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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他給的擁抱

  晚風習習,林木發出簌簌的聲響,我卻感受到揮之不去的陰霾。


  我站起,張望四周:是誰,殺了他?

  還是他突發疾病?

  我大腦混沌不堪,再也綳不住,朝天空大喊:「來人啊,死人了!」


  喊完,我步步後退,同時報警。我並沒有被嚇蒙,至少還能理智地說明情況。無論如何,這是一條人命。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明明是想要害死我的人,自己卻死在我眼前?

  退到不能再退,我不想再看這個死人,轉身看向一旁的山林,卻總覺得背後陰惻惻的。我又轉過去,遠遠地、模糊不清地看著這個死人。


  「林小姐!」


  楊玏居然是第一時間趕到的,我走向楊玏,終於感覺,我身處人間,而非地獄。


  「楊玏,我剛才散步,那個人突然跟我示威,他應該就是『死亡通緝』那個人。」說話間,我抬手,把手裡的紙條塞給他,「我追他,追一會,他就死了。他殺,突然死亡,都有可能。」


  「林小姐,你……」


  我受刺激,叫喊著打斷他的話,「楊玏,你瘋了嗎?你懷疑我殺人?我麻煩事還不夠多嗎?我為什麼殺一個跟我毫不相干的人找事?」


  開什麼玩笑,我從來沒想過殺人!


  他按住我起伏的肩膀,「林小姐,我沒有懷疑的意思,你冷靜點。」


  甩開他的手,我冷聲道,「收回你的懷疑,我可以很冷靜。」


  他說:「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林小姐,我只想追問你情況。你報警了沒有,有沒有碰過他?」


  「我碰過他的背,其他我都沒動過。報過警了,楊玏,真的不是我。」


  他目光溫柔,「林小姐,你受驚了,你站在旁邊,我查看一眼具體情況。」


  有楊玏在,我的不安稍稍平復。


  楊玏沒動那死人,而是在周遭查看情況。看他那專業的樣子,他不做警察可惜了。看他那樣子,我似乎可以看到,在陸潮生跳樓自殺后,楊玏是怎麼在第一時間處理的。


  我抱膝吹風,陸陸續續跑來人,基本都是男的,就陸蕭蕭一個女的。我真以為上次事件她會長記性,結果她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又沒過幾分鐘,警察也匆匆趕來。


  一團糟的晚上。


  我是唯一的見證者,被帶去警局錄口供。我如實回答,並且把手中的「死亡通緝」的盒子交給警方。在我被警察帶走時,楊玏告訴我回去取那些證物,審問結束之前,楊玏把皮鞭和帶血的刀子都帶過來。


  「好的,您先回去吧。」說話的警察很年輕,「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您可能會在警方的監控之下生活,希望不會給您帶來不便。」


