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公子瀾奎
「統領大人,可以動手了。」瀾奎揭下面上的黑紗,露出一張醜陋可怖的臉。這張臉,五官扭曲而模糊,膚色是醬紫的顏色,布滿猙獰的傷疤,和一個個泛著血絲的膿瘡,令人不由有些作嘔。
看清瀾奎的面容,統領似乎鬆了口氣,但見瀾奎前進幾步,舉劍便向著一旁捆得嚴嚴實實的一個灰影砍了過去。手起刀落間,灰影的人頭滾落在了地上,鮮血濺了他自個兒一身。
「小小反賊膽大包天,這就是下場!」瀾奎神色冰冷,容貌卻愈發的醜陋不堪,空氣中儘是濃濃的恐懼的氣息。而這時蘭幽才注意到,除了她,所有的天教徒眾竟都被捆紮起來,胡亂地扔在一起,似是一堆破爛的布娃娃。
「此番殺雞儆猴,是為了給你們一個教訓。」統領斜倚在教主的寶座之上,懶洋洋地看著瀾奎殺人的動作,嘴角含笑。
「不對,」似乎發現了什麼,統領起身信步走下階梯,看了看那倒霉教徒的屍首,眉頭微皺,「下手太慢,不夠決絕,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擾亂了心神,此番竟然大失水準。」語氣中,儘是嗔怪之意。
「屬下不敢!」瀾奎作勢就要跪下,統領伸手一扶,冷不丁卻被一下子絆倒在地。再一瞬,瀾奎念動真訣,劍雨將統領周身的經脈盡數挑斷,方才還一臉得意的統領,如今修為竟然已然被廢地乾乾淨淨。
「為什麼?」統領的語氣驚懼而意外,夾帶著濃濃的憤怒之意,「難道你也是……咳咳……」統領劇烈地咳嗽著,咳出一口暗紅色的鮮血,看來不但他經脈被斷,應是還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委實有幾分凄慘。
「我嗎?」瀾奎伸出手來,竟在臉上扯下了一層厚厚的面具,面具之下的,則是純凈美好的少年容貌。晶瑩剔透的皮膚上不見一點瑕疵,秀眉烏髮,唇上一點殷紅,美得像個女子,與方才的丑顏判若兩人。
「還是成功了呢,」瀾奎清雅地笑了笑,「瀾兒,你也把面紗撤了吧,如若不是你一心執念,哥哥恐怕會因為尋不著你而後悔一輩子。」語氣中帶著些許調侃,還有淡淡的愉悅與釋懷。
「是。」蘭幽撤下面紗,露出一張柔嫩白皙的小臉。黑髮被輪迴杖綰了個髻,末梢垂下幾縷碧色的點翠流蘇,下巴的弧度柔潤而稚嫩,纖眉似遠山微挑,眉下的是一對清明而純凈的琥珀色眼眸,彷彿還氤氳著淡淡的水光。幾年不見,小蘭幽竟出落成了如此美人,身為哥哥,瀾奎心中不由有些小小的驕傲。這,可是我瀾奎的妹妹,世間僅此一款,倒也是榮幸呢。
再度祭起仙劍,被捆的諸人皆鬆了綁,除了那死去的灰衣小廝,天教並無一人受傷。
「你……你這騙子!」統領咬牙切齒面露凶光,身子卻又絲毫動彈不得,無奈而痛苦,周身鮮血淋漓。
「騙子?」瀾奎眉頭一挑,「你又何嘗不是?那年,你帶軍長驅直入,肆意殺戮竟連孩子也不放過。事後,卻又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忠義之士,難道就不是騙子了嗎?」
「你……魔教的餘孽本就該死,就算殺光,卻也不足為惜,你這孽畜休要強詞奪理!」雖然血液越流越快,傷口撕裂般的疼,但統領卻依舊面不改色,繼續道來,「而你,易容成毀容之人騙了我多年,枉我運籌帷幄整整三個月,卻竟然輕易就敗在了你的手下,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你若真是一條好漢,不如就此拔劍自刎,些許積點福,減輕幾分罪業。」如此堅韌不屈,卻也算是個英雄豪傑。
「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中,一切威脅刺激皆是浮雲。而且,你受了他人之託前來刺殺教主,幕後主使之人自是要好好交代的。咂咂,你若當初全心信任了我,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委屈了你那名叫寒辛夷的主子,此番怕是凶多吉少啊。」
「說,你不殺我,究竟是要幹嘛?」聽見太子的名字,統領身子一顫,猛然抬起了頭。
「以人換人,讓那所謂的太子以鮮血祭奠天教至尊的索命幡,就當是為瀾兒受驚而恕罪,你意下如何?」
「你……休想!太子殿下,怎能成為魔教的……血祭之牲?而且,是為了區區一個……咦?」統領目光掃過蘭幽的面龐,突然一滯,蘭幽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是……蘭姑娘嗎?難道也被抓來……」
「你認得我?」蘭幽一臉的茫然。
「玉姬公主的貴客蘭幽姑娘,竟然果真是你!那你……」
「大膽,竟敢直呼聖女名諱,委實找死!」幽游鬼子及時湊了過來,只一掌,統領被拍暈了過去,然後被拖到後院鎖起來了。眾人只當是統領想要拖蘭幽下水,妖言惑眾,蘭幽心中卻生出了幾分憂色——刺殺天教危險重重,稍不注意便會粉身碎骨,為何,這統領卻一點也不願為自己開脫?
