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落單
突然那紙管中有一股力量破頂而出，直入雲霄，在無雲的天空中綻放出斑斕的色彩。
林智本就離馬車不遠，在收到雲錦的命令後，立即退出戰局，幾個起落便接過同僚手中的韁繩坐在馬車前方。
“末將林智，前來護送將軍脫險。”說完，也不顧上官彧反應如何，從領間拿出一枚骨哨放在嘴邊吹響，爾後便狠抽一鞭，駕著馬車朝著後方突圍。
黑衣人一見林智駕著馬車離去，也不戀戰，立即將戰區向隊伍後方轉移。與雲錦對立的那名黑衣人見狀也再無糾纏的意思。將小指放在唇邊，吹響，兩邊的山林間立刻出現較之剛才更多黑衣人。麵對一直藏匿著卻突然出現的黑衣人，雲錦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而林智卻沒有過多的思考，不去看到底有多少黑衣人，也不去管戰況如何，僅僅隻是手中緊握韁繩，駕馬衝破包圍圈，然而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加入戰局，無疑是對士兵來說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這些黑衣人是有多麽胸有成竹，隻派二十騎？悠閑地練功？那現在出現這麽多的人又是如何？沒有耐心繼續糾纏，想要速戰速決嗎？
馬車因為突然被高速運行產生的力量，讓九歌又差點一個趔趄摔跤，而上官彧卻依舊穩坐榻上，連發絲都不曾慌亂。
“七爺？要下車嗎？”九歌試探的問道。
穩坐的上官彧像是絲毫沒聽見一般，並未搭理。
聽到外邊的刀劍聲越來越激烈，九歌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如今都這種局勢了，上官彧竟然還能如此鎮靜，不是應該打不過就跑，或者是搬救兵嗎？怎麽他坐在這裏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七爺，我們……”九歌本想嚐試再問問上官彧，奈何一張嘴，就收到一記冷咧的眼神，九歌隻得悻悻的禁了聲。
如果不是要留些力氣逃命，九歌早就爆發了，哪還容得他坐在這裏紋絲不動？要不是看在此刻離自己又會武功的人是他，九歌還懶得跟他說話。如果這時候孟濯在就好了，起碼沒有生命之憂，九歌忽然發現，其實孟濯還是有優點的。
外邊的局麵越來越膠著，皮開肉綻的聲音仿佛近在咫尺，九歌甚至沒有勇氣再去將車簾掀開看一看外邊的戰局。馬車行進的速度比剛才慢了許多，每行進幾米，便會有搖晃不穩，這種感覺隨著時間越長變得越明顯。
來時路途非常平穩，如今卻動蕩不平，要麽是駕著馬車上了山，要麽便是從倒下的身體上塌了過去。可是三馬共駕，馬車也不小，哪裏來的山路可以走？怕是隻有後者了，想到此，緊握著拳頭的九歌，手心出了汗。
林智的骨哨一出，便不斷有人向著馬車靠近，將馬車團團圍住的同時，還不忘殺出一條路。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援軍卻還沒到，本是飄滿幽香的山間，此刻卻彌漫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一批批士兵倒下去，更會有一批批人迅速填補進來，聽著外邊不停的有重物倒地的悶聲，九歌看著眼前如此冷靜的上官彧，五味雜陳。
見林智駕車正在向外突圍，而這邊卻被雲錦牽製住了手腳，黑衣人的劍更加狠戾。一陣劍氣呼之欲出，周圍無一幸免，紛紛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
看來要想抓到人質，必須要解決眼前此人才行。
那把軟劍握在黑衣人手裏，靈動而又妖冶。一招一式都如同隨風飄蕩的小草一般，身形敏捷，宛若生花。
雲錦奮力抵抗，隻要林智能將將軍帶出埋伏就好。雲錦堅持著。
林智駕著馬車艱難的前行著，包圍圈在不斷的縮小，轉頭見雲錦那邊的狀況也很棘手。死傷越來越多，卻依舊不見有人來支援，林智咬緊牙關喊道。
“將軍，坐好了！”說完狠狠抽了幾下馬屁股。
本來周圍的戰局就能嚇驚馬匹，剛剛林智也隻是小心掌握著，如今看來局勢緊張，幹脆借機驚了馬，逃出去再想辦法。
