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第10節
美人椅寬敞,椅上的青花褥子柔軟而順滑,當青梧躺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愉悅了好幾個度,舒服得想喵喵叫。
扯了褥子一角搭在小肚皮上,剛剛還有的涼意一下子就沒了,暖暖的。驚險了整天的疲憊感洶湧襲來,青梧蜷著身子,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睡眼惺忪,腦子裏卻在七想八想。
這褥子好軟哦,摸著也舒服,質地好像比家裏的要好。
不過一個土匪家怎麽會有這麽好的東西?
額,也許可能是在山下搶的。
真是凶殘的土匪。
青梧小聲嘀咕了幾句,搭著眼皮子快睡著了。
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是不是已經發現她不見了,嗚想娘親。那祁夫人有沒有為難家裏啊……
*
青山縣,知縣蘇府。
即使是夜深了,蘇府現在也依舊燈火通明。
整個府裏麵空落落的,除了幾個年邁的老奴,其他的侍衛還有丫鬟小廝們,都被派出去尋人了。
大廳裏,蘇母秦氏此時坐立不安,愁眉不展,那張平日裏保養得很好的臉上,神色焦慮。
一聽到院外有動靜,秦氏趕緊迎了出去。
“老爺,怎麽樣,人找到了嗎?”
秦氏眼巴巴的看著回來的丈夫和自己的兒子。見他們都一籌莫展的搖著頭,她隻覺得眼前一黑,頓時頭暈目眩的倒了下去。
“母親!”走在前麵的蘇青樹見母親暈倒,立馬衝過去扶起來,“母親你別著急,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妹妹的,興許,興許她隻是在哪兒貪玩兒一時忘了時間。”
蘇青樹說這句話隻是為了安慰母親,甚至連他自己都不信。妹妹平日裏雖然貪玩兒了些,但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這麽晚了還不見人影。
蘇顏見自己夫人搖搖欲墜直接嚇壞了,忙將她抱到內院大廳的椅上坐好,衣袖當扇子給她散著風。
“夫人你怎麽樣?莫要嚇我。”蘇顏其實也急,心急如焚,但夫人如今這般,他不敢表現出來,所以強裝著鎮定,“一定會找到的。”
“這,這可如何是好?老爺,咱們唔唔到底在哪裏,怎麽就找不到……”
秦氏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吳儂軟語,性子溫柔。就是一著急就容易紅眼睛。
“我已經讓衙門裏的人也秘密去找了,應該很快就會找到,夫人莫要太擔心。”多一個人找就多一分機會,隱了身份名字,隻說是接到報案走丟了人,這樣也能顧全閨女的名聲。
“怎麽會不擔心?唔唔她從來沒有這麽晚還沒回來過,她最是怕黑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哭鼻子。”
今日天還沒亮,唔唔就出發去與郡守夫人匯合一起上香。說好了會當天回來的,但現在都戌時了還沒見人影。
辰時的時候秦氏見人還沒回來便直覺不妙,於是讓兒子帶人一路朝著寺廟尋過去。
他會騎馬,速度快很多。
“青樹,你那邊怎麽樣?”
“我帶著人沿途找了一路,去了廟裏說她們已經走了。然後在寺廟山腳下打聽到了祁夫人在驛站休息,但沒看到妹妹。”
“祁夫人怎麽說?”
“沒見到祁夫人,說天黑外男不方便相見,隻是差了丫鬟出來說妹妹午時就自個兒走了。”
蘇青樹現在很懊惱,早知道這樣,早上的時候就該跟著妹妹一道去寺廟的。
“哪裏回來了,我一直在府裏等著,就想著會不會突然回來了,可是唔唔根本沒有回來。”秦氏聽了兒子說的,連最後寄希望的“閨女也許是與祁夫人一道在外歇息一晚”的念想都被打破了,急得差點又暈過去。
“都這時候了祁夫人連麵都不見嗎?我家閨女好端端的送去跟她一起上香,怎麽就單單她在,而我的唔唔卻沒見了!?”
