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墨隱的口信傳到了清平觀處,也傳到了秦小世子那邊。
對秦小世子那邊,觀月假稱相邀他去拾翠殿相見;而對顧珩那邊,觀月則稱是秦小世子再次拿娘親威脅,逼她見麵,話裏話外盡透著無奈,隻希望能得丞相相助,幫她擺脫這混不吝的小世子。
不出三日,秦小世子便差人回複,應允了秦觀月的邀約。
這在秦觀月的意料之中,畢竟秦小世子便如世界大多男子那般,隻要她勾勾手指,他就會迫不及待地貼上去。
毓秀宮中,秦觀月在鏡前試衣。一襲榴紅色的宮裙包裹著她曲線有致的嬌軀,領口處精心剪裁過,隱約能見雪白深壑,引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
“不成,換一件。”
打扮得太過刻意,反而讓人懷疑用心,要不留痕跡才好。
這樣才能讓顧珩以為她並不是情願赴約,隻是迫於秦小世子淫威而不得不屈從。
觀月換了身春綠色的裙,款樣樸素尋常,但觀月肌白膚嫩,本就生得嫵媚動人,穿著這樣樸實無華的衣裳,再以束腰收身,勾勒楚楚纖腰,則更顯出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禁欲反差,引人遐思這衣裙之下該是如何的風情身骨。
發鬢更是精心設計過的,一半低挽於腦後,一半則柔順地披在背後,其間隻插著一支玉簪,柔婉無邊。
出殿門前,觀月跟墨隱囑咐道:“一會兒你便去找顧相,我自己去拾翠殿。”
墨隱為秦觀月戴上耳墜,卻還是有些懷疑:“顧相若是不肯來,奴該如何做?”
觀月笑笑,搭著墨隱的小臂走出了毓秀宮,主仆二人各向不同方向散去。
顧珩那樣心思深沉的人,怎麽會輕易相信自己。今日既有眼見為實的機會,他便一定會來。
春光已濃,高懸的駿烏蒸騰著世間的欲念,引得人心意浮躁澎湃。
毓秀宮至拾翠殿,一路愈發僻靜,到了拾翠殿外,更是渺無人音。
觀月邁進殿中,心跳如鼓。
上次在此處,她拒絕了秦小世子的示好,要不是她假裝殿外有人經過,從而見機逃脫,恐怕就要在侍寢前失了身。
趁秦小世子還沒來,觀月從鬢間扯下兩縷碎發,理好了模樣,散在耳前,襯得她模樣可憐,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吱呀一聲,觀月身後傳來響動,她尚未來得及回身,便被來人一把抱在懷中。
觀月險些驚叫出聲,卻強行忍了下來。
秦小世子早已心猿意馬,寬闊厚實的胸膛緊緊地貼著她的後背,灼熱的氣息如火一般燃燒在觀月耳畔。
“月娘,我就知道,你遲早會想明白的。”
“世子。”觀月強忍心底厭惡,半推半掩地掙脫開了他的懷抱,轉過身來向他,“世子,我娘的事……”
話未說完,便被秦關陽打斷。
秦關陽的眼神冷了下去:“月娘,我今日費了許多功夫才得以進宮,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
甚至還花了不少銀子。
以前,秦小世子以為觀月逆來順受,任人拿捏,且她實在長得動人,他才卸下防備,甚至相信她對自己有幾分真情意,不過是無奈之下被迫進宮。
直到後來,觀月成了高高在上的儷貴妃,秦小世子費了許多心思著人進宮送口信,卻全被觀月回絕。
秦小世子這才恍覺他或許被觀月騙了。
這女人嬌媚的外表下,竟藏著如此深沉的心機。他追悔莫及,若非他當時圖一時之快,想嚐一嚐征服天子女人的刺激滋味,他早就在那片竹林中強要了秦觀月,哪裏還至於向現在這般費盡心思。
春光繾綣,看著麵前雲鬟滴翠,瓊瑤作骨之人,秦小世子更覺心癢難耐。
不得不承認,人靠衣裝,觀月入宮後被金玉所養,比往日更顯矜貴,是他未曾見過的美。
秦觀月如往常般端著笑,睫羽輕垂,眼眸清潤明潔:“我一直明白世子心意。隻是上次世子拿娘親說事,我一時氣惱不已,這才傷了世子的心。”
說到此處,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向秦小世子望去,神情怯怯:“世子不會怪我吧……”
實則她心裏在盤算著時間,按說此時墨隱應該帶著顧珩到這兒來了,卻遲遲未見人影,不知可是路上耽擱了?
秦關陽看著觀月姿態,眼神溫軟了些。
即便來時便知觀月是什麽樣的人,可看見她這般嬌怯模樣,還是不免心神一蕩。
他提醒自己,不能再被這女人騙了。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拿下這磨人的妖精。
“多說無益,月娘,你若真有心彌補,便該拿出些誠意來。”
秦關陽向她逼近,右手扣上了她的肩頭。
觀月低聲驚呼,拂開了他的手:“還請世子自重!”