本來還寸步難行的馬車在林智的駕馭下突然變了性情，發狂似的衝出人群，慌不擇路。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不光是士兵，漸漸的，黑衣人的身影也越來越少。眼看著就要突出重圍，本來還在和雲錦廝殺的黑衣人一見馬車就要突破離開，立即有三名黑衣人抽身，幾個起落，便落在馬車周圍，加入戰局。
馬車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路也被攔的死死的，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鎖，眼看九歌等人今日必死無疑的時候，林智一個急轉頭，將馬車行駛的方向改成原本行軍的右翼。那裏有一條剛夠行駛一輛馬車的林間小路，正好這個方向的黑衣人不算太多，林智便立即改變了方向。
勒緊韁繩，三匹馬同時揚起了前蹄，長嘶一聲吼，重重的落在恰好倒過來的身體上，慘叫不絕。然而卻沒有絲毫遲疑，繼續向著前方奔去。但是卻生生撕開一道突破口。
見此，林智的雙眸瞬間亮了幾分，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馬車在林智的駕馭下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風馳電掣。轉眼間，馬車已離開了包圍圈，而保護著馬車的人也因此撤出戰局快速跟了上去。
馬車內。上官彧仍舊挺直背脊坐著，因為路途顛簸的原因，隻是衣袍不安的震蕩著，但九歌卻是畫風突變，雙手緊緊的抓住窗欞不說，就連腳也恨不得在馬車上能生了根，就連想要看看外邊到底是如何一回事，也是伸了幾次手都被顛簸的嚇著縮了回去。
身後還跟著一批腳程快的士兵，以抵抗追隨而來的黑衣人。因為雲錦等人擋住了一批黑衣人，但是追上來的黑衣人也不在少數。
落尾的士兵在麵對黑衣人時依舊毫無懼色，就連倒下去也顯得英勇無比。跟上來的士兵還在減少，而黑衣人與馬車的距離在逐漸拉近。
“將軍，我們可能得想個法子，不然無法脫身。”林智看著身後的越來越多的黑衣人說到。
上官彧聽到林智的聲音，閉目思忖，少頃，緩緩睜開眼，提筆在宣紙上寫道“說”後，放下筆，敲擊了兩下桌麵，看向九歌。
九歌這次有了前車之鑒，立即領會上官彧的意思，抬首對外說道。
“請講。”
“將軍，來人不知有何意圖，看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馬車走山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末將認為應該棄車從步，山林易於隱匿，方等大將軍派人前來營救即可。”
上官彧聽此並未提筆，隻是挪動了身子，掀開窗簾，打量著地勢。良久，才提筆寫到，“停車”。
“停車。”九歌喊到。
“籲……”林智立即勒住了馬，轉身下車，掀開了車簾。“將軍。”
上官彧率先提著劍下了馬車，九歌隨後下來。
上官彧站定，打量著四周山林，那傲然屹立的氣勢讓九歌有些分神，這還是在逃命中的人嗎？沒有一絲緊張和慌亂，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他隻是來觀景的而已。
九歌的思緒被馬匹的長嘶聲打斷。林智從馬車上拿出兩把配劍，一把順手扔給了九歌，九歌後退著接住。林智卻用剩下的一把劍在每匹馬的腿上都刺上一劍，馬匹再次被驚，瘋狂的繼續朝前奔去。
林智仍鎮靜的左右看看，似是豎著耳朵在聽什麽，片刻，指著北方便說道。
“將軍，走這邊，委屈您了。”
上官彧頷首，率先提著劍向著北方走去。
九歌見上官彧朝著與馬車不同的方向走去，心下一片了然，也闊步跟上，抱著那把剛剛林智扔給她的劍。
一路上，林智走在前邊探路，九歌抱著劍墊後，雖然很多時候九歌想扔了那把劍，但是還是覺得留下來防身更為合適。看著周圍的環境，九歌苦笑，轉來轉去都是離不開山啊，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清修的和尚，所以這輩子才跟山如此有緣。
雖說林智在前邊帶路，但是這路卻不怎麽平坦，越往裏走，路越是難走。藤蔓交織不說，就連路也沒有，隻能靠腳下一步步去試探，半人高的植物不斷阻擋著著去路，而林智也絲毫沒有要掃清路障的打算。