秦氏不滿於祁夫人的態度,但也沒有辦法,誰叫那位是郡守夫人,這個時候也隻能忍氣吞聲。
“青樹,你再派些人手重新去沿路找,仔細的找,一定要將你妹妹找到。”
“我知道,母親,我這就去。”
蘇青樹趕著還沒走幾步,這時從外院急衝衝的跑進來一個丫鬟,是青梧的貼身丫鬟春蘭。
“老爺,夫人,少爺。”春蘭一跑進來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垂著頭,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春蘭,你家姑娘呢,是不是跟你一起回來了?”秦氏沒有發現春蘭的異樣,因為她一看到春蘭心裏突然有了希望,畢竟今日春蘭陪著青梧一道兒去的寺廟。
秦氏邊問邊站起來就要往外趕,以為閨女也回來了。
“夫,夫人,奴婢跟著姑娘出了寺廟之後,就,就請了假回了一趟家裏……”
秦氏一聽,心都涼了,那這麽說這春蘭並沒有和唔唔在一起。
春蘭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好半天,她才鼓起了勇氣說道:“夫人,奴婢當時走得匆忙,給家弟的新婚禮物落下了所以中途回去了一趟,看見,看見……”
“看見什麽?!”
大廳裏異常安靜,靜得連顆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所有人都在催促,“你倒是說!”
“看見,看見祁姑爺的通房妾氏突然暴斃,祁府的下人在將她們的shi體運往亂葬崗,,”
“什麽……通房妾氏暴斃,通房妾氏……”秦氏重複的聲音突然一頓,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慘白,“那唔唔在哪裏?”
“奴婢沒瞧見姑娘,”春蘭匍匐著身軀,因為當時的場麵過於驚悚,那幾個shi體七竅流血麵露猙獰,春蘭差點被嚇傻,於是就拔腿跑了。
所以她不知道姑娘現在在哪裏,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那麽危險的地方,姑娘一個人在哪裏,怕是凶多吉少,,
“老爺,肯定是那祁夫人,肯定是!”秦氏覺察到了嚴重性,連站都站不穩了。
前段時間,也就是祁府大公子剛剛過世的時候,祁夫人就差人來過一趟,委婉的表達了一個意思,就是想讓唔唔依舊進祁家。不過被她斷然拒絕了,因為這太過荒繆,祁大公子已經過世,難道讓唔唔嫁過去守活寡嗎?
如今他的通房妾氏暴斃,為什麽會暴斃?稍微一想便知定是那祁夫人搞的鬼,那她家唔唔作為祁大公子的未婚妻,,
“不行,我要去找祁夫人問個清楚,我的唔唔到底在哪裏?!”
當蘇府一家坐著馬車趕到祁夫人臨時住的驛站時,他們被郡守的護衛擋在門外,說是祁夫人已經歇息,暫不見客。
秦氏說了好多好話讓再去通傳,但祁夫人依舊不見。
為了見到祁夫人,也為了找到閨女,秦氏顧不得其他,讓人拿了幾個鑼鼓,在驛站門口使勁兒的敲。
一時間鑼鼓喧天,夜晚靜謐,方圓幾裏都能清晰的聽到聲音。
不過這樣的動靜沒有引得祁夫人出來,倒是引來了蘇家的族中長老們。
也不知是哪裏得到的消息,總之他們從青山縣一路追到這裏,氣急敗壞,一見到秦氏便厲聲斥責。
“秦氏,你這是在做什麽?你這麽做定是要得罪郡守夫人!”
在南郡,郡守最大,若是今日秦氏得罪了郡守夫人,將來還會有他們蘇氏一族的好果子吃?
秦氏性子柔弱,平日裏見到族中的長老大氣都不敢出,但為母則強,她現在必須要見到祁夫人。
不顧族中長老的斥責,秦氏鐵了心讓人繼續敲鑼打鼓。
族裏的長老自然不會容她這般胡鬧,讓人上前製止。
“夫人,你先冷靜一點。”
剛才還一直沉默的蘇顏這時候拉過自己夫人護在身後,以免她被族裏的人帶走,“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冷靜點。”
“冷靜冷靜,我怎麽冷靜啊,唔唔她都不見了!肯定是她們把唔唔關起來了!
