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窒息
第56章 窒息
漆黑安靜的宿舍裏，陸苗一個人蜷縮著坐在床上，盯著手中那通被掛斷的電話，感到迷茫又無措。
當年時堯突然離開，留下陸苗一個人在邊縣的屋子裏。
她給時堯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有接，最後還變成了空號。
陸苗知道，時堯這是真的要和她徹底決裂，老死不相往來了。
時堯走之前讓她去塢市找陸偉強夫婦，但是她真的很拒絕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特別是知道了他們對時堯的傷害之後，她就無法再把他們當父母了。
陸苗一個人在邊縣的房子生活了一個星期，她身上隻有幾十塊錢，每天吃的麵條，麵條吃完後就買一塊錢一包的泡麵。
她想去找份工作，至少得有錢讓自己活下去再說，可是沒有任何店鋪願意要一個十四歲的瘦弱女孩。
最後，她連泡麵都吃不上了。
骨氣和活著之間她還是選擇了活著，她還要去讀全市最好的高中，怎麽能現在就餓死。
陸苗忍著內心的屈辱和惡心給趙禾打了個電話，說要去找他們。
趙禾仿佛就等著她的這通電話一樣，笑著說：“好啊，媽媽等你來。”
陸苗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把整個屋子都打掃了一遍，到了兩點多才累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她檢查了一遍水汽煤電真的關好後，給屋子落了鎖，然後拖著行李去了車站。
用向士多店老板借的兩百塊買了一張去塢市的車票。
顛簸的大巴車晃得陸苗想吐，她強忍下惡心感閉上眼，在車上睡了過去。
這是陸苗人生中第一次離開邊縣，這個承載了她十四年時光的地方。
*
這兩年來，陸偉強和趙禾對她不好也不壞，還是像以前那樣漠視她，讓她放假的時候就到水果店裏幫忙，她經曆著和時堯當年差不多的生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沒有打她。
塢中是塢市的重點高中，每年的升學率很高，每一屆都會出那麽幾個清北學子。
塢市人眼裏在塢中讀書的孩子將來都會有出息，所以許多鄰居都會在趙禾麵前誇讚陸苗。
這是陸苗唯一能獲得趙禾歡心的地方。
塢中實行封閉式管理，每個月放一次月假，陸苗幾乎把自己的所有家當都搬到了學校宿舍，放月假的時候能不回家就不回家，避免和趙禾陸偉強相處。
就這樣，陸苗還算輕鬆自在地度過了高中生涯的頭兩年。
其實，陸苗還是會往那個空號打電話，考試得了第一名會打、受了委屈想哭時會打、奶奶的忌日那天也打，但是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
她以為這輩子就會這樣過去了，或許等她上了大學，認識了更多的人，看過更廣闊的世界之後，沒多久也會把他給忘了。
但是，你永遠也無法預料明天和變故到底誰先到來。
塢中的高三學生在八月初就要回校上課了，陸苗問趙禾拿了一個月的生活費也回了學校。
陸偉強和趙禾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每天都要很晚才回到家，陸苗問她拿生活費的時候看到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生怕他們會一怒之下就不給了。
好在趙禾隻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就給了五百塊。
高三的學習強度大，時間過得也快，在學校的日子裏陸苗每天都一門心思撲到學習上，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八月下旬。
這一天，學校給高三生也放了月假，陸苗看著空癟癟的錢包決定回一次家。
和以往一樣，她從學校門口搭11路公交車搭兩個站就到了她家所在的小區。
當年時堯得到了邊縣的房子後，陸偉強和趙禾就買下了現在這間房子。
陸苗等電梯的過程中，看到旁邊的客梯有兩名搬運工搬著一張類似沙發的物件出來。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陸苗收回視線走進電梯。