  我微笑,「我也誠心希望警方早日破案。」


  那個不知姓甚名誰卻想要我死的人,死在我眼皮子底下已經足夠讓我困擾了。如果我還因為證據不足成為替罪羊,那對我來說,或許是真正的困擾。


  審問結束,已經過零點。


  楊玏親自替我開車門,「林小姐,我們回家。」


  莫名被「回家」這兩個字觸動,我看向他沉靜的臉龐,「楊玏。」


  輕輕喊他一聲,我不再多說,坐上車。楊玏關上車門后,繞到另一邊上車,坐上駕駛座。


  車子發動后,他又對我說,「林小姐,你好好休息吧。一覺醒來,事情該是怎麼樣就會是怎麼樣。」


  「楊玏,我睡不著。」車子平穩開動,眼前的景緻迭換,我卻不忘那眼神和笑臉,「那個人,好像在邀請我一起去死。」


  「林小姐,別多想。」他回,「警方沒來,我也不好檢查死者本人,就看了眼現場情況。幾乎是沒有什麼蛛絲馬跡,但我感覺得到,是他殺。」


  「所以呢?」我反問,隱隱察覺到不妙。


  他沉聲回:「林小姐,這一切都是針對你的。我覺得,明天警方,會查出對你不利的東西。」


  楊玏的斷言,就是我覺得恐慌的。


  看來,我真的樹敵太多。


  那個「死亡通緝」,斷斷續續三次,集中在度假村,非要在度假村。如果不鬧大還好,如果有心人肆意放大殺人事件,肯定會對度假村正式開放有所影響。


  明明是那個人威脅我,引我去追,結果就死了。


  這都太巧合,太詭異。


  我不相信巧合,那只有蓄謀為之。就像楊玏直白說出來那樣,我也覺得,有人要害我。就像,上次我被注、射、毒、品一樣。


  回到家后,我仍是不能安眠。


  我跑到書房,開著晃晃的燈,翻著我未曾翻閱的書。我在納允鎮的時候,楊玏應該沒有再找書本里可能存在的遺言,可能在楊玏看來,與其大海撈針,不如腳踏實地應對眼前的困難。


  原本,我也擱淺了。但遇上難免的夜晚,我需要找一些分散我注意力的方法。


  書房很安靜,唯有紙頁翻動聲相伴。


  「林小姐,出事了。」楊玏打斷我的昏昏欲睡。


  猛然抬頭,我發現窗外已經變得明亮。


  我低頭看手錶,竟已早上八點。


  「什麼事。」我身體睏倦,對出事並沒有很大的意外。


  幾個小時前,我和楊玏都想到,會對我不利。


  「林小姐,網上半個小時前開始爆出新聞,都是說你報復殺人。那個捅出新聞的人,知道『死亡通緝』的事情。剛才,我收到警方消息,那人心口、腹部連中兩刀,致命傷在心臟處,但刀子插在腹部,外套裹著,所以我們都沒有看見。但是,刀柄上,有你的指紋。林小姐,雖然這一證物有待細查,但你被警方列為嫌疑人了。」


  「楊玏,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他衣服裡面藏著刀。」


  我和楊玏,都沒有動屍體,他勘察四周情況,而我是在努力平復情緒,平復一個死人的微笑和神秘眼神帶給我的慌張情緒。


  他走到我跟前,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林小姐,我相信不是你。如果真的是你,你怎麼會把留有自己指紋的匕首藏在衣服里,白白讓警方發現。先生培養出來的你,就算殺人,也一定會是一場完美的謀殺。」


  「楊玏,這次害我的,會不會和上次給我注射的,是一個人?」我詢問。


  當時我懷疑過夏琤琤,但沒有證據,僅僅停留在懷疑。


  如今接二連三的,更讓我覺得有一個更恨我的人,想要將我覆滅。


  有誰,比陸戎還恨我?

  夏琤琤懷著孕,又才從陸戎那邊受到感情挫折,應該沒有這麼多的精力布謀這麼大一盤棋。從收到「死亡通緝」開始,對方已經算計好昨晚的結果了。


  「林小姐,你一夜沒睡,去休息吧。」楊玏說,「我會儘力把你留在家裡,儘力處理好這一切的。」


  我看向楊玏,努力睜大眼睛,「我不困。」


  楊玏按住我的肩膀的手,輕微移動,像是愛撫,「林小姐,你該好好休息了。現在外面蹲守找茬的人應該不少,留在這裡更安全。」


  恍惚間,我好像回到陸潮生剛走那段時間。我們負債纍纍,任何人都可以打著陸潮生欠了他們的錢來找我們算賬。


  這一次,我還沒有正是被警方確認犯罪,網上的風浪先掀起。說到底,是那個幕後人乾的好事。人很容易被煽動,如果我被貼上「十惡不赦」的標籤,想要圍堵我,伸張正義的人就不在少數。


  不想橫生枝節,我將自己關在房間,窩在床頭,開始刷新聞。


  第一條新聞是抨擊我,沿著這樣的指向性,條條恨不得把我罵得一無是處。


  但凡我出事,陸潮生就會無辜躺槍。關於那樁殺人案,大多數是抨擊我蛇蠍心腸。因為我之前收到過「死亡通緝」的惡作劇,我報復殺人變得有理有據。我以前驕縱的行為,也被人扒出來。


