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第49節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又是這句!祁秉承眸中閃過憤恨之色,從小到大,不管自己有多努力,做了多少事,隻要有一件事情沒做好,父親都是這句,帶著輕蔑與斥責,仿佛自己多沒用一般。


  明明自己事事優秀!


  祁秉承起了一股子逆反心理,“現在都這樣了說這些有什麽用?再成事不足不得還是你兒子?難不成父親要將我真的弄死來個假戲真做?”


  “你!”祁潛真的要被這孽障氣死,正要破口大罵幾句,但還沒罵出口,書房的門就突然被人從外麵一把推開,而後,祁夫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奔了進來,驚喜萬分。


  “承兒你是嗎?!承兒?!你還沒死?!”


  因為假死的事情祁潛沒有告訴自己的夫人,所以之前祁夫人祁袁氏是真的以為自己的兒子死了,一病不起,除了偶爾出去上香祈福,都是臥病在床。剛剛陡然聽到底下人匯報說人回來,垂死病中驚坐起,她披了衣服就奔來了。


  如今,看到自己兒子全須全尾的站在這裏,雖然瘦了很多,但是卻是活的,祁袁氏激動得上前抱著自己兒子痛哭出聲,“我的兒——你這是,你這是要嚇死娘啊……”


  祁秉承聽著這些,倒沒多大感觸,但也安撫了幾句,等她情緒稍微穩定下來之後,他便告起了狀,“娘,父親說要把我弄死。”


  “什麽?!”祁夫人瞬間停止了哀嚎,看向祁潛的眼裏充滿了憤怒。


  “祁潛!虎毒還不食子,你怎這般狠心?!之前我兒假死,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


  “這什麽跟什麽?”祁潛一聽這聲音就頭痛,“你個婦道人家不懂就不要插嘴!他若不假死,到時候若真查起來,咱們一個都跑不了。”畢竟黑山寨的事情都是承兒一人在接洽。他若是假死了,真有人要查也死無對證。


  “哼,祁潛,”祁夫人一張病容露出一絲譏笑。她病了幾個月,但如今見到了自己的兒子,病一下子就不藥而愈了,“如今翅膀硬了就敢在我麵前逞威風?婦道人家,敢這麽跟我說話。你有啥威風可逞?不要忘了自己什麽身份!”


  “我什麽身份?我乃南郡郡守祁潛,你說我什麽身份?”


  “當初要不是我下嫁於你,你當得了這南郡郡守?”祁袁氏娘家是帝都的,與袁皇後沾親帶故,所以她腰板一直很硬。剛大婚那會兒還好二人濃情蜜意她也願意小意溫柔,但後來這後院的女人越來越多,祁袁氏看清了他的嘴臉,也就對他徹底死了心,於是就沒給個好臉色,“祁潛,今日我就將話撂到這裏,你要是敢喪心病狂傷了我兒,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還好意思說這個?當初要不是你們家巴結三皇子,我們會淪落到需要與那些土匪草莽為伍?”堂堂一個士族,卻要與草莽為伍,當真是丟臉至極。


  “哼,現在倒是怪我了。娶了我,讓你一個小小的祁氏在短短二十幾年坐大坐強,成了南郡之首,這要是別人百來年都不見得有這本事。現在倒怪我家去巴結三皇子?祁潛,做人要厚道,有舍才有得,別得到了還想把失去的也得到,天下哪兒那麽便宜的事?”


  “你!”


  又來了,又吵上了。


  祁秉承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像這樣的大吵小吵,基本隔一段時間他都能聽到。


  從小時候的心慌心煩,到後來的麻木。


  他掏了掏耳朵,打斷他們,“娘,咳咳咳……”卻沒想到身體太過虛弱,咳了起來。


  “我兒怎麽了?”祁夫人聽到他咳嗽,趕緊過來,聲音變得溫柔關切,完全不似剛剛的冷硬,“你看你這段時間都瘦了,是不是在外麵吃不飽穿不暖?沒事了回來了就沒事了,走走走,娘帶你回屋,你那屋子娘每天都有叫人打掃……”


  祁夫人說完,又轉身瞪了眼祁潛,而後便拉著自己的承兒走了。走之前她丟下一句,“哦對了,你那新進府的妓子,趁著我這段時間心傷不管事兒在後院上竄下跳的,我看了心煩,待會兒就要將她發賣了,你沒意見吧?”


