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解毒
這是九歌第一次到江陵城裏來。入夜後，滿街人口攢動，燈火闌珊，熱鬧卻又不失祥和。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江陵，洛雲總喜歡逃出宮玩的地方。不愧是都城，確實是比靖城和清風鎮繁華了好幾倍的。
不過因為有事在身，坐下馬匹急著趕路，九歌也隻是略微的感受到了江陵的繁華。
不一會，就到了瑾王府。這是九歌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這個時代的存在，從前更多的是在電視裏看到的宏偉建築，此刻就屹立在自己眼前，不由的怔忡。
朱紅的大門上有兩個漆金的門環，門旁是標杆一樣的守衛。台階下的兩個大獅子也因為門上的牌匾虎虎生威，那齜牙的樣子絲毫不亞於上官彧。看來這上官彧是把軍營裏的那一套也用在自己府上了。
“別發愣了，快跟我走。”雲錦的聲音提醒著九歌。
“哦，好。”收拾好思緒立即跟上雲錦的腳步。
因為消息尚在封鎖，所以府裏的人見雲錦神色匆忙的帶回來一個麵生的人，也無人感到驚訝。畢竟像瑾王府這種地方，丫鬟和家丁都是訓練有素的。
遇到雲錦帶著九歌，雖不知是何來頭，但卻看在是雲錦帶回來的，所有丫鬟和家丁見了都是立在一旁行禮，而雲錦此時卻心思不在這裏，隻想盡快讓九歌給上官彧治病。
隨著雲錦穿過正廳，走到連接書房的長廊，這才發現，瑾王府的布局還是和上官彧這個人有些不同的。
瑾王府的院落是具有詩情畫意在裏邊的，每一處花園和房舍都應是出自文人雅士之手，而這與上官彧的為人卻大相徑庭。先不說上官彧為人如何，就是這設計理念也萬不可與上官彧聯係到一起。
穿過長廊，便來到一處院子，門房上寫著沁園。穿進去卻是一大片竹林，咋看布局上和九歌初來這裏的竹舍頗有幾分相似。
門前周青焦急的來回踱步，見雲錦帶來一位麵帶烏木麵具的男人，三兩步迎了上來。
“爺怎麽樣了？我把雲九帶來了。”雲錦問道。
“在裏邊歇下了。雲大夫，快請進。”周青側身讓出了道。
“快進去給爺瞧瞧。”
“嗯。”
九歌提著袍子進了書房，燈火通明。書房的布局和上官彧一樣無趣，此時他正安靜的躺在床上，嘴唇有些發紫，眉頭緊皺。
九歌上前，卻沒有把脈，直接上手拍醒上官彧。
“喂，上官彧，醒醒。”
看著九歌的舉動，周青受到了驚嚇，從來沒有人敢這麽直呼爺名諱的，也從來沒有人敢上手拍打爺的，這人怎麽一來就這般粗魯？
正想上前打斷九歌的周青，卻被雲錦攔住了。
“看著就行。”周青不知道，雲錦卻是知道的，雖然九歌有時候做事是有些異於常人，但是他的醫術自己不是沒見過，何況方才王爺也是指名要九歌來的，這就說明，爺對九歌是放心的。
“上官彧，你給我醒來啊。”拍了半天，見上官彧並未有什麽反應，於是九歌抬起手就向著上官彧的眶上壓去，片刻後上官彧表情痛苦的睜開了眼。
“感覺怎麽樣？”九歌問道。
上官彧皺著眉看著九歌。
“你知道自己中的什麽毒嗎？”
“知道還需要叫你來嗎？”上官彧反問道，雖然九歌很想反駁，但是好像說的挺有道理。
作為一個醫務人員是要有絕對的職業操守，要萬山崩於麵前而不慌。九歌轉身對著雲錦喊話。
“去將幹常山根放入文火小煮一刻鍾，然後再衝一碗巴豆水來。快！””
“我這就派人去準備。”雖然雲錦不知道九歌要這些做什麽，但是直覺告訴他按九歌說的去做準沒錯。
“我一會要拿催吐的藥來，你要盡量把胃裏的東西吐出來，減輕毒性反應。明白嗎？”九歌回頭向上官彧解釋道。
