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今日早朝時, 皇陵的守衛來報,說昨夜打雷,擊倒了皇陵的一棵樹。


    皇陵樹木被毀, 乃是大事。


    恰好陳妄今日恢複上朝了, 陳帝便點了他親自去查看。


    從皇城到皇陵, 來回得大半天。


    散朝之後,陳妄連東宮都沒回, 便匆匆乘著馬車去了。


    昨夜皇陵這邊的雨,下得又急又快, 陳妄他們過去時,地上已經沒有積水了,隻剩下被狂風吹下來的落葉斷枝, 鋪在皇陵的台階上, 看著滿目淒涼。


    跟著陳妄一起來的欽天監官員,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陳妄也跟著擰眉。


    守衛皇陵的侍衛,在旁戰戰兢兢道:“昨夜被雷擊倒的那棵樹, 還在裏麵。”


    因為皇陵的一草一木,都不得擅動。


    平日這些侍衛會打掃, 但昨日出了這事, 他們想著,宮裏定然會派人來查看,便也不敢擅自打掃, 隻得引著陳妄,踩著落葉往裏走。


    進去之後, 看見那棵倒在先帝陵墓台階前的樹時, 先前臉色發白的欽天監官員, 這下直接是麵如考妣。


    這棵樹, 差一點就砸到先帝的陵墓上了。


    回去稟報陳帝後,陳帝定然會震怒的。


    而他們欽天監,一向是負責觀測天象,占卜吉凶的。


    眼下皇陵出了這種事,陳帝第一個要問責的,就是他們。


    陳妄看過之後,麵沉如水。


    他出聲嗬斥:“皇陵乃是國之重地,眼下斷枝落葉滿地成何體統!趕緊讓人給孤清掃幹淨。”


    守衛忙稱是。


    陳妄又親自在皇陵四處查看了一番,確定別的地方,沒有什麽問題之後,才帶著欽天監的官員,一同返回皇城。


    一路上,陳妄莫名心焦。


    心裏不斷有個聲音,催促他快一點,再快一點。


    陳妄被這個聲音弄的煩躁不已。


    他掀開簾子,衝淩霄吩咐:“走快點。”


    可走的再快,從皇陵回皇城,也得一個半時辰。


    等陳妄回到皇城時,已是晚霞漫天了。


    他們進城時,才發現城門口戒嚴了。


    陳妄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掀開簾子,沉聲問:“出什麽事了?”


    淩霄同守城官兵說了幾句,回來時,麵色有些難看。


    “回殿下,聽說是望舒公主不見了,陛下責令京兆尹在找人。”


    什麽?!


    自己去趟皇陵的功夫,李望舒又不見了?!


    他不是安排暗衛保護她了嗎?!

    陳妄又氣又怒。


    “讓那些蠢東西,滾來見孤!”


    淩霄正欲去吩咐時,又被陳妄叫住。


    “李望舒是在哪裏不見的?”


    “回殿下,是在戚家。”


    “去戚家。”


    馬車立刻一路疾行,往戚家而去。


    陳妄到戚家時,戚將軍父女倆,也剛從宮裏回來。


    今日是皇家來下聘的日子,他們怎麽都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參見太子殿下。”


    戚將軍和戚紅纓一同向陳妄見禮。


    陳妄擺擺手,目標明確看向戚紅纓。


    “戚小姐,孤可否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戚將軍見狀,欲邀陳妄進府,卻被陳妄拒絕了。


    “孤同戚小姐說幾句話就走。”


    戚將軍便沒再說話了,自己拱手退開了。


    戚紅纓知道,陳妄是為李望舒而來。


    她也沒兜圈子,便悉數告訴陳妄了。


    今日天家來聘,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聘禮上,便忽視了李望舒了。前廳的人,以為李望舒去找戚紅纓了,而戚紅纓被拘在院子裏學規矩,壓根就不知道李望舒來了。


    還是申時初,被打暈的侍女醒來,跌跌撞出來後,眾人才知道,李望舒失蹤不見了的這件事。


    李望舒是李國送來的質女,她與戚紅纓交好,是人盡皆知的事。


    眼下陳李兩國是戰是和未定,李望舒卻在戚家突然不見了,一個弄不好,戚家便會被扣上私通外敵的帽子。


    所以戚將軍當機立斷,叫停了聘禮的唱誦。


    一麵吩咐人去找李望舒,一麵親自帶著戚紅纓,進宮去向陳帝請罪。


    戚紅纓剛說完,戚家的管家,便帶著一個侍女出來了。


    戚紅纓道:“你把當時的情形,如實再向太子殿下複述一遍。”


    “今日望舒公主隨宮裏的姑姑來府裏,將軍吩咐奴婢,帶公主去小姐的院子。但走到後院假山旁,奴婢腳踝突然一疼,奴婢蹲下揉腳踝時,突然後脖頸一疼,然後就失去知覺了。”


    陳妄問:“那你可看到,襲擊你的人是誰了嗎?”