  我和陸潮生的事,我手段厲害又攀上陸戎,報道得不多,尤其是後者。


  畢竟陸戎在璉城仍然有權有勢,鐵腕手段也讓人聞風喪膽,敢明目張胆和他作對的媒體,幾乎沒有。


  我這一挨罵,尚未開放的養生度假村,也蒙了一層陰翳。


  現實中的人諸多壓抑,在網上容易變成鍵盤俠。因為我是殺人犯,所以罵我,勉強算是有個憑據。但因為死過人,度假村就被傳成被詛咒的死亡之地,就很誇張。


  一時風口浪尖,度假村的開放,會擱置吧。


  想到這個,我更加煩悶,我不僅陷入殺人案糾紛,還把原先唾手可得的利益給失去了。


  扔掉手機,我蒙住被子躺在床上。我翻來翻去,分明感受到了身體的疲乏,但我無法真正睡著。


  正逢此時,我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


  「雪下得那麼認真……」


  熟悉的旋律,卻激起了我的驚惶。


  無論如何,我猛地起身,抓起擱在枕邊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吳司嘉。


  鬆了口氣,我靠在床頭,接聽,「你有什麼事?」


  「林小姐,我聽說,你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他說話痞里痞氣,一點都沒當回事似的。


  我拉下臉,「你要是不想為疑似殺人犯服務,你可以把訂金退還給我。」


  陸戎說我忘記了一些事,我藏在心裡,飄飄忽忽的聲音告訴我,那是重要的事。所以,我找了不靠譜的吳司嘉。我對吳司嘉,顯然沒有什麼容忍度,尤其是他永遠是弔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模樣。


  比起拿錢辦事,他更像是自以為在撩我的街頭混混。


  「哪裡,林小姐,你要是願意再次雇我,我願意傾力幫你調查。」他調子沒變,還是痞子樣。


  我拒絕,「我沒有殺人,我相信警方會調查。至於你,專心查我託付你的事。事成之後,錢不會少你。如果你需要打響你的名號,我也可以幫你。」


  「林小姐不僅人美,還爽快。」


  「我又有電話進來,沒進展你就別再聯繫我。」我沒力氣和吳司嘉多費口舌,也給他下了死命令。


  我原本就是獨來獨往的人,不喜歡和陌生人溝通。這個吳司嘉,也不過是陌生人。


  掐斷電話,我愈發疲乏,卻不想入睡。


  我忍不住擔心,我一覺醒來,又會發生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


  半年多前,我被鈴聲喊醒,楊玏告訴我:陸潮生死了。


  這回,我還能被告知什麼?

  沒想多久,手機不消停,又想起來。


  是陌生來電,看數字很像詐騙電話,又像是國際長途。


  我仔細回憶,新聞上把這件事鬧得很大,並沒有公布我的私人聯繫方式。


  思量三秒,我接聽。


  我不說話,對方亦是不說話。


  「小蔓。」許久,那人終於說話。


  久違的溫軟調子。


  「周小梔?」我將信將疑地。


  「小蔓,是我。」她回復,「我知道你的事情了,你還好嗎?」


  在璉城剛剛鬧起來的事,她這麼快就知道了?

  我下意識問出口,「你回來了?」


  她否認:「小蔓,我在德國。以前總覺得沒有時間,去旅遊就是看一眼,現在,我會住幾天看好幾眼,甚至,多住一段時間。其實我放不下這裡,不管是中庭還是你。小蔓,這次你出了事,我覺得我該給你打個電話。」


  「這件事不足為懼,輿論再針對我,我仍處在講真憑實據的城市。」我一頓,「你不用挂念我,更不必挂念鄭中庭。雖然我見他次數寥寥,但他身邊從不缺如花美眷。」


  「我知道。」她瞬間變得落寞。


  如果說可以放下,她又何必走得那麼遠、那麼久。


  「我沒事,你好好過你的新生活吧。」無論如何,周小梔為了安慰身陷殺人案的我,不惜冒著暴露行蹤的危險在德國的深夜給我打電話安慰我,值得我溫言軟語。


  「小蔓。」她喊我,「我……我打這通電話……也想跟你道歉。」


  「道歉?」


  安靜幾秒,她說:「小蔓,當初我根本就不想打胎,但中庭態度決絕……」


  說到傷心處,她深呼吸才得意繼續,「我沒有辦法,就想到了你。我知道,你被中途羞辱過,對他有怨,我才讓你陪我打胎的……結果,你一鬧,被遠逐;而我,仍舊是流產了……或許,這就是我利用你又不敢告訴你的報應。」


