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第46節
為了慶祝田裏通水,也為了犒勞這段時間一直勞作的山民,薛鶴初吩咐楊氏多準備些飯菜,又讓薛岩下山運了一些酒水上來。
這酒是郡裏的好酒,酒香醇厚,香飄十裏。
隔得老遠就能聞到,饞得有些山民老早就在遙遙張望。因為山裏沒有路,山下的推車無法上來,酒壇子都是裝在大箱子裏,用人工一箱箱抬上來的。山民們遠遠的就看到了好幾個大箱子,嫌慢,自發的圍了上去。撇了箱子,眾人一手一個抱起酒壇子就走,笑聲爽朗,多日的疲憊也跟著一掃而空。
傍晚的時候飯菜就做好了,燒□□蒸肘子肉,香腸臘肉豆瓣魚等等一一端上各桌,油而不膩,香脆爽口。
壩壩宴,全村子的山民都可以來吃。說說笑笑,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內院屋內就要安靜許多,隻除了薛影一條條一樁樁不緊不慢匯報的聲音,再無其他。
燭燈明亮,薛鶴初坐在大理石雕雲紋的案桌邊,提筆沾沾了墨,在一張輿圖上勾勾畫畫。仔細看,是繪的黑山的地形圖。
他打算帶著山民挖一條路,從這個小山村直通山腳下。這山路崎嶇難走,莫說馬車,連運酒的推車都無法通過。山民們若是下山,一來一回就得耗費一天,十分的不方便。且如今這個小山村已經登記在冊,後續朝廷的管理,以及交糧賦稅等事宜,若是沒有一條大道,多少有些束手束腳。
等秧苗移摘過後,有長達幾個月的時間等稻子成熟,那時山民們無事,便可開始開鑿山路。
他前段時間中途下了趟山,也就是遇到女人的那次,也是為了查看山路路線。
等按照記憶完善了輿圖,勾選好了山路的起始地點和路線,薛鶴初停了筆。
他一直有在聽薛影說話。
這時旁邊的薛影也剛好將陳冰的事情匯報完,他看了看主子的神色,
“需要下山查一查那個陳冰嗎?”
薛鶴初眸光流轉,透著一抹寒戾,“左不過是祁潛的人。”查下去也沒必要。
且等一等,等他將這裏的事情忙完了,再下山好好跟他算賬。
敢覬覦他的乖乖。
薛鶴初倒沒想過那個陳冰此番舉動是因為二人有什麽關係,一直以為是那陳冰見色起意。
畢竟在帝都,一眼看中個女人就將其視為己有的事,也不少見。
薛影見這件事情匯報完,於是開始匯報另一件事,他遞上了一包粉末,
“是從那個叫白芷的婦人屋子搜出來的。”
而後又一五一十的稟報。從帶血的布料到桃花林的茅草,再到那個粗使丫鬟小紅。
因為那個帶血的布料,薛影查到了白芷在桃花林裏撒下的粉末。這件事涉及到小夫人,薛影看得出主子對小夫人的重視,於是又去查了查那個婦人的屋子,搜出了很多類似的粉末。
薛鶴初掃了一眼,接過粉末遞在鼻尖聞了聞,劍眉微皺。
合歡香。
出身世家,他自然知道這些個陰私醃臢物,也自然知道這種東西若是作用到人身上,輕則致幻,重則致命,不輕不重,需得與人合歡。
也是在這個時候,薛鶴初突然想到那天女人的反常舉動,一個人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山坡上。
頓時臉色一沉。
當時他還以為是女人醉了酒的緣故,現在看來,倒是他疏忽了。
將手上的粉末扔在地上,薛鶴初的眼底劃過了一層冷意。
要是他那天出現得不及時,他的女人豈不是就那樣毀了?
嗬,薛鶴初冷笑一聲,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這些,當真是讓人極其不爽。
“去處理了。”
薛影自然知道這個處理了是什麽意思,於是微微躬身,正要領命,又聽得主子說,“自然一點。”
“是。”
薛鶴初抿著薄唇,自然點,莫嚇著了他的乖乖。他現在是看出來了。他的女人天真純粹,沒見過什麽黑暗麵,要是突然傳出個什麽事,她估計會嚇得瑟瑟發抖。
“那個丫鬟死了?”
“還有一絲兒氣。”
“那就讓人帶下山去救治。”他今天回來時似乎聽女人提過,說是不見了。既然女人這麽關心這事兒,能救就盡量救。
這時門外漸漸傳來了清淺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是誰,一深一淺,路都走不穩的樣子。
沒一會兒,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門口光線被擋住,但人很久都沒進來。
又過了一會兒,老舊的木門上纏來一隻白嫩嫩的小手,門邊探這著一個小腦袋。
“夫君在嗎?”脆生生的詢問。
青絲鬆鬆散散,芙蓉小臉微微酡紅,眼神迷離,顯然醉得不輕。
“夫君在不在?”
青梧從外麵進來,一眼就瞧見了屋子裏的夫君。坐在案桌邊,光風霽月。
濕漉漉的杏眼盯著他眨了眨,青梧徹底認清了人,於是抱著個小瓷酒瓶,搖搖晃晃的跨了門檻兒,走了過去。
“夫君原來在這裏呀?”