……蘇顏!當初結親我就不同意,唔唔乖巧天真,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不好嗎?你硬要聽了你族中長老的慫恿與那郡守之子結親。這下好了,你看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蘇顏,要是今日唔唔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秦氏!”其中一個長老,蘇顏的四叔當真怒了,“你再這樣胡鬧下去,小心我們讓蘇顏休妻!”
族裏的長老其實都很不喜秦氏。
蘇顏是他們蘇家的佼佼者,才思敏捷,聰明睿智。作為佼佼者,他有義務幫襯族裏,發揚光大,讓青山蘇氏一族走得更遠。
本來當時族中已經給蘇顏相看好了人家,對蘇顏的仕途很有幫助,但沒想到蘇顏卻突然娶了秦氏,一個一無是處的江南小商之女。這還不止,也不知道這秦氏使了什麽狐媚手段,這麽多年,竟能讓蘇顏緊著她一人,房裏一個侍妾通房都沒有,這,這如何讓蘇家開枝散葉?
好在生了個爭氣的兒子蘇青樹,文質彬彬,一表人才。後來又生了個雪膚花貌的女兒蘇青梧,還勉強有點用。如今蘇青梧得了祁夫人的青睞,好不容易與郡守之子結了親,可沒想到這個秦氏這麽拎不清,竟然上趕著來得罪祁夫人!
秦氏聽到“休妻”兩個字,眼眶通紅,也不敢說話,隻是側過一邊默默的抹著眼淚。
蘇顏夾在中間也不好過,他讓人停了敲鑼打鼓,平息了族中長老的怒氣,而後牽過秦氏的手,
“夫人,當初也是為了蘇家著想……夫人,我錯了。”
“哼!與我宸兒結親,倒是委屈你們了?”
驛站的大門這時候突然開了,祁夫人馬著一張臉站在門口,姿態高傲,舉止不屑,“一個小小的知縣之女,能嫁給宸兒那是她天大的福氣!”
秦氏不欲與祁夫人爭辯什麽,見她出來,趕緊上前,“祁夫人,我家唔唔到底在哪裏?”
“好笑,你家女兒在哪裏本夫人如何得知?”
秦氏深吸了一口氣,手都在顫抖。其他地方全找過了,都沒有,秦氏心裏已然認定了女兒的失蹤跟祁夫人有關。
“祁夫人,我家唔唔還小,跟你們祁家無冤無仇,你到底把她怎麽樣了?!你還我的唔唔,你把她還給我。”
“真是不懂你在說什麽!”祁夫人掃了一眼秦氏,“你女兒午時就離開了驛站,怎麽,現在還沒到家?……夜不歸宿,嗬,這就是你蘇家教養出來的好女兒?”
“才不是!”任誰聽到別人說自己女兒的不是,做母親的都會惱,秦氏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她直接說出了祁公子的妾氏和通房今日暴斃的事,以此來威脅祁夫人。
祁夫人眼神閃了閃,不過隨即便掩藏住了情緒,“我堂堂郡守夫人,隨便處理幾個下人,有什麽問題?”
“我隻問我家唔唔在哪裏!”
“我怎麽知道她在哪裏?怎麽……你是在懷疑我?”
“我要進去找我女兒。”
祁夫人一聽,簡直要氣炸了,她越過秦氏,掃到四周一圈的護衛,而後看向旁邊的蘇顏,“蘇大人,這也是你的意思?你可要想清楚,這麽做的後果!”
這個地方是青山、黑山以及郡城直轄三地的交界處,離青山要近一點。因為是出來上香,祁夫人並沒有帶多少護衛,要是單論武力,根本不是對手。
蘇顏看了看自己的夫人,見她紅著眼睛全身顫抖,手握成了拳。他知道要是自己現在臨時退縮,夫人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而且,他其實也懷疑閨女就在裏麵。
於是沉默,意思很明顯。
“嗬,反了,真是反了!”祁夫人氣得咬牙切齒。
後來,秦氏帶著人進了驛站,一個屋子一個屋子的找,一遍又一遍的找,翻來覆去,但還是沒有找到她的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