  「這樣啊,」我瞭然道,「我不怪你。周小梔,在能面對這裡的一切之前,別再聯繫我了。」


  「小蔓。」她喊我,似乎還有萬語千言。


  我輕輕說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一樣。」


  沉默幾分鐘,她再次開口,「小蔓,我知道了。」


  電光石火間,我想到了十一誠摯的面容,「周小梔,十一喜歡你,但他更愛納允鎮。」


  十一是陸潮生的兒子,單憑這點,就足以支撐我說這句多餘的話。


  「好。」周小梔答應,掛斷電話。


  她似乎是顫抖著說出這個字的。


  這個當口,我無心去想太多別人的事。放下手機,躺下,我扯過被子蒙住頭,想要睡覺。


  周小梔的算計,根本不像算計,何況我一直都想和鄭中庭干架。不得不說,她選了個很好的道歉時機。


  在我心裡,她是另一個自己,也是我的朋友。


  所以,我不怪她。


  我又想到十一,想到我們三個在納允鎮無憂無慮相處的生活。想到周小梔走後,我和十一朝夕相對,平靜卻不平凡的生活。


  朦朧之際,我總算夢了周公。


  「雪下得這麼認真……」


  熟悉的歌聲,將我驚醒。


  閉著眼,我的手順著鈴聲方向抓去,接聽,「喂?」


  「林蔓,開門。」


  是陸戎。


  猶如響雷劈進,我當即清醒過來。


  「好,馬上。」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自出事以來不聞不問的他能找上門,應該不是小事。


  我不及整理,趿上拖鞋就往卧室外跑。


  客廳沒開燈,黑漆漆一片。


  我適才意識到,天黑了——我睡過去了焦慮的白天。


  摸索到開關,我打開高懸中央的水晶燈。霎時明晃晃的燈光充盈一室,我才覺心中舒坦。


  「楊玏?」我試探性喊。


  有迴音回蕩,但沒有回應。


  楊玏,出去了?


  我走到玄關處,匆匆換上鞋,打開門。開門的剎那,我很遲疑,我挺怕有什麼東西等著我。網上鬧得這麼利害,有心人扒到我的地址,給我送點什麼「特殊禮物」也不是不可能。


  陸戎讓我開門,我不敢讓他等,扔了手機就跑下來。我根本沒時間看事態演變成什麼樣,楊玏又不在,我也不能詢問他。


  推開門,前庭一片恬靜,疏漏的燈光照著蜿蜒的路徑。


  停頓幾秒,我跨出去,趕緊跑去鐵門。


  陸戎站在正中央,他個子很高,負手而立,面色清冷。在和我隔著門對視時,他給我一種遺世獨立的錯覺。


  一種,他很孤獨的,錯覺。


  發怔歸發怔,我手下動作不停,打開了門。


  「陸戎,情況怎麼樣了?」我還是有點著急。


  歸根結底,這是我第一次和殺人案扯上關係,還是被列為嫌疑人的。


  他側身從我打開的門縫進來,反手關上門。


  「你很害怕?」


  我犟嘴,「沒有。」


  他輕笑一聲,大手將我攬進懷裡,「進去吧,這裡沒人守著你、對付你。」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我愣神。


  「陸戎,這個案子,到底怎麼樣了?」走了一半,我恍若驚夢,詢問他。


  他擁著我,帶我進門。


  兩個人相抵在玄關處,他將我擠在臂彎和門背之間。


  「林蔓。」


  「嗯?」我不明就裡,眨了眨睫毛。


  「我想要一樣東西。」他說。


  我問:「什麼?」


  忽地俯首,他銜住我的唇瓣。


  從他見我開始,他就給我布了個魔障。以至於,他當循序漸進、溫柔且輕盈地吻我時,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沒有反抗。