    那侍女搖搖頭。


    她怯怯道:“等奴婢再醒來時,身上的外裳被人扒了。”


    戚紅纓接了她的話。


    “今日納征,府裏進出的人很多,門房那裏也沒注意到,望舒是怎麽出府的。”


    陳妄臉上神色變了變。


    但對著戚紅纓,他卻什麽都沒說,隻道:“好,多謝。”


    說完,轉身便欲走。


    但臨要上馬車時,陳妄又猛地頓住。


    他轉過頭,突然問:“戚小姐知道,我與李望舒之間的事?”


    戚紅纓一愣。


    她沒想到,陳妄會猝不及防問這個問題。


    之前她答應過李望舒。


    不將此事告訴陳妄的,但如今陳妄這副表情,顯然他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戚紅纓想了想,她不答反問。


    “殿下知道,望舒這次離開的原因嗎?”


    雖然戚紅纓也想騙自己說,李望舒是被人擄走的。


    但是今日入宮後,陳帝聽到李望舒不見了的消息,第一反應,不是派人去找,而是讓人把六皇子傳召了來。


    六皇子一瘸一拐進來,就差沒發誓說,李望舒失蹤的事,與他無關了。


    瞧他那樣子,也不像是在撒謊。


    而在皇城裏,除了六皇子之外,沒人敢打李望舒的主意。


    所以戚紅纓懷疑,李望舒是自己離開的。


    陳妄聽到這話,臉色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


    他正要開口說話時,一個內侍騎馬飛奔而來。


    看見陳妄,那內侍當即勒住韁繩。


    內侍從馬背上跳下來,氣喘籲籲道:“殿下真是讓奴才好找,陛下急召,殿下快些隨奴才去吧。”


    陳妄便沒再說廢話,徑自轉身上了馬車。


    剛才陳妄與戚紅纓說話的間隙,淩霄也從暗衛那裏,打聽到了許多消息。


    是以在回皇宮的路上,淩霄便壓低聲音,同陳妄道:“殿下,望舒公主那兩個親信,也不見了。”


    陳妄聞言,下頜骨猛地繃緊。


    放在膝頭的手,也倏忽間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淩霄見狀,也不敢再說什麽。


    馬車暢通無阻進宮後,陳妄下來後,徑自往陳帝的宮殿而去。


    陳妄目光陰鷙,感覺下一刻就能提刀殺人,宮人察覺到了他的殺氣,個個屏住呼吸,生怕惹到陳妄不快。


    可偏偏,有人就是不識相。


    陳妄拾階而上,走到一半時,遇見了一瘸一拐,剛從陳帝宮裏出來的六皇子。


    因為陳妄,他被陳帝打了兩頓的事,六皇子還記得。


    他們倆之間相差了十杖,自己眼下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陳妄卻是步履穩健,六皇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那幫拜高踩低的東西,回頭他再收拾他們。


    陳妄眼下沒空搭理六皇子,徑自便要走,可六皇子卻不識趣,非要攔住他。


    聽到李望舒跑了的消息,要不是陳帝還在,六皇子簡直恨不得,仰天大笑個三百聲,然後再稱讚一句:跑得好!

    既然他得不到的東西,陳妄也別想得到。


    所以六皇子故意磨蹭到現在,就是想等陳妄來,看他的笑話。


    “太子殿下,聽說……”


    “滾!”


    話落,陳妄一把將麵前那隻礙事的胳膊揮開,徑自往上走。


    而六皇子腳下沒站穩,一個屁/股蹲摔下去,頓時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聲。


    常公公看見陳妄來,在心裏歎了口氣,親自進去通傳了。


    陳妄進去之後,陳帝坐在龍椅上,麵色十分難看。


    看見陳妄進來,陳帝先問了皇陵的事情。


    陳妄如實說了。


    是閃電劈斷了樹,但並沒有傷到祖宗陵墓,可即便如此,陳帝還是十分震怒。


    曆代以來,皇陵便是龍脈的所在地。


    眼下即便是皇陵的樹木遭了雷擊,也不能算是小事。


    陳帝怒道:“來人,讓欽天監的監正滾過來見朕。”


    立刻便有內侍去傳了。


    正事說完,陳帝便又說起私事來。


    他斜睨了陳妄一眼,冷笑道:“朕聽說,你一回來,就直奔戚家而去,看來是已經知道,李望舒逃走的消息了?”


    “是。”陳妄垂眸,寬袖裏的手,攥著就沒鬆開過。


    “那日,你在朕麵前,一力袒護李望舒,甚至為了她,挨了二十杖,朕還以為,她與你情投意合,可轉瞬,她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帶著人跑了。”


    陳帝將茶盞重重擱在桌上,怒不可遏道:“你給朕一個解釋。”


    陳帝要的解釋,陳妄給不了。


    陳妄一撩袍擺,屈膝跪下,一字一句道:“父皇,兒臣請命,親自帶人捉拿李望舒,待將她捉拿回來之後,兒臣自來找父皇謝罪。”


    “你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


    陳帝震怒,指著陳妄,怒罵道:“一國儲君,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現在她跑了,你還要親自請命,帶人去將她捉回來,你是覺得,皇室的臉,沒被你丟盡是不是?”