九歌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跟著走，懷裏的劍越來越重，九歌的手臂已經酸困，小腿也開始慢慢抽搐。暫且不說早上因為洛雲賭氣走的那些路程，單單是後來坐馬車和現在走山路，就夠九歌這個缺乏鍛煉的現代人夠受的。
“等一等，我走不動了。”終於在爬行一個多時辰之後，九歌抗議的說道。
“這位兄弟，黑衣人隨時都會追上來，不可鬆懈。”林智聞聲停下腳步說道。
“這位兄弟我真的走不動了，這把劍也好重。”
“重？這隻是普通的配劍而已啊。”
“能不能歇會再走？”九歌哀求道，卻收到了上官彧發射來的眼刀，將九歌的肉體千刀萬剮。
“受傷了嗎？”
“沒有。”
“那你不會武功？”
“我一個學醫的，幹嘛要學武功？”九歌反問道，這下倒是嗆的林智無話可說了。
上官彧盯著九歌的眼神更加淩厲，在聽到九歌的話後，又多了幾分狠戾。依舊沒有表達任何想法，抬步向山林深處走去。
“咳咳，繼續趕路吧。”林智尷尬。
看著前方離去的兩個背影，九歌也不宜多想，迅速起身跟上，她才不要一個人呆在這裏，跟著走，人多有保障。
九歌抱著那把劍艱難的前行著，其實她也想像孟濯上官彧那樣帥氣的把劍握在身側，奈何前段時間脫位的手臂還沒完全恢複，不能耍帥逞強。
腳步感覺越來越沉重，腿上像灌了千斤一般，就在九歌還在考慮走多久的時候，上官彧突然停了下來，若不是九歌反應快速，隻怕撞上去又要遭白眼。
“將軍？”林智見上官彧突然停了下來，出聲叫到。
上官彧隻是側著頭聽了聽，身後不遠處的林子驚起一群飛鳥，上官彧回頭看了看，抬起手做了前進的手勢。林智一眼了然，雖然九歌不懂那手勢是何用意，但她見上官彧的臉色變的有些凝重，來時路上有飛鳥驚起，綜合看來，一定是有人追上來了。
上官彧站定，見九歌還沒有打算要走的意思，一把拉著九歌的手臂從最後一人拉至中間，還一把拿走了九歌手中的劍遞給林智。見此舉動，九歌有些不明白，然而上官彧卻沒有給她疑問的機會，推著她向前走。
原來上官彧是嫌她走得太慢，九歌滿頭黑線，卻也明白非常時期不能意氣用事，隻得更加努力的趕路。
“將軍，前邊就是懸崖了。”在看到樹林盡頭處，林智說道。沒有錯啊，憑借自己的判斷這邊應該是有路通向盧洲城的，隻要到了那裏就安全了，怎的此時卻是懸崖？
“現在該怎麽辦？”九歌也感覺有些不妙，從未有的慌亂襲上心頭，手心都攥出了汗。
“黑衣人快追上來了，將軍。”
上官彧仍是一臉淡定的環顧四周，似是希望找到什麽可以躲避的方法。
“將軍，林智有個不情之請。”
上官彧的眼神突然定格在林智身上，示意他說出來。
“林智與將軍換裝，由林智去將那些黑衣人引開。”林智跪著說道。
“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強，如果現在我們分開，終究會被各個擊破。”九歌心急之下說道。
“可是如果沒有人去將他們引開，他們就會跟隨我們一路，隻要我們走過的地方，他們都會有所發現。”
“但是你呢，如果你一人去引開他們，你會很危險，甚至……”九歌說到最後竟然不願再提。
“林智甘願，林智這條命是將軍救的，為將軍效力在所不辭。”
“林智，如果現在我們在一起還有可能逃出去，如果分開了有可能都熬不過去。”九歌再次說道，其實她想表達的是人多力量大，總會有辦法。
“求將軍成全。”林智堅決的說道，見上官彧並無反應，便自顧自地脫下外袍遞過頭頂。
九歌被林智的心胸所感動，一時說不出話來，難道古人都是這樣報恩的嗎？以命換命？
沉默良久的上官彧也在林智的勸說下終於脫下了外袍。
“你們。我們在一起方法就會更多不是嗎？”九歌不可思議的看著上官彧，如今這種時候，林智拚了命的救他，結果他就這樣輕易的放棄林智，不禁讓人心寒。
林智起身迅速穿好外袍，將手中一把劍遞給九歌，說道“保護好將軍。”又轉身向上官彧行禮道“將軍，保重。”頭也不回的離去，幾個起落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既對你有這份心，你就不該放棄他。”九歌無力的說道。
上官彧並未理會，轉身又折向西南方走去。
九歌隻得抱著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