  我看著他閉上眼睛,看著他的睫毛、挺拔的鼻樑……


  靡靡水聲中,似乎夾雜了誰亂了節奏的心跳聲。


  一吻作罷。


  他猛然睜眼之際,眼中正是星光璀璨。


  「到底怎麼了?」我強制把自己拉回正事。


  他說:「林蔓,證據被駁回了。這個案子到底會不會水落石出我不清楚,但是你被排除嫌疑了。你的楊玏,應該正在與警方交涉。」


  「楊玏不是我的。」大喜過望的我,忍不住去揪小細節。


  「忠於你的楊玏。」陸戎居然沒生氣,補上這句話。


  算是好事臨門,我推了推他的胳膊,「別抱著了,我餓了,想吃東西。你要嗎?我可以幫你做。」


  「你還真是,大言不慚。」估計他也鬆了口氣,不掩話里的戲謔。


  本來今天我該去上班,但我真要去了Z.D,還不知道引起什麼軒然大波呢。


  「我真的餓了。」我癟癟嘴,不自覺流露嬌態。


  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已是覆水難收。可能是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我暫時忘卻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了。


  他陷入沉默,一雙深邃的眸子,似要把我吸進去。


  正當我醞釀著尖銳的言辭時,他說,「我去做飯,你把你自己收拾下吧。」


  說完,他換上拖鞋,熟門熟路走向廚房。


  我呆若木雞,突然認清自己的現狀:剛睡醒,蓬頭垢面的。方才我和陸戎接吻,好像都沒有刷牙……


  莫名覺得被羞辱,我恨恨地盯著他的背影。


  直到他關上廚房門,阻斷我的視線。


  我拔腿上樓,洗漱,換衣服。難怪,陸戎問我,我是不是很害怕。我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在慌亂、邋遢的狀態下面對外人,這一回,我卻……


  想想都暗惱,可木已成舟,我無法讓時間逆流。


  收拾妥當后,我輕輕覆住唱空城計的肚子,慢悠悠下樓。


  原本籠罩我的陰霾頓時散去,此刻我的心情,分外明朗。


  直到坐在餐桌前,我才發現我沒有撿起我的手機。


  正想上樓去找手機,他已經端著托盤出來,「看來楊玏很會做飯。」


  「啊?」我問,「所以呢?」


  「冰箱里有現成的,我熱了一下。」


  那就是,楊玏隨時備著我醒來,給我做好了飯菜。而他現在,還在警局為我的事情忙碌:楊玏也並非一無是處。


  只不過,我不能像之前一樣把他當成我在璉城唯一信任的人了。


  「我去盛飯。」陸戎始終是陸戎,我哪敢奴役他?

  他也沒吃,跟我一起。


  一頓飯吃得很愉快,至少我是。


  我先罷筷,等他放下筷子時,我又巴巴攬去洗碗的任務。


  等到我收拾完廚房,我就盼著楊玏回來了。


  不管壞心情、好心情,我都不太想和陸戎獨處。玄關處那個險些讓我分神的吻,說明我的擔憂是必要的。


  走出廚房,我順手關上門。


  目光逡巡四周,陸戎站在露台上,看著楊玏養著的盆栽,抽煙。


  我走過去,奪過煙頭,摁滅之後,扔進垃圾桶。


  他的手懸在半空,還是維持著要抽煙的姿勢,靜靜地看著我。


  心底發毛,我咳嗽幾聲,壯壯士氣,「你抽煙,也別對著這些嬌慣的盆栽啊,它們受不起你的摧殘。」


  「你不是比它們更嬌慣?」


  輕描淡寫一句,把我堵得死死的。


  我在陸潮生的庇護下嬌生慣養、跋扈任性,卻被他磨成現在這副模樣。


  惱了,我瞪他,「你愛抽不抽!」


  正欲離開,手腕被他扣住,我回頭看他,「你還有什麼事嗎?」


  「在警方那裡,你不再是殺人兇手嫌疑人,可是網上還沒消停。這對你個人、度假村和Z.D影響都不好。」他稍一實力,把我拽到他跟前。


  我仰視他,「陸戎,你知道,那個人是誰殺的嗎?是誰要陷害我?」


  「也不一定是針對你。」他說,「有針對我的可能,要麼我和你都針對了。林蔓,我不是神,不是事情一出來,我就知道所有的真相。真相是什麼,不是最重要的。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轉化這對度假村惡劣的影響。」


  「我一個人?」我想要掙開他的手,嘗試幾次,都發現是徒勞。


  他將我一帶,往樓梯口走,「我和你。」


  「那你上樓幹什麼?」我對他有了陰影,總覺得,他拉我上樓是為了上、床,「我來例假了!」


  驟然停住腳步,他回身看我,「要是我想,什麼都阻攔不了我。」


  浴血奮戰?


