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軍中刺客
是夜。深沉夜空暗的沒有一顆星。
像是平白無故被黑布遮去光芒一般,沒有一絲霞光。
空氣中流動著不安分的因子,因為那個形如鬼魅的身影,為這個本就平靜的夜增添了幾分詭異。
孟濯發現異常後就追隨而去,以孟濯的功夫倒不至於跟丟,但是在這黑的詭異的夜中,北方的風朔朔的刮,難免會影響追蹤。
塞北的風總是不同於江南的,這裏的風太過悲涼。
前方的身影匿於黑暗之中,矯健的身姿在夜色的掩護下來去自如,緊身的夜行衣裏過著一具怎樣靈動的身體?那身影總是在離孟濯越來越近的時候忽然又加速前進,躲躲藏藏的追了一盞茶的功夫,孟濯便不再緊追了。
來者似乎是為了引自己到某一個地方去,調虎離山?
正當孟濯還在思考來者用意時,耳中便聽到周圍似乎有破空而來的聲音。
那速度似是遊刃有餘,孟濯也試著放慢了速度,突然聽到至少三人的動靜正在向這邊靠近,孟濯抬頭一看,前方不遠便是軍糧囤放的地方,有一個排的士兵負責看守,可是現在哪裏看到精神奕奕的守衛,就連入口的守衛都是半坐地上耷拉著腦袋。
以孟濯的經驗來看,這些人多半是被人動了手腳,否則這些人不會這樣輕鬆就穿梭在大營裏。
那些來曆不明的黑衣人發現孟濯的存在,肆無忌憚的靠近孟濯,似是想用剛才的方法,放倒孟濯。
包圍圈在不斷的縮小,隱匿在夜色中的黑衣人漸漸顯出了身形。電光火石間孟濯思考過不下三種的戰鬥方式,從小爹就教他武功,後來大一點又到盟裏曆練,攻擊能力自然不在話下,但是眼看著走近的黑衣人,不算隱在暗處的,至少不下十個,從這些人身形來看,都是練家子,且武功不比自己差太多。
打量一番,又看了眼身後的中軍大營,孟濯默默的將信號彈滑至手心,一個拔劍的假動作連帶著轉身,不起眼的信號彈響破夜空,照亮整個中軍大營。
晚上來值夜的時候,教頭就交給自己這個,說是緊急情況下就打開這個。孟濯照做了。
短暫的煙火為孟濯贏得了時間,當所有人在詫異眼前這個身穿最底層服飾的士兵是如何在這麽多人麵前發出信號彈的同時。孟濯躍身而起,朝著自己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出手。
煙火亮起的瞬間,黑衣人雖然很驚訝,但很快有恢複如常,所有人都看向其中一個身材偏瘦,但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及其攝人心魂的黑衣人,那是一雙能直接看到你心底的眼睛,冰冷而深邃。
那名黑衣人環視四周逐漸嘈雜起來,若自己被人識破身份,發現在此的話,必然會給己方帶來不利,一個果斷的手勢落下,周圍的黑衣人如潮水般褪去,轉眼間,除了那名被孟濯鉗製在手中的黑衣人,周圍再無其他,身後有軟甲兵器碰撞的聲音。
九歌和孟衍剛掀開軍醫衛營帳的時候,後方的天空燃起一朵絢爛的煙花。那煙花呈傘狀綻放在天空中,給黑暗的夜空帶來少許亮色。
掀至一半的營帳裏立即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
帳外有一名腿腳利索的傳信兵敲著鑼鼓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九歌和孟衍對視一眼,果然不出所料,看孟濯剛才起身去追的模樣便猜到幾分,沒想到真是如此。
“要不要去看看?”孟衍看著煙花的方向,那是大哥追去的方向,也是大哥值夜的地方。
“靜觀其變,孟濯會有辦法的。”說罷,九歌放下門簾,轉身朝傷員方向走去。在九歌眼中,孟濯那個如黑夜般的男子,或許隱於黑暗,但卻形如鬼魅。對於孟衍,九歌覺得孟濯更為穩妥。
孟濯製服黑衣人,很快便有巡邏士兵過來。
“兄弟,是你放的信號彈嗎?”那巡邏的士兵中類似頭目的人問道。
“有刺客。”孟濯平靜的答道。
那頭目看了孟濯一眼,再看看他手中被製服的黑衣人,立即向後嗬斥道。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把這刺客壓下去,若有個閃失,是你我擔待的起的嗎?”
說罷,便有兩人上前從孟獲手中接過黑衣人,用熟悉的手法將刺客五花大綁。
“這位小兄弟看著麵生。”
“回大人的話,小人孟濯,是半月前剛入營的新軍。今夜正好我當值。”孟濯作揖到,神情甚是恭敬。
“原來如此,在誰帳下啊?”
