緊不慢地朝冷斯城的車子邁近。


  「溫柔!」


  穆寒時沉著聲音叫她的名字,飛速伸出了手,卻因為腦海中猛然浮現出之前自己被狠狠甩開的畫面,長臂就那樣局促又可憐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終究沒能拉住她。


  冷斯城看著這一幕,心裡別提多暢快,他傾身,試圖將門縫推得更大一些,卻被溫柔抬手扣住。


  她對上他微有錯愕的表情,扯動唇角輕輕一笑,嗓音卻又冷又清晰,「不好意思,你車裡廉價的香水味,我更加討厭!」


  然後,溫柔慢慢直起身子,甩手將車門合上。


  她抬起頭,依舊拿那種輕蔑又諷刺的眼神看著冷斯城,下頜線條鋒利得像是一把刀。


  消毒水刺鼻是吧?聞久了受不了是吧?她還每天就樂意和這個氣味打交道呢!

  不知人間疾苦的紈絝子弟,還敢嘲笑穆寒時的職業,你以為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溫柔轉過身,看了一眼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穆寒時,她朝他拍拍手,「走了!」


  冷斯城任那輛銀灰色賓利駛出視線,臉上的表情明明滅滅變了幾輪,笑意卻不曾減少半分。


  坐在副駕駛看完了整個過程的言殊實在是氣不過,忍不住出聲罵道,「老闆,這個女人也太不識趣了!就算她是穆氏的少夫人又如何?在南城,敢用這種態度和您說話的人,早該去見閻王了!」


  冷斯城的眼神卻猛地犀利了起來,他甫一抬手,言殊立刻會意地噤聲。


  「你沒有看出來么?她剛才明明連站都快站不穩了,卻還要硬撐著幫她老公來對付我,雖然不過是嘴上逞能罷了,但那個眼神,那個烈到骨子裡、目空一切的眼神,嘖嘖……」


  冷斯城舔了舔薄唇,勾起一抹帶有幾分邪獰的笑容,那似在回味一般的表情,看得言殊沒由來打了個寒戰。


  「穆寒時這回,當真是娶了個寶貝回家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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