  我一想,這確實是陸戎幹得出來的事。


  「走吧。」他說,「你把電腦借我。」


  說實話,這個人死在我面前,我是很無辜。但陸戎是商人,他不會看我是否無辜,只會裁定我讓公司的利益受損。


  這次,陸戎非但沒怪我,還要親自熬夜幫我處理,已經很仁慈了。


  如此一來,我乖乖送上我的電腦。


  「書房。」他掃了眼卧室,突然語氣變冷,「我要去書房。」


  「你去吧,門開著。」自從陸潮生離開,書房已經沒有特別有價值的秘密。再者,這別墅常年就我和楊玏,懶得鎖門。


  陸戎拿著我的電腦出門后,我也打量了一圈卧室。


  讓陸戎不悅的,應該是高懸床頭上方的陸潮生的照片。又或者是,這裡是我捅他刀子的案發現場?


  聳肩,我跟去了書房。


  如果是工作模式的話,陸戎是我上司,我讓他一個人在書房忙碌,不應該。再者,我整個白天都在睡覺,現在一時半會也睡不著。


  推門進去,陸戎坐在書桌前,正對著我的電腦,「密碼。」


  我趕忙跑過去,湊到電腦跟前,輸了幾個數字。


  「好了。」


  正要走,「啪」的一聲,我再次被他死死拽住了手腕。


  「陸潮生的生日?」他問。


  與他相距咫尺,我感到了逼人窒息的低氣壓。


  再這麼說,幾天前,他算是在溫泉里跟我表白了吧?哪怕,這是我收到過的最為變態的表白,也是表白。


  他佔有慾又強……


  之前他沒告訴我他愛著我又恨著我,但我一表現出對陸潮生情深不悔,他就會對我十分暴虐。


  掌握了這個規律,他幾次三番的發怒,似乎也有理由可找了。


  即便無法讓人理解,也是他的理由。


  「是陸潮生的生日,他買的,他設的。」怕他在這裡發怒,我只好推脫責任。


  是陸潮生買的,他設的密碼,是我的生日,可我非常執拗地改成了陸潮生的生日。


  鬆開我的手,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我以為他要忙了,一得自由,我就乖乖坐到他對面。


  「密碼我改了,」他說,「我的生日。」


  我:「……」


  原來陸戎,也可以這麼幼稚。


  他的生日?


  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只要諮詢下楊玏就好了。


  說到楊玏,這個人怎麼還沒回來?


  我就是個嫌疑人,現在所謂的證據也不是指向我了,他為什麼會逗留這麼久?

  莫非,是陸戎趕走了楊玏?

  我悄悄打量對面的陸戎的臉,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想要聯繫楊玏,我才發現我又沒拿手機,「那個,陸戎,你的手機可以借我嗎?」


  他覷我一眼,「幹什麼?」


  我回:「我手機在卧室,我懶得走,我就想刷新聞,再想想辦法。對了,你準備做什麼?」


  他取出手機,放在桌面上,推到我跟前,「我會買通一些大V,刷度假村正面的消息。至於那些負面新聞,我會儘力刪除。」


  把他的手機挪到跟前,我滑動屏幕,發現也要密碼。


  「陸戎,你手機密碼是多少?」


  「我生日。」


  我:「……」


  他這是逼我,問他的生日?


  躊躇兩秒,我終是問出口,「陸戎,你生日幾號啊?」


  冷冷掃我一眼,我好像感覺到冰渣子正飛向我。


  好在,他終開金口,說出他的生日。


  我如實輸進去,手機探出提示:密碼錯誤。


  「陸戎,是錯的。」


  「因為密碼不是我的生日,」他說完,緊接著又報了一堆數字和符號。


  我趕忙輸入,倒顧不上計較他整我。


  他應該是看清楚,我不知道他的生日吧。


  打開之後,我仔細鑽研那些新聞或者微博,熱門或者冷門,我都看,想要找到一些突破口。


  看累了,我悄悄看向陸戎。他盯著我的電腦屏幕,仍舊是專心致志。


  我想找點樂子,想看他手機上有沒有什麼小遊戲。


  沒找到小遊戲,我看到了相冊。


  陸蕭蕭曾說看到我以前的我,被我質問后卻支支吾吾,應該也是從陸戎那裡看到的吧。夏琤琤也說過,她看到我的照片,所以一直籠罩在我的陰影之下……


  那麼,他的手機里,會有我的照片嗎?


