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顧珩看著秦觀月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心裏泛起一種別樣的感受。
他陪在秦觀月身邊,看著她逐漸顯現出的變化,仿似觀望著一朵花的盛開。
“孩子的名字我已經選好了,安渝。”
顧珩接著告訴她,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為她取這樣的名,是指他待秦觀月的情意永世不渝的意思。
秦觀月忽然想到前幾日偶爾看見顧珩在紙上寫字,寫了幾張又不滿意似地全部扔掉。
想來那時候,他就是在為孩子取名。
“聽起來像是女孩的名字,若是男孩呢?”
顧珩沒有猶豫道:“應當是個女孩。”
他回答的太快,等秦觀月反應過來,不禁為肚子裏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叫屈。
“男孩便不喜歡了嗎?顧珩,你真偏心。”
不知為何,顧珩總覺得秦觀月腹中的就是一個女孩,有時他甚至會想,若是這女兒心思也像秦觀月這般活絡,至少之後不會受男人的騙。
男孩也不是不好,可想起日後秦觀月要將對他的愛意分出一半給另一個男子,即便那是他親生的血脈,顧珩如今想來也總有些不願。
“女孩應當像你,我希望是個女孩。”說到前半句話時,顧珩的眼裏還掛著笑,但不知是不是秦觀月的錯覺,說到後麵的時候,顧珩眼底的笑意似乎有些敷衍,“若是男孩,我自然也喜歡。”
秦觀月望了顧珩一眼,下意識地撫了撫肚子。
與顧珩不同,她倒寧願腹中的是個男孩。
倒不是因為她不喜歡女孩,男子可以科舉,女子仿似卻隻能以嫁個好人家為好出路。她知曉女孩在這世間有多麽不易,她不想自己的女兒受一丁點的委屈,哪怕她能護女兒周全,也害怕將來她會在婆家受苦。
目光不經意掃到桌上契子,秦觀月忽然想起顧珩剛才說的話。
“將才你說結親,是什麽意思?”
顧珩沉吟了一會兒,麵露歉意:“此事是我思慮不周,早該提上日程。”
他知道女兒家都希望能夠風光體麵地出嫁,隻是他之前總想等安定了再向秦觀月求親,縱然在心裏謀劃多時,終究還是擱置了。
本該在她有身孕之前做好這些事,雖然他們之間的婚事不能大張旗鼓地招搖,也不會惹來旁人的議論。但他還是希望能夠遵循六禮,讓他們之間有個圓滿的交代。
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顧珩雖然欣喜,但對於這樁尚未成的婚事,多少還是有些遺憾。
顧珩覆上秦觀月放在腹部的手,感受到一陣搏動:“但好在如今月份還不大,還不至於耽誤你我的婚事。”
婚事,秦觀月聽見這納罕的兩字,驚奇地簡直有些不敢置信,不禁脫口而出。
“是否太過草率了?”
對於所謂婚事二字,秦觀月腦中一片空白。在她的記憶裏,結親隻是尋常人家為了繁衍子嗣,尋找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
畢竟阿爹便是這樣的。
他對阿娘非但沒有半點愛惜,還會因為她沒有為她生個兒子而動輒打罵。
雖然在如今的局勢下,顧珩是最值得依靠的選擇,但秦觀月仍然也不覺得成親是什麽必不可少的事。
她與顧珩之間眼下雖然感情甚篤,但難保不會有厭膩的一日,兩人之間全然不必被那一紙婚書束縛住。
對於男女之事,她一向看得灑脫,合則來不合則去,尚有情意的時候不必畏手畏腳,但若顧珩往後真的不再待她如初,她也不會糾纏不清。
秦觀月語氣溫柔,沒有半點不耐:“你不必因為顧及我有了身孕,覺得該給我個名分。”
顧珩若有所思地望著秦觀月,周身的氣息有些沉冷。
秦觀月怕顧珩錯怪她的意思,又補上一句:“我的意思是,如今亂世之中,不要為我費心這些。如今有你和阿娘陪在我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至於這些虛禮,都是做給旁人看的,珩郎知道的,我不在意這些。”
顧珩實在是看不明白秦觀月的坦然,世間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是像她這樣的。