“自重?”秦小世子冷笑一聲,耐心消磨殆盡,“今日讓我來宮中的是你,現在又裝什麽貞潔烈女?與外男私通乃是死罪,儷貴妃,想必你也不想被別人發現,你在這裏跟我私會吧。”
觀月隻覺眼前天旋地轉,便被秦小世子推壓在了牆角。
慌亂之間,她伸手握住了發間玉簪,下一瞬便要向秦小世子的脖子上刺去——
“世子。”
一道寒且冽的聲音在拾翠殿門處響起,秦小世子鬆開了緊扣觀月腕骨的手,擰著眉頭向身後望去,看清來人時,秦關陽臉色陡然一變。
“顧……”
顧珩那雙冰冷的眼睛掃視而來,猶似刀鋒掠過,淬盡嫌惡。
換做平時,秦關陽這個世子或許還能在顧珩麵前保持矜貴姿態,可眼下的情景……
若是顧珩將此事揭發,別說他這世子之位,恐怕整個秦公府都要為他陪葬。
秦關陽臉色唰一下變得蒼白,他張了張嘴,嗓子仿佛被堵住了般,竟連一個聲音也發不出。
下一秒,他便看見一道春綠色的身影從他麵前擦肩而過,他想要抓住那抹顏色,卻隻有冰涼的衣料順著他手邊擦過,就像天際落下的雪,尚不曾落地,便彌盡消失了,隻留下淡淡的餘香在空中縈繞。
他隻能親眼看著秦觀月向顧珩奔去,就像那日竹林中的一片葉,悠悠落入了顧珩的懷中。
秦觀月緊緊攥著顧珩腰間的衣料,香軟的嬌軀倚在他的懷中,她察覺到顧珩如鬆挺立的脊背微不可察地一顫。
顧珩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僵立在原地,那股勾人的幽香便如妖魅般鑽入了他的鼻息。
眼底堅硬的冰冷融化,變成了不知所措的驚詫。
“丞相……”
秦觀月抬起臉,幾縷碎發散落在她淨白的頰側,足見她剛從一場慌亂中掙脫。淚光盈盈的眸中盛滿了慌亂與懼怕,那往日婉轉如鶯啼的聲音,此刻卻像是小獸低聲的嗚咽。
顧珩冷靜下來,先將驚魂未定的秦觀月扶至一邊的椅子坐下,見她仍不住地顫抖啜泣,便褪下外袍,披在秦觀月身上。
安置妥當後,他回身望向秦關陽,無情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世子怎麽在這裏?”
秦關陽怔了怔,一滴汗順著眉角滑落進眼中,淹得他睜不開眼。
誰知坐在一旁的秦觀月此時竟抽噎出聲:“丞相,弟弟他是今日進宮吃多了酒,犯渾將本宮錯認成了宮女。”
秦關陽驚詫地看向觀月,他本以為觀月會借機找他的麻煩,卻未料到她竟願意保全秦公府的臉麵。
他本也不知如何辯解,此刻正好不再言語,低下了頭。
顧珩眉頭微蹙,望向秦觀月的眼中流過一絲複雜的思慮之色。
秦觀月抬手拭去眼角淚痕,另隻手緊攥著身上袍子,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仿佛受了極大的屈辱。
她的聲音含著哭腔,因而斷斷續續:“事關本宮母族名聲……還望丞相,還望丞相莫將此事張揚出去。”
顧珩麵無波瀾,此事牽連眾多,他本也不打算鬧得人盡皆知。
隻是他有些不解,秦觀月險些被秦小世子輕薄,竟還有心思考該如何周全秦國公府的麵子。
既然她已經為他想好了借口,那也免得他再操心。
“賀風。”顧珩冷然道。
在殿外等候的賀風沉步走進,立在顧珩身後等待指令。
顧珩淡然地瞥了秦關陽一眼:“先將世子帶回清平居,等世子酒醒後,再將世子送出宮,以免世子再生是非。”
“是。”
秦關陽心中有如火燒。
顧珩分明是假借醒酒之名,將他扣在宮中。
他越想越奇怪,拾翠殿乃是廢殿,鮮有人至,顧珩又怎麽會湊巧出現在此處?
難道顧珩在宮中的眼線已遍布至此了嗎。
可眼下容不得他多想,賀風已走到他身邊,架住了他的胳膊:“世子,得罪了。”
秦關陽咬牙切齒地低下頭,不得不隨賀風離開。
邁出拾翠殿的時候,他似乎聽見屋內響起了秦觀月嬌怯情綣的一聲低喚,柔情千轉,如煙如霧。
“丞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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