    陳帝說著,身形猛地晃了晃,他抬手捂住胸口,麵露痛苦。


    常公公見狀,忙伸手去扶陳帝,勸道:“陛下,您消消氣,有話好好說呀。此事殿下也是無辜的呀,畢竟那李國公主逃跑時,殿下奉命去查看皇陵了。”


    “你倒是會見縫插針為他求情。”


    陳帝麵色不虞,常公公立刻請罪。


    “父皇……”


    “你給朕閉嘴!”


    陳帝指著陳妄,厲聲道:“你與戚紅纓的婚期將近,這段時間,你好好籌備,你們的婚事便是,李望舒這事,用不著你操心。”


    陳妄還想再說話,可看到常公公的眼神時,隻得頹廢垂下頭,低聲道:“是。”


    從陳帝的殿中出來,宮裏已經掌燈了。


    淩霄等在外麵,看見陳妄回來,他立刻迎上去。


    一麵陪陳妄往東宮去,一麵道:“屬下已經派人打聽過了,月嫦宮的福滿,假扮成壽康宮的內侍,混在抬聘禮的宮人裏出宮了。至於那個抱玉,則是藏在了箱子裏。”


    畢竟這聘禮是從太後宮裏抬出來的。


    借盤查侍衛們一個膽子,他們都不敢搜查。


    陳妄不答話,他隻徑自往東宮走。


    明明昨夜的歡愉還未消散,怎麽今日,李望舒就突然一聲不吭的走了呢?

    陳妄想不明白。


    一個人,怎麽能這麽善變呢!

    不遠處的宮燈,在夜風裏輕晃了一下。


    光暈明明滅滅。


    電光石火間,陳妄突然反應過來。


    他咬牙切齒道:“不對!李望舒不是臨時起意的,她應該是早就計劃好了的。”


    她知道,隻要她撒撒嬌,他就會心軟。


    然後她借著去戚家看下聘的由頭,光明正大出宮的同時,讓自己的兩個親信暗度陳倉。


    “嘭——”


    陳妄一拳砸在宮牆上。


    李望舒竟然利用他!


    她竟然利用他!她怎麽敢!!!

    陳妄牙關緊咬,下頜骨繃緊,身上散發著濃鬱的殺氣。


    跟在他身後的內侍們,見他發怒,齊刷刷跪下,連大氣都不敢喘。


    “淩霄。”


    陳妄突然叫淩霄的名字。


    淩霄立刻上前:“殿下。”


    “告訴今日,那十個去保護李望舒的暗衛,若是他們找不回李望舒,他們的項上人頭就別要了。”


    淩霄頓時麵露為難。


    他先前已經打聽過了。


    李望舒失蹤,再到戚家人發現她失蹤,再到關閉城門嚴查,這中間已過去了兩個時辰。


    李望舒應該早就跑遠了,陳妄現在派那十人去追李望舒,他們怎麽可能能追得上。


    可眼下陳妄那副模樣,淩霄知道,他說什麽,陳妄都不可能會聽得進去。


    他隻能應承下來。


    李望舒逃跑了這件事,很快就傳的闔宮上下全知道了。


    早上接到李望舒交給自己盒子時,有多欣喜的康平,現在就有多絕望。


    他捧著那個盒子,像是捧著一個燙手山芋,正不知所措時,聽到外麵傳來宮人的問好聲。


    陳妄回來了。


    康平忙將盒子交給身側的內侍,疾步跑出去接陳妄。


    “殿下……”


    他剛開口,便在陳妄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康平還沒來得及開口,麵如霜雪的陳妄,已經抬腳進了殿內。


    康平忙進去伺候。


    殿內燈火通明。


    一進去,康平就看見,陳妄手背上鮮血淋漓。


    “殿下,您的手……”


    “滾!”陳妄沒等康平說完,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瞬間就爆發了,他厲聲道:“滾!你們都給孤滾出去!”


    陳妄許久沒有發這麽大的脾氣了。


    康平嚇了一跳,當即便要帶著內侍出去。可走了幾步,看見內侍手中的盒子,猶豫了片刻後,終是又將那盒子接了過來,自己停下腳步,顫聲道:“殿下,望舒公主今晨從東宮離開時,要奴才待您回來後,將這盒子交給您親啟。”


    陳妄單手扶在桌上喘息。


    聞言,猛地抬眸瞥過來,眼裏皆是滔天的怒意,但目光卻落在康平手中的盒子上。


    康平見狀,立刻將盒子呈上來。


    陳妄抬手抹了一把臉,坐回圈椅上。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殺人泄憤的目光,將盒子打開。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得醫院家裏兩邊跑,我爭取日更,欠的等忙過這幾天,會補上的,明天見吖感謝在2022,06,28 00:03:17~2022,06,28 23:04: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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