聯想到那日寒師兄擄走她不成,再想想如今的雷華派和如今的掌門無痕,事情的緣由便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原來,是想滅了天教來為太子恕罪呢。唉,雖然寒辛夷不咋的,倒是可惜了這一條剛正不阿的忠犬,竟敢親自闖入魔教的地盤。
至於其他的援手,皆是被斬滅地乾乾淨淨,故而瀾奎才能輕易地掌控局面。而那位用來試探破綻的小廝,雖然有用極了,但畢竟也是為救天教而送命,被特許埋在了後山的功勛陵墓群之中,也算是死後的殊榮了。
而為什麼瀾奎會正巧在血棘山谷出現,為什麼會正巧遇見蘭幽,為什麼會得統領如此信任,是何時將那些援兵無聲無息間滅得乾乾淨淨,卻也成了未解的謎。時間久了,這些謎團便也被漸漸地淡忘過去了。畢竟,人已伏誅,過程便不再重要了。
經過一番打點與安撫后,天教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和與安寧,教主端坐寶座,輕撫著溫潤的墨玉手杖和扶手上被那統領弄花的綉紋,神情似有幾分惋惜。
「侄兒瀾奎,叩見教主殿下!」瀾奎雙膝下跪,對著教主行了一個大禮,禮畢,輕輕起身恭敬地低垂下了頭顱。神情謙恭而沉寂,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斂去了所有的戾氣,而在此刻,他才顯露出了一個孩子應有的溫和與順從之意。
在萬華山,解除了危難的寒辛夷等人,正在紫榕仙的指導下認真刻苦地修行。雷華派看來是回不去了,因為越來越多的謠言散播出去,說是無痕恨天教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任何不如他意的弟子,皆被痛下殺手。一時之間,雖然多數人都是一笑了之,但知曉內幕的人卻心中愈發的不安——他們知道,再這麼下去,雷華派必亡。
隨著時間的推移,幾名弟子的修為飛速精進,很快便達到了築基的修為。雖然天資使然,但後天的指導,卻也是少不了的,故而,對於恩師紫榕仙,眾弟子皆是感恩戴德,情意不亞於掌門無痕。而對於無痕,他們並不心生怨恨,只是目前看來還未到歸期。
萬劫血窟的小院中,蘭幽和瀾奎肩並肩立在聖妃的面前,身旁的,是各色的精緻點心,並上一壺清冽的百花汁。
「奎兒,」聖妃的聲音輕柔而溫暖,眼底儘是濃濃的關切之情,「此番回來,便多留幾日,左右,你們兄妹倆難得一見,而瀾兒也正好缺一個伴呢。」
「這……」瀾奎愣了愣,「奎兒此番回來是特意來帶消息的,如今奸人伏誅,奎兒也該回去了。」
「這麼急?難道,竟是有什麼另外的事耽誤不得?」
「其實,唉……多待幾日也成,左右,家師還在昆崙山雲遊未歸。家師修為高深,又不喜旁人打擾,此番正好給奎兒放了一個假。」
「如此甚好。」聖妃眼底流露出了一絲喜色。
正當此時,一陣細碎的風鈴聲響起,幾個小侍女匆匆趕來,神色似有幾分局促。
「怎麼了?」
「稟告聖妃,有貴客到訪!而且,還不少呢!」
「此類事告知教主便可,我雖身為聖妃,卻只是個女子,一向深居簡出,不見也罷……」
「這……」小侍女神色有幾分為難,「他們是沖著聖女來的,說什麼,共商大計……」
「有這等事?!」蘭幽與聖妃不禁嚇了一大跳,隨即卻又鎮定了下來。畢竟,出現這等事,卻也是頭一遭。
匆匆整理了一番衣著,聖妃攜蘭幽來到了石廳,而瀾奎則選了處開闊的地方練習劍法,就不隨她們一道了。
一路上,蘭幽的心情頗為忐忑,也不知將要見到的是何許人,他們的真實目的又到底是什麼,思忖間,石廳便到了。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前的來客,還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