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第174節
更有名貴的紅鮫紗堆成綢花點綴在梁上,坐在殿上的女子嫁衣鋪了三尺,麵上笑意比胭脂更濃。
芃芃:“是月姐姐!她怎麽穿上嫁衣了!?”
魂魄還能換衣服嗎?
另一個水球,則是以月無咎師徒和各宗掌門為首的聯盟,同樣是闖入須彌海中,他們和芃芃等人遭遇的對手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如果說芃芃這邊是小孩子過家家,那月無咎那邊就是黑暗現實主義,因為他們一上來就被燕歸鴻的精心設伏打得陣型大亂,緊接而來的就是養精蓄銳的海底精怪。
這些海底精怪熟悉水性,修為不低,而且大約是燕歸鴻告訴他們對方是來侵略須彌海的異族人,所以每隻蝦兵蟹將都打得分外賣力,大有要和他們同歸於盡的架勢。
頤清元君一邊奏琴助戰,一邊罵罵咧咧:
“你們清醒一點!燕歸鴻作惡多端,還欲開啟魔門將淩虛界陷於生靈塗炭之中,你們須彌海阻攔我們,就是在助紂為虐!”
須彌海精怪們完全不聽,悲壯大喊:
“你們才是詭計多端的人族!想要踏入我們須彌海的領土,就先從我們的屍首上踏過去吧!”
須彌海不過就是一個避世而居的海底城邦,若在場諸位掌門長老合力,也不是不能將其全數殲滅。
可……
修道者有好生之德,這些精怪雖然蠢笨,卻隻是被人蒙騙,罪不至死。
兩方戰況膠著,隨著時間推遲,漸漸有了死傷。
月無咎對身後的兩個徒弟道:
“你們去尋芃芃的蹤跡,我去找燕歸鴻,我們兵分兩路。”
姬殊點頭應下,宿懷玉卻麵露遲疑。
似乎知道宿懷玉在擔憂什麽,月無咎淡然解釋:
“之前我不能殺他,是因他需要搜集我的劍心,但如今,他不知用什麽方法突破了境界,想來已經不需要五行之物了,既然這樣,我殺了他也不會影響大局。”
聽完這番話,宿懷玉才鬆了口氣,轉身與姬殊帶著九重山月宗的弟子去尋人了。
其他人皆有宗門相互支援,餘下的月無咎孤身一人,卻比千軍萬馬更令燕歸鴻畏懼。
這是淩虛界唯一能與他一戰的強者。
也是唯一能毀滅他計劃的存在。
在羅浮山,他尚能一避。
但在須彌海,這是他最後的陣地,他遲來了五百多年的婚禮就在今日,他已經無處可躲了。
“太一閣下。”
月無咎問的是九炁,但視線卻望入須彌海最深的海底。
“若是前幾世,這些阻我的蝦兵蟹將,我殺便殺了,但如你所言,這世間皆有因果,這一世我不願再沾染生死因果,你可有辦法替我開路?”
立於陰陽家眾人前的小少年頷首。
“吾可助你,仙尊盡可放手去做。”
“好。”
話音落下,月無咎便如離弦之箭朝著海底宮闕的方向而去,周遭攔路的海底精怪被月無咎這一往無前的氣勢所震懾,一時間驚得都忘了要攔他。
剛回過神來,還沒等他們出手,陰陽家的術士便已齊齊出動,結印設陣,在幽深的海域中乍然劈開一道金光,層層疊疊的法陣一道接一道落下,霎時便封印住了欲阻攔月無咎的兵將。
玉骨珊瑚樹中的芃芃看到這一幕,隻覺得心情振奮,忍不住隔空為月無咎叫好:
“師尊上啊!!燕大魔頭壞事做盡,不配有那麽漂亮的老婆!快替我把我的三老婆搶回來!”
芃芃看得全神貫注,絲毫沒有發現夜祁的不對。
此刻的夜祁被困在芃芃的識海中,出也出不來,叫她也叫不答應,隻能在識海中無能狂怒——
你還有空管老婆!
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一旁的白袍青年微微側頭,瞥了一眼上躥下跳的小姑娘,平靜眼神中透著一點淡淡的疑惑。
有陰陽家術士合力為月無咎開路,他很快便殺至海底宮門外。
守門的鯊魚精舉起三戟叉:
“來者何——”
月無咎用劍柄直接將話都沒說完的鯊魚精戳飛。
留守海底宮的人數不多,但月無咎明顯能感覺到,越往裏走,阻攔他的力量便越強,這隻能證明他要找的人就在裏麵。
“此處是海城主的寢宮,你你你這個人族修士是怎麽闖進來的,來人啊!來人啊——”
剛剛才被芃芃折磨過、回來報信的章魚精突然見到月無咎出現在此地,嚇得他章魚觸手都縮了起來。
月無咎看這隻章魚精總覺得不太順眼,想揮劍用劍身將他揍飛,但沒想到他觸手自己亂飛,一不小心就被他的劍鋒斬掉一根觸手。
嗯……這應該不扣他的功德吧?
