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教習騎術
轉眼間，夏末秋初。
奉給京都的捷報已經快馬加鞭的送去。據說，聖上因為大勝北燕，龍顏大悅，宣驃騎大將軍劉逾率領晟武軍五萬兵馬火速趕來，接應仁威軍，命仁威軍全軍遷回京都，等候嘉賞。
這個消息一傳進軍營，大家都炸開了鍋。這幾日，軍營的話題無非就是二狗子要回去娶隔壁李家女兒，王大麻子要回去把房子重新修茸一番。一個個上馬能提刀的漢子，說起自家女人的時候也悄悄紅了臉，想著不日就能見到夢中的人，走路都是虎虎生風。
如今戰事已平，將士們都在摩拳擦掌的等著晟武軍到來。
又是近十日過去，上官彧和洛雲的傷比之前好了許多。
而洛雲的傷勢正已驚人的速度恢複著。洛雲是皮外傷，加上傷後很聽話的一直躺在床上，兩個哥哥又是尋遍軍營給她找來金創藥和祛疤的藥物。以至於到現在，洛雲已經恢複了驕傲的小孔雀，而上官彧這兩天卻因為九歌剛剛給他拆過線，叮囑他不要劇烈運動，此時正靠在椅子上看折子。
九歌前幾日聽說不日就要回朝，而上官逸說他不放心七弟傷勢，讓自己一同隨侍回朝。
在帳內閑來無事，便問雲錦要了匹性子柔和的馬，準備招呼他去教自己騎馬。雖然之前一直都是和孟衍孟濯共乘一騎，但如果要隨侍回朝，很可能會騎馬，反正來到這裏，無論怎樣都是要學會騎馬的，也不至於到時候太難看。
兩人一行並肩朝校場走去，誰知剛走出馬棚，雲錦便被上官逸派來的人叫走了，無奈隻剩自己和這匹看起來不似高大的馬兒。
“馬兄弟，我今天要學騎馬，我不會太重，也不會弄疼你，要是我早點學會的話，我就放你回去，好不好？”九歌摸著馬鬃，溫柔的說道。
那馬隻是低頭打了哧鼻，吃了口草，似是沒聽見般，邁著蹄子超一旁走去。
九歌手中的韁繩驟然被拉緊，又怕使勁勒得緊，隻好就著馬的勁頭跟著走。
那馬似是知道九歌不敢拿它怎樣，便邁步邁得更加大了起來。
九歌是女人，力氣不大，此時卻也隻能被拖著到處走，卻又不敢放手，生怕一鬆手這脫韁的馬兒會傷到人。
就在九歌與馬兒膠著的時候，孟濯跟著邱韞，走進了校場。
遠遠的，便看見了九歌的身影，隻是並未過去，仍舊和邱韞商量著什麽，但眼神卻不時地看過來。
突然間，馬兒仰頸長嘶，前蹄不耐煩的刨著地，隨之便疾速跑了起來，九歌還在為剛剛那一嘶吼而驚嚇的時候，身體此刻已經被拖著跑了好幾米。
聽到動靜，孟濯便略施輕功，幾個起落便要逼近九歌，而另一邊，洛雲正好經過此地，見狀也略施功力，揮開手中的鞭子。
孟濯見來者已經揮開了鞭子，便拔出佩劍，一刀下去，斬斷了九歌手中的韁繩。而洛雲則是行雲流水的腳步瞬移到安全卻又近的地方，待前蹄落下，鞭子便宛如一道淩厲的風一般襲來。
隻見受驚的馬前蹄突然被一道阻力擋住，一個重心不穩便栽了下去，九歌依舊握著手中斷了的韁繩，像是還未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眼神有些呆滯的看看孟濯，又看看洛雲。
“你不要命了嗎？”孟濯生氣的說，他還從未見過這麽傻的人，那種情況下還緊抓著不放。
九歌精神未定，並未回答，看看身上狼狽不堪，這才意識到剛才有多危險。
孟濯嘴上聽著生氣，手上卻沒閑著，因為被拖行，九歌全身上下變的灰頭土腦，看著被三角巾吊著的手臂也因此擦破了皮，孟濯心裏越來越佩服九歌的智商。
“雲九多謝公主搭救。”
“小人孟濯，參見公主。”
“你不會騎馬嗎？”洛雲看著狼狽的九歌問道。
“回公主，小人確實不會。”
“如此的話，就讓本公主教你吧。”
“末將邱韞，見過公主。公主，此事不可。”一旁的邱韞見狀說到。
“有何不可？”洛雲問道。
“公主，雖然小人很想學騎馬，但公主是金枝玉葉，自古男女授受不親，雲九受不起。”
“本公主反正也無事，沒有什麽不妥。”
“公主，煩聽末將一句勸，公主還未出閣，若有此為，有損公主名聲。”
“我就不信損到哪裏去，雲九治好了我七哥，教他騎馬也算我謝他，你再這般囉嗦，我就讓二哥把你關起來。”
“公主，小人也覺得不妥，騎馬，小人改日再學也不是不可。”雲九見這個叫邱韞的人，脾性剛正，是個認死理的人，不宜結仇，出口道。
“雲九，你是認為本公主不夠資格教你嗎？”
“公主，雲九不是這個意思。”
