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河邊小憩
得了上官逸的令，大軍便開始在此處駐紮。此處離都城隻有十五裏路途，若是加緊趕路，天黑之前不是到不了，但就不知將軍是如何考慮的，硬是吩咐大軍駐紮一晚再回朝。
因著臨近水邊，夕陽折射的光溫和而撫媚。在清幽的山間帶來一絲溫暖之光，恍如黑夜的一道煙花，恍如絕鏡之中的一絲希望。讓人感到興奮。
酉時。
帳篷漸漸坐落在山間，潺潺水聲正伴隨著燭火劈啪，彼此交替。
錯落的營帳上拉長著身影，無不訴說著帳內的人兒的衷情。
雖然此處離都城很近，基於上官逸的打算，今日的營地占地並不大，各個帳篷之間距離也不似在靖城那般。最中心的白色大帳依舊矚目，周圍依次散落的營帳刹有秩序的排列著。
帳中。上官彧褪去身上的戾氣，一如往日坐在塌前靜靜執書看著，安靜的像是無聲電影，仿佛帳外的喧囂都與自己無關，隻是深深墜入書的世界裏。若不是時而翻動著書頁，九歌一定以為自己遇到了傳說中行走的雕塑。
在九歌更換了第五十三個姿勢後，九歌實在忍不住著沉寂的氣氛，想要換個環境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但看著雲錦筆直的身影和上官彧的背影，九歌第二十一次打消了要出去的念頭。雖然自己是閑不下來的人，但輾轉想到白日裏上官彧的身影，九歌又默默的待在原地。
漫漫長夜，如何熬啊。
九歌的內心在怒吼，在咆哮，可不得不安靜的待在原地。時而偷偷活動腳腕，時而偷偷做做鬼臉。對於喜靜的上官彧來說，九歌在身後的每一個動作，他都能感受到身後破空的氣流，在九歌準備更換第五十四個動作時，上官彧一個眼刀轉去，九歌剛剛做好的擴胸運動僵在了當場。感受到上官彧眼底的寒意時，九歌悻悻地收回動作，假裝一本正經地繼續呆著。
空氣中無不漂浮著壓抑的氣氛。當然這隻是九歌一人的感想，上官彧樂的自在，而雲錦也自是習慣了自己主子喜靜的習慣，常常把自己歸為空氣，可是苦了九歌了。
就在九歌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的悲憤中自我安慰時，一襲宛如那人一般的溫潤聲音打破了帳內的安靜。
“老七。”上官逸掀簾而入。
上官彧聞聲抬頭望去，隻見上官逸一人著常服入內，並未起身，而是示意雲錦添水，並側了側身，給上官逸留座。
“見過將軍。”九歌起身行禮。
“免禮。”說罷，上官逸自然落座，絲毫沒有白日裏的將軍氣概。隻是隨意的像是兄弟之間續話一般。
而九歌在上官彧身邊隨侍的這段時間以來，也已習慣這兩兄弟隻要沒人時的相處模式。不再是太子與王爺，也不是將軍與屬下。而是朋友，是兄弟。
“雲錦，你和雲九先下去吧。”
“是將軍。”雲錦和九歌異口同聲的答道。
隻是他們不知，在九歌平淡的麵容下有一顆早已雀躍的靈魂。上官逸不知，此時他在九歌心中仿如天神降臨。
“雲九，你小子身上長刺了？”出帳以後，這是雲錦對九歌說的第一句話。
“你小子身上才長刺了呢。”九歌毫不客氣的回了過去。
“那你剛才扭過來扭過去的做甚？”
“腳站麻了不可以嗎？活動活動筋骨。”
“我看啊，你八成是長刺了。得了空啊，得讓七爺給你拔拔身上的刺就好了。”
“雲錦，我看是時候該讓你嚐嚐我的厲害了。”
“你小子有什麽厲害的，快讓我嚐嚐。”
“雲錦，你日後定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哦？你要拿我如何。”
“不如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你小子，逞嘴能。”雲錦訕笑。
其實，他並不知道，他後來確實的確嚐到了九歌的厲害，並且狀況慘烈。
“九歌。”不遠處，孟衍正緩緩走來。
“孟衍？我過去一趟，一會七爺問起來就說我去軍醫處了。”說完九歌便抬步向孟衍走去。
“早些回來。”
“知道啦。”九歌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小子，讓將軍慣的。”無奈的表示差別對待後，雲錦繼續從事著空氣的工作。
“你怎的過來了？”看見孟衍，九歌笑著問道。
“明天就要到都城了，我……我想來見見你。”孟衍躊躇著回答。
“是不是幾日沒見，想我啦？”九歌開玩笑道，絲毫沒注意因為這句話顯得拘謹的孟衍。
“大概……是了。”
“哈哈，我就知道我這魅力無法阻擋。走，我們去河邊坐坐。”說罷，九歌並不去看他，拉起孟衍的手就向水邊走去。
在雙手接觸的那一刻，一股暖流充斥著五髒六腑，覺得全身上下都興奮起來。
他想，他是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了。
自從駐紮下來，洛雲就再也沒有出過帳。興許是一路緊趕慢趕，對於從沒出過遠門的洛雲來說，自小便在深宮裏長大。雖說性子不似一般公主那樣守規矩，但好歹也是個沒吃過苦的主兒。這一路下來，洛雲早就累壞了，一想到明日就到都城了，這才全身放鬆的睡了個好覺。
似是知道洛雲這丫頭累壞了，一下午上官逸和上官彧像是約好了一般，無人去打擾。
這會子，洛雲剛剛睡醒，除去一身疲乏，鬥誌昂揚的準備找點事做。