  再一想他單方面堅持我忘記了一些事,在他的手機里,肯定更容易發現線索。


  念頭一起,我便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鬼使神差,我點開了他的相冊。


  相冊有兩個,都是上鎖的。


  既然陸戎說愛我,他或許,會用我的相關信息設密碼吧?


  我嘗試幾次,只打開了一個相冊,是我名字的拼音,也就是小寫的六個字母。


  沒有很意外,都是我的照片。


  笑得,很燦爛的照片。看著那樣熟悉又陌生的笑容,我突然覺得,照片里的人,不是我,僅僅是跟我有一模一樣的臉蛋。


  帶著惆悵的心緒,我一張張往後翻。這些照片,從我跟陸潮生開始,一直到我去樂城,都有。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被一個我不知道的人,記錄在生活里。


  如果不是陸潮生欠陸戎的債,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對他有深刻的印象。


  我是不是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有一個人這樣對過我?

  「林蔓。」


  他突然喊我,嚇得我趕緊退出相冊,「怎麼了?」我沒有翻倒底,有些遺憾。


  「手機給我,我打給電話,找趙之平。」他說。


  我做賊心虛,把手機滑給他,「你慢慢打,我去拿我自己的手機。」


  他沒有異議。


  我走出書房,回到卧室,在床上翻找被我隨手一扔的手機。


  手機找到了,上面有楊玏幾個未接來電。我正好要問問他,為什麼還沒回來。


  我抓起手機,回撥給楊玏。


  楊玏和陸戎一樣,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沒事」這個好消息。但楊玏晚了一步,陸戎給我的欣喜,我不會再湧起了。


  「我知道了,」我反應比個把小時前冷靜,「你怎麼還不回來?」


  「原本是想回來的。」楊玏說,「但夏琤琤,讓我陪她喝酒,我正在趕去酒吧的路上。」


  我吩咐:「可以,但楊玏,你不準喝醉不準被套話。」


  「林小姐,你可以放心。」楊玏許諾。


  原本楊玏就覺得我會愛上陸戎,現在陸戎在這裡的事,我就不告訴他了,免得他多想。


  掛斷電話后,我又覺得,我這隱瞞的行為,不符合我的行事風格。


  沒深想,我拿著手機,是要和陸戎共同奮戰來著。


  結果,我盯著密密麻麻的字,聽著他噼里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陷入夢鄉。


  「可以吃早飯了。」有人喊我,同時推我。


  朦朧的意識里,我感知到,那不是楊玏。


  而是……陸戎。


  我猛地直起腰,發現還在書房,我應該是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你通宵了?」我愣愣地問,貌似,他還做好了早飯?

  他回,「算是吧。收拾下,吃早飯,去上班。」


  我追問,「處理得差不多了?」


  「至少沒人會圍堵你了。」


  「噢噢,」我起身,好像終於清醒了,「我儘快。」


  陸戎做的早飯很簡約,麵包水果牛奶的搭配,挺好看。


  我坐在餐桌前時,發現時間尚早,便慢慢吃,沒有狼吞虎咽。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楊玏呢?

  喝酒,喝了一晚上?


  不會又……


  我正想著,開門聲就響起——楊玏回來了。


  緊接著又是關門聲,腳步聲,楊玏看到我和陸戎在和諧地一起吃早飯,顯然很驚訝。


  我說:「楊玏,陸總昨晚跟我一起加班。」


  比起我的慌亂反應,陸戎不予置詞,專心吃早飯。


  「林小姐,」楊玏顯然是壓制了部分情緒,「我受到律師函了。」


  「什麼?」


  楊玏說,「死者家屬,認定你有罪。他們不相信警方的判斷,非要跟你打官司。他們找了璉城極具盛名的律師,好像是要和你抗爭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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