“你，去給本公主牽匹性格溫順的馬來。”洛雲掃視一圈，將目光定格在孟濯身上。
“是，公主。”
“那，有勞公主了。”九歌無奈。
孟濯轉身去馬棚牽馬，餘光看了一眼九歌，九歌正低著頭絞著手指，絲毫沒注意邱韞對她的敵意。
孟濯不經意的舒了口氣，朝著馬棚走去。
馬棚裏，孟濯看著眼前齊壓壓的一片鬃毛，各色相間，似是一副水墨畫，沿著馬廄走了一圈，那尖銳如箭的眼神仿佛已經將大地萬物掃射一遍。
千軍萬馬，或低垂、或半臥、或直立、或閉目，千姿百態。放眼望去，就像此起彼伏的人頭，腦海中湧現九歌剛剛那驚險的一幕，孟濯心下大概有了目標。
隻見孟濯原地騰起，幾個起落，淩厲的身手有些晃眼，隨即，便見他落在一批紅栗色的馬匹身邊，伸手摸了摸鬃毛，俯身在馬耳朵旁邊嘀咕了幾句，也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就動手去解韁繩。
然而紅栗馬卻也不反抗，像是溫順的小綿羊跟著孟濯走出馬棚。
校場。
“怎麽，還等著本公主給你表演馬術嗎？”安靜下來的校場，被洛雲突然有些淩厲的話語而打破。
“臣，不敢。”邱韞看了眼洛雲，眼神雖然不屑，嘴上卻還應著。
“那還不退下？要本公主送你不成？”
“公主好自為之，臣告退。”說完，邱韞轉頭離開，再也不回頭看一眼。
“雲九，你為何不會騎馬呢？”
“回公主，我自小體弱多病，母親照顧的謹慎，所以不會。”
“那你現在又怎麽想學了？”
“這個……與其說想學還不如說不得不學。”
“這是為何？”
“因為我不想別人都騎馬的時候隻有我走路。”
“你這算理由嘛？”
“算吧。其實也是想有一天能騎著駿馬，和心愛的人馳騁在廣闊的草原上，看著星河日落，看著雲卷雲舒。”其實這幅畫麵在九歌腦子裏盤踞很久了，九歌想讓這一切都變得真實，前提是她得學會騎馬。
腦海中湧現的那幅畫麵，讓九歌微微出神，一旁的洛雲恰好能看見九歌麵容完好的側臉，不禁微微出神。
這麵具之下的麵容不知是否也驚為天人？在陽光的折射下，那吹彈可破的皮膚，白裏透紅。眼前此人不僅醫術妙手回春，這舉手投足之間陽剛中夾帶一絲陰柔，卻絲毫不拖泥帶水，讓人有些好奇。
“公主呢？還記得為什麽學騎馬嗎？”九歌突然轉過頭問，洛雲看著九歌入神，不禁有些驚慌，羞澀的低下頭，小女兒家姿態盡顯，兩頰也爬上了紅暈。
“我，我也不知道，跟著七哥，自然而然就學會了，沒有為什麽。”還在害羞的洛雲回答的聲音猶如囁嚅，九歌聽的也甚是費力。
“也是，雲九倒是多嘴了。”想想也是，九歌自己都覺得自己腦子不好使，皇家兒女難道還不會騎馬嗎？更何況像洛雲這種根本閑不住的人怎麽可能不會騎馬？
就在九歌靜默，洛雲心裏鬼馬精靈的時候，孟濯牽著一匹個頭嬌小、通體皮毛發亮的紅栗馬恭敬的行禮。
“啟稟公主，馬匹帶到。”
“你下去吧。”洛雲從孟濯手中接過韁繩說道。
“小人遵旨。”
孟濯悄悄抬眼看了看略顯尷尬的九歌，見九歌輕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才放心離去。
牽著紅栗馬的洛雲見九歌略顯緊張，不禁心裏有一絲笑意。
“你這是在害怕嗎？”
“回公主，雲九隻是覺得勞公主大駕，是雲九的榮幸。”
“我不是都說了嗎，就當作是你救了七哥的謝禮吧。”洛雲摸著鬃毛笑著說道。
“醫者，救人便是本分，公主無須多謝。”
“雲九，你看好了。”說罷，洛雲也不搭九歌的話，隻是一個利落地起身，腳踩馬蹬，便穩穩的落在鞍上。
隻見那一雙紅色的鹿皮小短靴將馬肚子用力一夾，手中的長鞭此時也舒展開來，靈動的的揮舞在上空，那紅栗馬便如離弦的箭一樣奔了出去。
初秋的天氣多少還是有些熱的，今日天氣尤其晴朗，湛藍的天空中鑲著一枚耀眼的寶石。而洛雲的身姿就像是一片雲彩，在馬上迎著霞光，身形妖嬈。手中的長鞭也時不時拍打著馬匹，那身姿宛如從天際中走來的晚霞仙子。膚如凝脂，裳如魅火，迎風飄動的衣袂宛若會跳舞的女子，撩人心神。
看著洛雲此時身影，九歌有些出神。身為女子都能看的這麽入迷，想必若是男子，必會迷的神魂顛倒。九歌看著洛雲笑魘如花的向自己騎行而來，不禁心生羨慕，若是能一直像洛雲這般開心就好。
不知明日會如何，不知煩惱是何物，亦不知傷痛何味，就這樣，隻有開心。
想的出神，洛雲卻已牽著馬走到九歌身前。