而後舒舒服服的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一絲冷鬆香兒。
“嘿嘿,夫君你也喝,可好喝啦。”青梧邊說,邊將手裏的瓷瓶遞到夫君的唇邊。
薛鶴初在女人剛進門的時候,就起身大步迎了過去,伸手摟過了小腰,稍稍穩住了她搖晃的身子。
而後看了一眼旁邊的薛影,示意他出去。
“讓人去盯著點祁,”
“啵啵,”軟軟的貼在夫君懷裏的青梧有點熱,她退開了些,然後踮著腳就要去親夫君的唇,夫君的唇冰冰的。
“啵啵,夫君。”
薛鶴初微微仰起下巴,他還沒忘記屋子裏還有人。
“下去吧。”他示意薛影出去。
紅潤潤的唇瓣兒因為他的動作而貼在了喉嚨處,軟糯沁香,讓他背脊一僵。
“怎麽喝這麽多?”
等薛影完全退出去之後,薛鶴初抱著女人,微眯著狹眸享受。
不過這時候青梧卻推開了他,撅著小嘴兒,臉上氣鼓鼓的,
“哼,夫君怎麽不讓親?”平日裏最喜歡親她了,怎麽這會兒不讓她親?
薛鶴初被她這醉顏嬌嗔勾得輕笑,上前,扯了扯女人的小嫩臉,逗她,“剛剛有人,那現在來吧。”
“不要!”青梧輕輕拍開了夫君的手,“剛剛你都不準我親。現在又要我親,我不親。”
說著,醉得迷迷糊糊的青梧甩了甩小腦袋,而後轉身,搖搖晃晃在屋子裏亂竄。
走得不快,但毫無章法,像是再找什麽東西。
“額,床呢,唔唔想睡覺了。”軟軟糯糯的聲音,混著點醉了酒的含糊,“睡覺,娘親,唔唔想睡覺了……嗚嗚嗚娘親你在哪裏唔唔想回家嗚嗚嗚——”轉眼間眼淚撲簌簌的掉。
薛鶴初隻是一個轉身的功夫,便聽到女人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後便看到女人蹲在角落裏淚眼婆娑,小嫩手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心裏微微一疼。
“怎麽了?”他幾步走過去抱住女人,“好端端的,哭什麽?”
“嗚嗚嗚——”青梧委屈巴巴的看著夫君,濕漉漉的杏眼裏似乎清醒了幾分,又好像沒有,“我想回家夫君我們什麽時候回家嗚嗚嗚雖然這裏也很好的,但是我好想娘親——”
原來是想家。剛剛嚇得他以為女人身子不舒服。
既然是想家,這個好辦。薛鶴初將女人摟在懷裏,“那明天帶你下山。”
女人跟了他這麽久,確實不能這麽不明不白。
青梧聽了,反應了一會兒後,直搖頭。
見她搖頭,但也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的抹眼淚,薛鶴初伸手給她搽了搽眼淚,聲音溫柔,
“為什麽不?”
“等,等夫君這個做完了再回去……”青梧癟著小嘴兒。
夫君做的是大事,不能耽誤了。而且,她這個事兒,感覺好棘手嗚嗚嗚。
*
外院兒,大柱也喝得醉熏熏的。他們漢子們喝的酒,跟果酒不同。果酒是薛岩專門給小夫人和她的小夥伴兒準備的,而漢子們喝的是烈酒,度數高,夠味兒,喝著才來勁兒。
一晚上,大柱跟眾人拚了好幾壇子酒,醉得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夜深了,還是薛岩扶著他才勉強走得了路。
“別介,幹啊,來來來一口悶!”大柱將全身重量依在薛岩身上,還在想著悶酒的事兒。
“喝喝喝,喝個巴子。”完全扶不動的薛岩罵罵咧咧,“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喝了不要喝了,還喝?有啥好喝的?”薛岩是不懂那酒有啥好喝的,又辣又衝,完全品不出好喝的點。
薛岩一直在旁邊罵罵咧咧,大柱嫌吵,於是一把推開薛岩,“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走。”
“得得得,你聲音小點,夜深了,不準吵到我家少爺休息。”薛岩說完,就自個兒回了屋。今天下山了一趟,走得比較急,到現在腿還有點酸,他得躺床上好好緩緩。
趕走了薛岩,大柱暈暈乎乎勉強來到自己屋子。
然後一腳踹開了房門!
這幾天,雲弟跟他鬧別扭,他照著薛岩的方式一直冷著雲弟。
人薛岩不是說了,不用哄,也不用管,過幾天就保管服服帖帖。
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雲弟對他越來越不給個好臉色。動不動就給他擺臉子,感覺愈發的不待見他了。
真是想不通。
一想到雲弟總是躲著他不理他,大柱心裏就發堵。好想像以前一樣啊,雲弟溫溫柔柔,說話還帶著笑。
大柱將門一關,反鎖。進了屋子。
屋子不大,但擺著兩個床榻。
大柱沒有到自己的床榻,而是走到了雲弟的床榻前。
“雲弟?”
喝紅了臉的大柱見雲弟躺床上睡著了,於是稍稍俯下,身,打算搖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