先前她主動引惑,當他沒有把持住自己之後,當即想要對她負責,可是她似乎毫不在意,讓顧珩覺得反而是他被秦觀月占了便宜。
如今更是如此,即便她已經有了身孕,卻依舊比他還要灑脫。
顧珩心裏五味陳雜,望向秦觀月的眼神裏多了些複雜:“月娘,別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這件暫且不能。”
他握住秦觀月的手,放在掌心:“權當是為了我的一點私心。”
秦觀月多少能猜到顧珩的意思,如今時局動蕩,她與顧珩也沒有什麽好計較的,若這樣做能讓顧珩安心,也就算了。
秦觀月點點頭:“那便邊依你的意思,等時局安定了,我們便挑個日子,讓大家一起就算見證了。”
“我算過了,今日就很好。”
秦觀月驚慌失措地抽出手,往後退了一步:“珩郎,你說什麽玩笑。我什麽都還沒準備好,況且這畢竟是婚娶大事,至少要同阿娘說一聲才是。”
顧珩為她扶正鬢間的簪子,語氣溫柔:“你不必擔心,一切我都準備好了。”
已近黃昏,暮色四落,流瀉在一壁玉竹之間,隨風蕩漾出璀璨的沉光。
顧珩將秦觀月扶進內室,便先行離開了。
秦觀月站在內室裏,這才發現內室可見之處盡用紅綢裝點,連妝奩鏡台邊角都是紅色。
墨隱臉上含笑地帶著她走向妝台:“娘子,我為您梳妝。”
秦觀月坐在妝台前,看見榻上的被衾繡著鴛鴦圖案,簾幔是茜色的紗。
墨隱從櫃中拿出一身正紅吉服,其上托著鑲珠鏨雕鳳冠,親手為秦觀月穿置妥帖,而後提起迤地裙擺,引著秦觀月邁出室門。
直到走到側廳時,秦觀月還處在茫然的神思裏。
一路走向堂中央,除了賀風無塵等人,秦觀月還看見了久別不見的魏恪,吳嬪與綠鶯亦站在其中。
眾人皆臉上帶笑,一派喜氣洋洋。
正堂一側的簾幔被掀開,孟夫人在曼兒與若雲的攙扶下緩緩走出。
秦觀月看見孟夫人亦穿著暗紅色的喜裝,鬢間別了一朵紅花以示喜慶。
不知為何,看著親朋齊聚,阿娘也在身旁的場景,秦觀月突然感到眼眶泛酸。
悠揚的箜篌聲響起,顧珩身著紅袍,向秦觀月走來。
顧珩本就眉目疏朗,膚色白淨,他往日多著素雅的顏色,如今乍穿上這身紅衣,反倒多了幾分富有生機的俊美,像是神情無波的高台神終於多了凡間的氣息。
他緩步向秦觀月走來,站在她的身邊,微側過臉,向秦觀月一笑。
為怕禮樂聲太過響鬧引來官卒,顧珩特請了一位樂師以箜篌相奏,不同於俗世似要衝破天際的刺耳樂曲,箜篌綿揚婉轉,反倒比尋常的喜樂更富溫情。
拜過天地高堂,秦觀月站在顧珩麵前,四目相對之間,有無限情意流淌。
一切就像是綿長無盡的夢,在這個夢裏隻有柔情與歡笑,遠離了世俗紛擾,至少在這一刻,他們隻屬於彼此。
夜色漸深,陸起章與一眾兵卒仍然站在宅院外,卻遲遲未見到人影。
陸起章多少已經生出不詳的預感,但他仍然不甘就此回宮,於是依舊站在月色下等待。
忽而一道白影掠過夜空。
白鴿停在陸起章肩頭,陸起章熟練地取下信筏,又一次放飛白鴿。
借燈火的光,陸起章展開那張泛黃的紙。
隻是這次,白鴿送來的並非密信,而是一張地契。
地契的背後,寫著俊逸神飛的兩字——贈你。
這字跡陸起章隻消看一眼便知是誰的手筆。
年少時,他曾與顧珩徹夜手談,闊論書畫,哪怕是顧珩用左手寫出的字,他也一眼便知。
“放火!”
在陸起章的一聲令下,火光逐漸吞噬了這座宅邸,連同顧珩刻意留下的衣物擺設,一並化作了灰燼。
禮成之後,秦觀月與顧珩被送入內室,黑夜又歸於沉寂,一片無聲,隻有窗外的鳴蟲偶爾響動。
昏黃的夜燈之下,顧珩端來兩杯合巹酒,將其中一杯遞給秦觀月。
“夫人。”
一聲真摯的稱呼,居然讓秦觀月感到臉頰發燙。
她接過那杯酒,與顧珩交臂而飲。
顧珩灼熱的氣息緩緩撲覆在她的耳邊,如同千百隻螞蟻齧咬著她的心緒。
再望向顧珩時,她竟覺得顧珩落在她眼裏的身影,有些朦朧模糊。
“這酒好烈。”
顧珩靜靜地望著她,輕笑了一聲:“孕中不宜飲酒,我早將你杯中的酒,換作了茶。”
顧珩握住她的手腕,向她耳邊靠近,聲音暗啞:“夫人有孕以來,似乎豐潤了不少。”
作者有話說:
大婚發喜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