“給，你試試。”洛雲將韁繩攤在手心，遞給九歌。
“我，我……”九歌接過韁繩，手心微微的出了汗。
“試試吧。”洛雲笑的燦爛，陽光下她的臉頰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
“嗯。”在洛雲的鼓勵下，九歌抓著馬鞍，還算順利的騎了上去，興許是來自身上的壓力突然變重，紅栗馬不安的動了動，嚇得九歌隻得緊緊抓住韁繩。
“你別怕，馬也是通人性的，隻要你不弄疼它，它就不會傷害你。”洛雲眨著大眼睛仰首說道。
“這是鞭子，你拿好，如果它不聽話，你就拿這個抽一下，但是不要太重，免得驚了它。”九歌看著洛雲的嘴一張一合，有些詫異，這小妮子怎麽突然對她這麽好？還真是和之前見她有太大的不同，她可以殺人不眨眼，此時卻記得叮囑你要下手輕點。
“我知道了。”此時九歌正危襟正坐在紅栗馬上，身後的陽光將九歌都罩住了，臉上的麵具在陽光下有些黑的發紅，有微微涼風，一縷發絲被吹的起舞，募的，仰首的洛雲看的心裏漏掉了一拍。嚇得洛雲不知所措，低著頭將馬屁股拍了一掌，那紅栗馬便邁著小步向前走去。
基於剛才那匹被驚之馬，九歌被洛雲這突如其來的反應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得緊緊抓住韁繩。心裏想著孟衍和孟濯騎馬的樣子，身體慢慢的也就放鬆了些，不再緊張的不知該如何擺放手腳。
漸漸的，那紅栗馬穩定了些，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踱步向前，九歌也慢慢適應了這種感覺，想要快一點。又顧慮著洛雲說要輕一點，又怕弄疼了紅栗馬，惹得它一會又將自己抖下去，九歌也學著用手掌去拍馬屁股。
哪知這一手抓著韁繩，一手去夠馬屁股，本來就重心不穩的九歌，紅栗馬一動，九歌又慌了神，隻想著快點夠到馬屁股一拍。九歌是新手，慌亂之際哪裏想的到此時應該停下來，左手卻依舊緊緊拉著韁繩，那紅栗馬興許是被九歌手中的韁繩勒得太緊，頭左右甩了甩，卻也像剛才那馬一樣揚起了前蹄。意識到事情不對的九歌此時卻丟了韁繩，幹脆死死的抱著馬脖子。在一旁站著的洛雲見狀不對，立即略施輕功至九歌身旁喊道。
“快鬆手，別抓它脖子。”洛雲的聲音聽著有些著急。
然而九歌此時哪顧得上這些，隻知道不能再被摔下去，否則會很危險。而洛雲也隻能站在一旁看著，無從下手。
哪知這紅栗馬看起來嬌小，卻是力大，感覺到背上重物束縛的自己不舒服，便加倍的揚起。終於，九歌在與紅栗馬的博弈中，敗下陣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九歌手上稍稍鬆了幾分，上半身便被抖落下馬。洛雲見狀，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
本來九歌已經視死如歸的做好準備要和大地再來一次親密接觸的，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紅，電光火石間，九歌的腦子飛速運轉著。
這個小妮子來湊什麽熱鬧，還嫌不夠亂啊，這麽危險，她怎麽回舍身救自己？算了，不想那麽多了，自己受傷是小事，要是這小妮子再因為自己受傷，那上官逸和上官彧不廢了自己才怪。
就在九歌離地麵還有一米的時候，九歌雙手緊緊抓著洛雲的衣服，硬生生的將身體改變了方向，將洛雲緊緊的抱在懷裏，不讓她受傷。
意想中的疼痛因為洛雲的重量，更加深刻，九歌痛苦的皺眉。
本來脫位的手臂還沒有完全恢複好，自己硬是逞能的想來學騎馬，這下好了，希望不會落個殘疾，九歌悲催的想。
洛雲從九歌懷裏抬起頭，見九歌的麵具已然甩在一旁，發絲淩亂的搭在額前，左側額頭有一條傷疤蜿蜒至臉頰，卻絲毫不影響九歌右臉姣好的麵容。
背上傳來的銳痛讓九歌臉色有些蒼白，一粒小石子不偏不倚的正好墊在九歌背心。
看著九歌的麵容，洛雲默默出神。
他是不知道自己會武功嗎？自己本來是可以將他救出來的，剛才若不是他執意抓著自己，兩人也不會摔的如此狼狽啊。怎麽會有人這麽笨。
“公主，可以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