洛雲的帳子，在上官逸和上官彧的後方，但是換個角度，卻又覺得是在三足鼎立的最中間的位置。
以至於洛雲剛一出帳，便看見了九歌拉著孟衍快步離開。基於最近對九歌的好奇心，洛雲想也沒想，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帳中。
上官逸自喝退了九歌和雲錦之後，也不提話，隻是悠然自得地拚茶。那樣子，仿佛不是在品一味茶，而是在享受著人間最自在的事情。
泯一口杯中茶，唇齒間都散發著淡淡的澀味，一股溫水滾入喉間，滿腔隻留下來自茶葉那獨有的芳香。閉上眼瞎想，仿佛舌尖上有茶葉在舞蹈，在調皮。
上官逸輕笑，讚賞的說道，“好茶，老七，也隻能在你這品得到了。”
“二哥說笑，若是喜歡，等回了府，我自派人給二哥送些去罷。”上官彧提起筆在紙上遊走。
“那便如此定了，老七，可不許反悔。”
“如二哥所說。”
“老七啊，這一次回去，不知父皇可還會念及我與他的父子之情。”上官逸似是想到什麽，本是輕鬆的姿態，立即換上一副憂容。
“二哥多慮，到底還是父子。”
“但願如此，父皇雖立我於太子，但我知他一直是心屬於你的，你就不要再恨父皇了。”
“自當相伴。”
“玄祿，你會恨二哥搶走原本屬於你的東西嗎？”上官逸問道，那一聲玄祿，仿佛又回到那個每日玩耍的午後，隻是那一雙眼睛也小心翼翼的期望著什麽。
“玄祿隻知二哥是永遠的二哥。”
“玄祿，不瞞你說，東宮的探子來報好幾次，我想你也是知曉的，賢妃雖被禁足，但也不是件壞事。據京中回報，皇後已命令後宮肅清，但凡牽扯那件事的人都被滅了口，眼看著洛兒長大，我們追查真相至今，到底是有些線索。如今身在外，卻也是被掐的差不多了。以父皇的性子，賢妃娘娘暫時不會有危險，你勿要擔心太多，做多錯多。”
“知曉。”
“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賢妃娘娘那裏，你也當作不知道吧，由二哥來辦。”
“謝二哥。”
“玄祿，其實二哥一直都知道，若不是你，我恐活不到今日。”
“二哥言重。”
“老七，我知道，我都知道。隻要二哥在，就不會讓你和洛兒受傷。”上官逸重重的拍了拍上官彧肩膀。
帳中又安靜了下去。
九歌一直拉著孟衍走到水邊才停下來，絲毫不覺得這樣於孟衍手牽手有什麽不妥。
“孟衍，你是否有話要說。”九歌席地而坐，抬頭看著臉上潮紅還未褪完的孟衍。
“沒有，我就是想見見你。”
“孟衍，你可沒說實話。”九歌順手拉了拉孟衍的袍子，示意他坐下來。
“我，真的隻是想見見你。”
“孟衍，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你說謊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嗎？”
“九歌，你再這般我就生氣了。”
“好好好，我投降還不成嗎？不與你開玩笑了，孟衍，你是否有心事？”
“我……我沒有。”
“還說沒有，臉上可是都寫著呢。”
“寫什麽了？”
“心事。”九歌指著孟衍兩側臉頰說道。
“九歌，其實……我有些害怕。”
“怕什麽，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
“九歌，不怕你笑我。我不想大哥那樣堅強，也不似他那般厲害，我怕這明日一回去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雖然我很想替爹娘報仇，但我不想再失去大哥。”
“你說的我都懂，我理解你，孟衍。但是孟濯身上背負的太多，你也背負的太多，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勸勸孟濯，好嗎？”
“九歌，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無用？”
“怎麽會？你在我心裏可是比親爹還親的人，不對不對，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九歌說道。
不遠處，一個與草叢一般高的身影正潛伏其中，那人並未凝神靜氣，時而有涼風吹來，沙拉拉的草葉隨風吹走了格格不入的怪異，隻是那人也不曾知道，有一絲柔軟而又滑膩的危險正在向她靠近，而她渾然不知。
“九歌，這一回去，不知前方路途凶險如何，但我一定會竭盡自己所能地保護你。”
“孟衍，過了啊。”
“什麽過了？”
“過頭了啊，應該是我保護你。”
“你都不會武功，怎麽保護我？”
“哎，我說孟衍，這就是你的不對啊，不會武功是我的錯嗎？不帶你這麽小看人的。”
“嘿嘿，九歌，你也真是不害臊。”
“這有什麽好害臊的，俗話說不能逞匹夫之勇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啊……”突然身後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一聲尖叫，九歌皺眉望去，草叢中似是有人摔倒，與孟衍對視一眼，自知今日的話被人偷聽了去，卻也不慌不忙，並未離開，而是決定一探究竟，到底是誰在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