  雖是在問他有沒有意見,但語氣卻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祁潛站在原地,氣得咬牙切齒臉部都扭曲了,卻無可奈何。


  祁袁氏帶著自己的兒子來了他的院子,又聽見兒子咳了兩聲,心疼壞了,趕緊讓丫鬟去請府裏的大夫來給看看。


  如今知道自己兒子沒死,這段時間心如死灰的祁袁氏一下子就變好了,又成了那個雷厲風行的祁夫人。她吩咐丫鬟將屋子裏的一應物件都換成了新的,又讓人從庫房拿了和羅熏香和上等銀絲炭點上。


  等一切都弄好了之後,祁袁氏想起了一件事兒,“當初以為你去了,娘怕你在下麵一個人孤單,就讓你那妾室通房下去陪你了……承兒不會怪娘吧?”


  “沒事,娘也是為了我好。”那幾個女人祁秉承本來也沒放在心上,隻是閑下來逗逗樂,沒了就沒了。


  “等明日娘就給你重新選兩個,選合你心意的,這府裏若是沒有,娘就讓人在外麵買,你放心,一定會是頂頂好的。”


  “再說吧……娘,我家唔唔呢,你是不是也對她動手了?”


  祁袁氏一聽,心裏咯噔了下,有點不好說出口,“娘見你那麽喜歡,就打算一並……不過放心,她應該還沒死,若是兒子還歡喜她,到時候將她找來便是。”當時雇來的那兩個人一直沒回來,祁袁氏見他們那般沒用,就處理了那二人。所以到現在,那蘇氏應該還沒死。


  “她當然沒死,我在山上見到她了。”祁秉承將山上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一想到山上的情景,想到那蘇青梧跟了個野男人,他拳頭緊握,眼裏翻湧著怨恨。


  祁袁氏也越聽越來氣,“真是個不守婦道的!”沒想到那蘇氏人沒死,卻那般不忠,背叛了她的兒子。


  “黑山那個剿匪的到底是什麽來路?”


  “具體的倒不是很清楚,聽你父親說是從帝都來的。等娘讓人問問你帝都的舅舅,他應該知道……承兒,如今那蘇青梧已經不幹淨了,配不上你,就不要再想她,娘讓你舅舅在帝都給你挑個真正的大家閨秀。”


  祁秉承聽了不置可否。


  確實,蘇青梧已經跟了別的男人如何能當自己正妻?但自己守了這麽多年的女人,還沒吃到就讓他放手,完全不甘心。祁秉承想著既然髒了身子,妻不行,那就妾。總之,他要嚐一嚐那嬌嫩嫩的身子。


  “娘,有一點父親說得對,兒子假死對整個祁府都好。如今多事之秋,確實要小心謹慎一些。”


  祁袁氏是從帝都走出來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見得多了,政治嗅覺也很敏銳,她何嚐不知道這樣是最好的。


  但,

  “就是覺得委屈我兒了。”


  黑山上,隨著山民們的辛勤勞作,整片山坡漸漸栽滿了秧苗,染上了一層綠。


  看著越來越多的水田裏綠油油起來,大夥兒滿臉笑意,別提多高興了。


  不過也有例外。有一個人臉上絲毫沒有笑意。大柱完全開心不起來。因為等秧苗全部栽完之後,他就要走了。


  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來南郡了。就再也見不到雲弟了。


  卷著褲腿兒的大柱站在某塊水田裏,眼神不知不覺的飄到了田埂上。那裏雲弟正躬著身子將籮筐裏捆成一團一團的秧苗扔到田裏方便大家就近拿秧苗栽。


  細胳膊細腿的。


  一股濃濃的不舍在心裏怎麽也化不開。


  他其實不想走。完全不想走。


  但若是不走,這像什麽事兒?

  他這幾天一躺到那個大通鋪的床上,心裏想的都是雲弟,不僅想,晚上還夢到。夢裏的雲弟眼含淚水嚶嚶嚶的,讓他幾近癲狂了。要是再不走,大柱覺得時間一長自己便會忍不住衝過去抱他!

  要命!他可是個男人啊!


  大柱過不了心裏這一關。


  雖然過不了心裏這一關,但過了這麽幾天,大柱早就不覺得尷尬了,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去追尋雲弟的身影。


  見他在田埂上,大柱不知不覺中,就從田裏一步步走到了田埂邊,忍不住跟他說話。


  “我這裏也沒秧苗了,你給一團給我。”


  眼睛一直盯著他,使勁兒的瞧。


  雲雁麵無表情,目不斜視,似乎沒聽到旁邊有人說話,直接將手裏僅剩的兩團秧苗扔了出去。


  扔了好遠。


  而後她雙手拖抱著裝秧苗的籮筐就走了。


  全程沒說話,甚至眼神都沒分給大柱。


  當他不存在。


  被雲弟無視了的大柱心裏難受。


  雲弟不理他了。


  看著雲弟單薄清麗的背影,頭也不回走得那麽決絕,一米八的高個兒大柱,此時卻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


  弱小可憐又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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