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骨髓
第118章 骨髓
當年陸偉強和趙禾欠債跑路，躲到了鄰市的一個小城鎮裏。
可能是上天真的對他們格外眷顧，沒過幾年苦日子，居然就讓他們東山再起了。
生意甚至越做越大，不過他們也不敢跑到大城市，隻能窩在縣城裏當著大老板。
日子富裕起來了，他們又開始想生兒子，各種中藥、西藥、專家、偏方通通一股腦地來一遍。
最後，趙禾成功懷孕，在將近五十歲的年齡生產。
真他媽是瘋了！
可惜，她冒著生命危險終於生下來的孩子卻患有先天性的血液病，從小到大都需要吃各種各樣的藥維持著生命。
陸佑安今年十歲，前段日子在學校裏忽然發燒暈倒，送到醫院才發現是病情變重了，需要及時做骨髓移植。
骨髓的最好來源無疑就是陸苗，陸佑安的親生姐姐。
“苗苗，我求求你了，他可是你親弟弟啊，你忍心看著他死嗎？”趙禾一下子變得很激動，那雙凹陷的眼睛開始充盈著淚水。
親弟弟？突然冒出來的親弟弟，嗬——
如果是一個陌生人，她可能會考慮一下助人為樂，但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她沉默地看著女人聲淚俱下的場景，內心毫無波動。
“苗苗，你恨我怪我，我都無所謂，但是求你救救佑安好嗎？”
無所謂，因為不愛、不在意，所以才無所謂，如果生病的是她，他們也是無所謂。
那麽多年了，陸苗以為自己早就死心了，但是今天聽到她的這句“無所謂”，那顆心原來還是會疼的。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愛她一下……陸苗始終想不明白。
趙禾看著陸苗始終無動於衷，她也急了，這是佑安最後的希望啊。
忽然，她撲了下來，跪在陸苗麵前，拉著她的手激動地說：“苗苗，我給你道歉了，對不起對不起，原來都是我錯了，求你救救佑安……”
她的動作很大，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紛紛轉過頭來看向她們。
陸苗冷著臉垂眸看向她，過了好一會，淡聲說：“救他可以，你去做兩件事。”
趙禾一聽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立刻迸發出亮光，急忙說：“你說！做什麽我都可以！”
陸苗甩開她的手，不再看她：“第一，先把欠時堯的五十萬還了，那是你們當年的債；第二，去向他道歉、懺悔、承認自己的錯誤。”
這些都是他們欠時堯的，錢和情。
趙禾沒想到會是這樣，她立刻點頭答應：“我還！我立刻還！”
陸苗冷眼睨了她一眼，然後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
傍晚，時堯開車從軍區出來，忽然一個女人從一旁衝了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急忙踩了刹車，皺著眉看向麵前的人，下一秒就握緊了方向盤。
女人看他停了車，立刻走到駕駛位旁邊，拍了拍窗玻璃。
時堯轉過頭看她，眉眼冷淡。
趙禾隔著一層玻璃開口請求他搖下車窗，說有話跟他說。
時堯沒動，剛才翻動的情緒又慢慢化為平靜。
趙禾皺了皺眉，然後直接開口說：“時堯，過去那些年是我毫無人性、是我喪盡天良、是我對不起你，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你罵我也好打我也好，哪怕讓我不得好死下地獄都行，隻求你勸一下苗苗，勸她幫幫自己的親弟弟啊。”
時堯麵無表情地聽著，聽到陸苗時皺了皺眉。
接著又想到了今天莫名到賬的五十萬，才想起了怎麽回事。
然後，他猛地踩下油門，車子箭似的飛奔出去。
趙禾踉蹌了一下，摔倒了路邊。
一路加速回到家，時堯看到陸苗陪著孩子們玩的身影才放下心來。
“爸爸！”
小時戀看到他後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陸苗回過頭來看他。
時堯走過去，彎腰在陸苗的額頭上吻了一下，低聲說：“我回來了。”
“羞羞——爸爸為什麽第一時間親媽媽？戀戀也要！”小時戀捂著眼睛，不滿地說。
時堯笑著將她抱起來，親了親她的小臉頰，又捏了捏時侓的臉蛋，解釋說：“因為媽媽是爸爸的大寶貝，你們是小寶貝哦。”
陸苗掐了把他的腰，給了他一個眼神。
晚上，兩人把兩隻小家夥哄睡著了，一起走出寶寶房。
時堯牽著她走到沙發那邊，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撥了撥她的頭發說：“他們找你什麽事？”
陸苗看了他一眼，然後倒在他懷裏，低聲說：“他們生了個兒子，但是患有很嚴重的血液病，讓我去做骨髓配型。”
時堯抓著她的手愣了愣，問她：“你怎麽想？”
陸苗沒怎麽想，她對陸偉強夫婦已經完全沒有感情了，連恨他們的精力都不願意浪費。
但是，他們對時堯的道歉和懺悔卻是十分必要的。
或許他自己不在意，但這是她心裏永遠的刺。
“我答應了。”
“條件是讓他們向我道歉？”
“嗯。”
時堯氣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說，柔聲說：“是不是小傻瓜？”
有時候他回想起那些年的事情，真的感覺跟夢一樣縹緲，恨意和不甘早就在時間的河流中衝刷得一幹二淨。
可是，他的女孩卻默默地替他記著這些，真是個小傻瓜。
陸苗窩在他的懷裏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溫暖。
一周後，時堯陪著陸苗去陸佑安所在的醫院。
清瘦的小男孩坐在病床上安靜地看著書，柔和的眉眼和陸苗有幾分相似。
“來佑安，喊哥哥姐姐。”趙禾輕輕地拍了下他的手背，笑著說。
男孩抬起頭來看向他們，眨了眨眼睛小聲地說：“哥哥、姐姐。”
很乖巧，蒼白的小臉布滿了病容，眼睛卻是含著光的。
陸苗站在那沒動，反而是時堯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問：“今天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媽媽說我很快就能出院了，我想回去上學。”
趙禾和陸偉強站在一旁看著。
之後，時堯陪著陸苗在醫生的帶領下去做了檢查，檢查結果需要等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兩人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沒有和他們有任何的聯係。
一周後，醫生告知他們：“隻合兩個點，不能夠做骨髓移植。”
聽到這個結果時，陸苗、時堯、趙禾、陸偉強都很震驚，久久沒有說話。
突然，陸偉強撲上去攥住醫生的衣領，暴怒地說：“你不是說兄弟姐妹的概率很高的嗎？她是老子親閨女！”
醫生被嚇得一臉蒼白，仍然說：“這就是結果！”
時堯看不下去，甩掉陸偉強的手將醫生解救出來，罵了句：“神經病！”
然後拉著陸苗離開。
她盡了最後一份情誼，問心無愧、無怨無悔，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後來，他們也沒有再聯係過，趙禾陸偉強的出現就像是一場夢，短暫的夢。
那些年沉重不堪的記憶就像汙水裏的泡沫，隻要陽光照下來，它們就會破碎。
何必再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