章魚精:“……我一百年才長出一根的觸手啊!怎麽又沒了一根!!殺千刀的人族修士從小的到老的都是一肚子壞水,我跟你們不共戴天!!!”
月無咎:小的指誰?老的又指誰???
他剛琢磨著要不要把這個不會說話的章魚精再砍一根爪子時,內殿後忽然走出一道紅色身影。
“……阿咎?我沒眼花吧?”
月觀玉掀開珠簾,略帶驚訝地看著出現在此地的月無咎。
月無咎也同樣震驚。
魂魄如何換上嫁衣?
這身嫁衣,難不成她已經——
月無咎大步上前,伸手牽起了月觀玉的手。
果不其然。
這是屬於活人的體溫。
月無咎心情複雜地抬起頭,正對上女子笑眼彎彎的柔順模樣。
“歸鴻說,我在須彌海中養傷許久,你應是擔心我,所以才來得這麽急對嗎?可阿咎,你怎麽看上去滄桑了許多,我總覺得你應該還是個小孩子,怎麽如今,看上去倒真像個大人了,阿咎,這些年你過得不太好嗎?”
月無咎聽月觀玉說完這番話,大約就猜到燕歸鴻做了些什麽。
可笑。
人都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強行將她複生,又抹去她的記憶,當她是什麽呢?滿足他欲望的人偶嗎?
“師姐,你不能嫁給燕歸鴻。”
月觀玉聽了他這番話隻笑了笑:
“阿咎,你又在說孩子氣的話了,師姐就算嫁了人,也還是你的師姐呀,以後,你會多一個關心你的師兄,他會成為我們新的家人,阿咎,你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你早就已經接納他了,對嗎?”
月無咎看著忘卻前塵的月觀玉,心中微微發堵。
“偷偷背著你同他成親,是師姐不對,歸鴻說,等我徹底好起來,我們就去南陸再舉行一場婚宴,到時候將我們埋在樹下的逢春色啟出來,師闕早就饞這一口了,他說這第一杯一定要他先喝……”
月觀玉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態似三月春花般溫柔。
五百年滄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唯有她像舊日的一場美夢,眼角眉梢都看不見半點時光摧殘。
時間已然十分緊迫,但月無咎還是安靜地聽著。
待她說完,月無咎才道:
“師姐很期待這場婚禮嗎?”
月觀玉的臉頰如紅雲騰起。
“阿咎,沒有一個女子不想嫁給自己的心上人。”
月無咎默然片刻。
“我知道了。”
“阿咎?”
“吉時還未到,新嫁娘怎能掀開蓋頭?”
月無咎在床沿邊蹲下,親手給月觀玉蓋好蓋頭。
月觀玉心中有不太好的預感,抓住了月無咎的手。
“你要去哪兒?”
月無咎安靜地抽出手,替她捋了捋裙擺:
“今日成婚,我這個娘家人,總得去替你為難為難新郎。”
月觀玉鬆了口氣,含笑道:
“你現在長大了,恐怕連歸鴻都不一定是你的對手呢。”
“嗯,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對手。”
月無咎轉過身去,隻見一路急匆匆趕來的燕歸鴻臉色陰沉地站在他身後。
兩人在對視的片刻便已達成默契,下一瞬便同時出現在了海底宮外,待芃芃那邊的投影再次捕捉到兩人身影時,這兩個淩虛界的頂尖強者已經入定。
強到這二人的境界,尋常招式已派不上用場,兩人神識遁入無人可尋的虛空之中,看樣子似乎今日便要決出最終勝負。
芃芃:“啊??怎麽沒了??難道我隻能看他們麵對麵打坐???說好的強者對決呢?有什麽是我這個天選之子不能看的!我有錢!給我開超前點播!”
被芃芃拽著衣角瘋狂搖晃的青年平靜地望了過來。
“吾隻負責你的安危,外界一切,都與吾沒有關係。”
這熟悉的語氣!
芃芃:“你果然就是小九對吧!不要以為你突然長高了就可以拽起來了!你快點放我出去,我都看見了,燕歸鴻那個老賊剛才不在是去抓我龍王家族的小弟了!他一定是想在他打不過我師尊的時候用人質威脅,手段好不入流的一個反派啊!”
白袍青年被她晃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很不習慣這樣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