一直到12樓，陸苗剛走出去，又看到一名搬運工抬著件什麽東西往這邊走。
這是旁邊的鄰居要搬家嗎？陸苗心想著。
剛走出轉角，陸苗就看到一名搬運工托著東西迎麵向她走來。
陸苗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很是震驚。
因為他們搬的是她的家！
陸苗急忙衝過去，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屋裏好些人，客廳已經空了一大半。
她迅速拉著其中一個人問：“你們在幹嘛？”
男人停下來有些奇怪地回答說：“搬房子啊。”
“是我爸媽讓你們搬的嗎？搬去哪？”陸苗皺著眉一股腦地問著。
男人越發感到莫名其妙，指了指裏麵穿背心拖鞋的一個中年男人說：“我不知道你在說啥，有什麽你去問他。”然後就走了。
陸苗看過去，就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她心中一片迷惑，走過去盡量平靜地問他：“叔叔你好，請問一下你們為什麽要搬走我家的東西？”
男人眯著眼打量她，好一會，他突然就抓住陸苗的手臂，怒聲說：“你就是陸偉強的女兒是吧！他們去哪了？讓他趕緊還錢！”
陸苗被嚇了一跳，掙紮著搖頭說：“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我爸媽在店裏，你放手！”
男人不僅沒放手還抓得更用力，幾乎要把陸苗提起來，繼續吼她：“放你媽的屁！你們家那水果店都倒閉好幾天了！趕緊讓他們出來還錢，不然我賣了你。”
陸苗痛得頭皮發麻，嘴裏不斷說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他們欠你錢不關我事！”
她害怕極了，使出渾身的勁掙紮著，突然她用力地咬了一口男人的手。
男人呼痛一聲，鬆開了手，陸苗趁機跑走了。
好在男人沒有追上來，陸苗一邊跑一邊給趙禾打電話。
竟然又是空號。
她又換了陸偉強的打，同樣是空號。
他們到底做了什麽！
陸苗去了物業那裏想告訴他們有人非法闖入她家，物業卻告訴她陸偉強幾天前就把房子賣給了剛才那個男人。
陸苗聽到了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暈了過去。
所以，陸偉強和趙禾是欠了別人一屁股的債，然後拋下她一個人，跑了……
天色越來越晚，陸苗一個人在街上晃蕩了一個多小時，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以後要怎麽辦。
迎麵吹來帶著熱氣的風，她隻覺得心口發悶，這個世界讓她感到無比的窒息。
到了七點多，天空已經完全被黑夜填滿了，陸苗最後回了學校。
晚上沒有吃晚飯，她去了學校小賣部買了個包子就回了宿舍。
其他舍友都回了家，整個宿舍安靜得詭異。
陸苗縮在床上抱著自己，一動不動地發呆，一直到十點。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抓起手機翻著列表裏的聯係人，找到了時堯的高中班主任。
陸苗問老班能不能聯係上時堯，或者幫忙問一下當初和時堯比較要好的朋友讓他們幫忙聯係。
陸苗說得很著急，還帶了哭腔，像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老班心裏疑惑，但是還是答應下來，盡心盡力地幫她找著。
陸苗洗完澡後又回到床上縮在角落裏，一分一秒地等待著。
她不敢睡，也絲毫不困，到現在她的心還是處於懸浮的狀態，生怕一不小心就跌入了萬丈深淵。
一直到淩晨兩點多，陸苗的整個身體都在發麻，這時，手機進來一通陌生號碼的來電。
她按了接聽，電話裏傳來一道男聲，對方告訴陸苗他是時堯高中的舍友，周柏。
陸苗對他還有點印象，和他隨便說了幾句，並沒有告訴他她和時堯決裂的事情，隻是簡單含糊地說有要事找他。
掛了電話後，周柏就發來一串號碼，完全陌生的號碼。
陸苗猶豫了一會，還是一個接一個地按下數字，撥打過去。
剛才接近四小時的等待她都不覺得漫長，如今幾秒鍾的響鈴她卻覺得煎熬。
“滴”地一聲震動，對方接聽了。
那一刻，陸苗的心裏似乎綻放了一顆煙火，炫出漫天的煙花。
她屏住呼吸，不敢先開口。
時隔兩年，相隔一百公裏的距離，陸苗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