見上官彧吃力的點頭，又轉頭對周青吩咐道。
“多準備些熱水和食鹽，還有稱和恭桶。”
顯然聽到九歌的話，周青的臉色有些遲疑，但依舊抑製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周青和雲錦走後，隻剩九歌和上官彧兩人，看著窗外天色，自己隨雲錦離開也該小半個時辰了，孟衍怕是快要來了。
“剛一回來就遭人暗算，看來七爺挺招人惦記。”
“那雲九是否也惦記本王？”上官彧雖然中了毒，但大腦卻異常清醒。
“雲九可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至少一招致命，否則還要盡心盡力救治。不瞞七爺說，雲九是怕麻煩的人。”
“哦？如此便好。”
“七爺心裏可有底？別等九歌前腳剛把您救回來，後腳又撲了閻王殿。”
“雲九，你可知這話夠本王夠本王治你死罪。”
“知，當然知。隻是這七爺治了我死罪，誰來給你免死罪。”
上官彧沉默了，不是沒有人比九歌醫術高，但在目前形勢看來，九歌才是最值得信賴的人。
“七爺，別怪雲九沒提醒你，曰防夜防家賊難防。”
九歌的話，讓上官彧陷入了沉思。
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雲九，藥來了。”雲錦端著一碗還冒著些許熱氣的藥碗進了書房。
九歌接過藥碗，低頭嗅了嗅問道，“驗過毒了嗎？”
“我親自看著熬的。”雲錦答道。
九歌雙手端起藥，鄭重的看著上官彧，“七爺，如果你信我雲九，就把這碗喝下去，但是這隻能暫時減輕你體內的毒素，剩下的要等孟衍來才行。”
上官彧看了一眼九歌手中的藥碗，看著九歌黝黑卻又篤定地眼神，似乎看到了一絲關心的神色，但卻有很快消失不見。絲毫不見猶豫的，端起碗一飲而盡。
“雲大夫，您要的巴豆水、食鹽和熱水都已備好。”周青領著兩名家丁進了書房。
“把食鹽和水放在桌上，把巴豆水端來。”九歌吩咐道。
九歌接過巴豆水，遞到上官彧麵前，上官彧依舊沒有遲疑，一飲而盡。
從那時，九歌心裏便對上官彧有了改觀，也是從那時開始，她和上官彧建立了彼此信任的基礎。
對於上官彧來說，他位高權重，要什麽好太醫沒有，但他卻在這個時候選擇了相信九歌。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握著九歌的命，但是上官彧的做法讓九歌感受到一個男人的胸襟和對於用人不疑這種態度的欣賞。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九歌還是很讚賞上官彧的。
看著上官彧迅速飲下兩碗藥，九歌起身來到桌前。看著提前讓周青準備好的食鹽，熱水和稱。九歌擼起袖子準備製作生理鹽水。
據書上記載，大量的嘔吐和腹瀉會容易造成患者脫水，而脫水性質中最常見的要屬等滲性脫水了。所以九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製作生理鹽水，等一會藥效發作後就讓上官彧服用自製的生理鹽水，以免電解質紊亂。
看著九歌認真製作著生理鹽水，雖然自己看不明白，但就九歌認真的樣子來看，興許自己選擇信任她是沒有錯的。
而上官彧也不知道，也就是當時這一念之差，造就了後來那麽多的事。
這邊九歌剛把生理鹽水做好，那邊孟衍就被帶著進了門。
“小人孟衍，見過王爺。”孟衍背著兩個藥箱，不卑不亢的行著禮數。
上官彧適時的抬了手，孟衍這才起身。
九歌見孟衍到了，放下手中物什，三兩步行至身前。
“孟衍，你來了。”
“嗯，怎麽樣了？”孟衍投去詢問的目光，滿眼皆是擔憂，在雲錦周青等人聽去自是以為在問上官彧情況如何，而孟衍偏偏問的卻是九歌怎麽樣。
那上官彧是死是活於他並無多大關係，隻是這九歌平安無事才好。
“我對中醫懂得不多，所以也不能確定王爺到底情況如何。我隻是做了簡單的處理，給王爺服了催吐和腹瀉的藥，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嗯，已經很好了，我先看看。”孟衍將帶來的藥箱放置床頭，拿出軟枕墊於腕下，切起脈來。
書房又安靜了下來，看著孟衍時而皺眉，時而疑惑的樣子，九歌的手心裏早已緊張的出了汗。
雖然說在她看來孟衍醫術不低，起碼在軍中同齡人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好手。但術業有專攻，就像現代醫學一樣，分內外婦兒，不知孟衍對毒這方麵又有多少造詣。自己就這樣把問題都拋給他，會不會有些莽撞？
“還算是及時封住了各處大脈，從脈象上看來，毒並沒有向五髒六腑散去的跡象，隻是淤積在胃經。方才九歌已經為王爺用過藥了，小人這再開幾幅方子調養幾日就好了。”
“就這樣？那七爺到底中的是什麽毒？”周青急切的問道。
“王爺中的是斷腸草的毒。”
“斷腸草？那不是隻屈於鶴頂紅之下麽？”雲錦吃驚道。
“就是這個斷腸草。”
“那為何爺到現在還……”雲錦自知失言，並未往下說去。
“那就要問問王爺宮宴上吃了什麽了？敢問王爺，晚宴上可是有食過鴨血或著羊血？”孟衍胸有竹的問。
上官彧若有所思，良久點了點頭。剛想要坐起，哪知一口沒憋住，將胃裏殘留的東西悉數吐了出來，雲錦趕忙上前服侍。
“眾所周知，斷腸草其毒性巨大，但因為王爺事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食了動物血，後來又服了斷腸草，這才大大減輕了毒性，再加上封脈及時，所以王爺中毒不深，隻需要再服幾劑祛毒的藥就好。”
“原來是這樣，雲錦一會等王爺吐的差不多了，將我剛配好的鹽水給王爺喝下去，免得脫水。”九歌吩咐道。
雖然雲錦和周青聽不懂九歌嘴裏所說的詞語，但此刻卻也顧不上問，隻得好好服侍上官彧。
孟衍則坐著寫藥方，九歌卻落得清閑沒事做。
這邊雲錦正忙著幫上官彧清理身上的穢物，忙得不可開交，那邊九歌閑的扣手指頭。
雲錦回頭一看九歌閑來無事，這邊卻忙的抽不開身，不禁大喝一聲，“雲九，快把恭桶拿來，爺要更衣。”
“我？恭桶？”九歌驚訝地指著自己。之前不是沒見過上官彧半裸的樣子，但剛剛給他才吃了瀉藥，這一會場麵肯定是失控的，偏偏九歌還不知道如何拒絕。
“還愣著幹嘛？快來搭把手。”
“九歌，你去把這方子上的藥熬好，量一定要把握準確，武火熬製一盞茶。”孟衍拿著墨跡未幹的藥方說道，使勁的拍了拍九歌肩膀，徑直走向了雲錦。
“讓九歌去熬藥吧，我來給你幫忙。她手臂還沒完全好。”
“好，兄弟搭把手。”
孟衍很快加入了雲錦和周青，不是瑾王府裏沒有別人了，但是再今天這個非常時刻，王爺在自己府裏中了毒，還是不宜聲張，小心為上。更何況，一向運籌帷幄的上官彧此時也還沒發號施令，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怎麽做，私自布置會不會打亂他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