“回大人,小的剛分到中軍大營,還未分營帳。”
“你小子看起來有兩下子,從今天起,就跟著我吧。”
“是,大人。”
“你跟我來,除了刺客,要去向將軍說明情況。”
“是。”
孟濯跟著這個突然冒出來讓自己跟著他走的大人一路無阻,途中遇到很多因為信號彈緊急集合的士兵,都統統站定叫到“左先鋒”。
孟濯再看看此人裝束,配劍及盔甲都是上等貨色,一直緊握劍柄的手掌上可以看出此人常年習武,黝黑而魁梧的身體卻是走路身輕如燕。或許這就是大營中的虎威左先鋒了。
跟著左先鋒行至中軍大營略靠後方時,在一間普通營帳前停了下來。帳中燈火通明,因為塞北的風而搖擺不定。隻見左先鋒抱拳喊道。
“左裕求見將軍,有要事稟告。”
“左大人,請進。”
“我先進去,你在外候著。”左裕轉過頭對孟濯說道。
“是。大人。”
左裕掀簾而入,帳外看起來平淡無奇,帳內卻是軟榻,書桌、屏風一應具全。並不像九歌和孟衍的營帳那般,一眼見底。
上座是紅木雕椅,書桌上的軍報堆積如山,明黃的軟墊上坐著一個身穿絳紫色長袍的男子,男子長發束冠,麵部硬朗的線條在燭光下顯得越發深刻,在正埋頭在軍報中處理軍情,聽到有人進來,才抬起頭看著下方半跪的左裕。
“左裕參見將軍。”左裕跪著行禮,抬頭打量著坐上的虎威大將軍,也是此次出征的大帥,更是當朝的太子殿下。
“左先鋒請起。”
“啟稟將軍,一刻鍾前,微臣在帶人巡視大營時發現我軍士兵拉響了信號彈,臣前去打探才發現有刺客混入軍中。”
“左大人可有抓到刺客?”那上座的將軍像是已經知道一樣,並不驚訝。
“回將軍,當時臣並未參戰,是一名士兵抓到其中一名黑衣人。臣有罪。請將軍責罰。”
說話間,已有一人掀簾而入。
“七弟也是聽到動靜過來了?”
新入帳那人隻見一襲月白色常服,顯然是剛睡下不久,發現異常就起身的。那人站於下方,身影挺拔,隻是略微向太子頷首,便自然的就坐與太子右方。
“左裕參見七王爺。”
那人也不頷首,隻是將手輕輕抬了抬,示意左裕起來說話。
“左裕,照你這樣說來,是抓著一個了?”
“將軍,是的,那名刺客現在正關押在後營。”
“一定要問出幕後主使,留活口。再排查軍中有沒有奸細,主要排查新入軍的。”
“是,將軍。”
“左先鋒,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切莫走漏風聲,莫要讓我失望。”
“卑職一定竭盡所能,請將軍放心。”
“嗯……左先鋒,你剛才說是一個新入營的士兵抓住的刺客?”
“回將軍,是半月前剛入營的新兵,今夜正好當值。”
“宣。”
孟濯被宣入軍帳時,便跪地禮拜。
“小人孟濯,參見將軍。”
“孟濯……說說你為何參軍。”太子和七皇子目光都盯著孟濯,孟濯想著早前九歌說的話,不卑不亢的一一道來。
“回將軍,小人是跟著弟弟們出來遊玩,一路可見老幼婦孺皆向南遷徙,如今多事之秋,若身為我南夏兒郎依舊錦衣玉食,便無臉活於世上,小人雖說一無是處,但還是從小與家父習武,拳腳功夫略懂皮毛。兩位弟弟更是略懂醫理,商量之下,便來從軍。”
“家住何方?”
“回將軍,小人家住南夏都城。”
“哦?那孟蕭大人你可認識?”乍一聽到爹的名字,孟濯的身體僵了一秒,很快又恢複如常。
“回將軍的話,小人聽家父常常提起過孟大人的名諱,隻是小人家境貧寒,萬不可與孟大人相識。”
“原是如此。今日我聽左大人說你今夜剛當值便徒手擒了刺客。如此也是通透的人,以後就跟著左先鋒吧。左先鋒,好好照顧著,我可指望你再多給我培養幾員大將好上陣殺敵呢。”
“是,將軍。”
“是,將軍。”
孟濯不是沒聽懂太子的言外之意,今夜自己當值就出來刺客,恰巧自己徒手捉住了刺客,恰巧也隻有自己一人與刺客交手,隻是不知道這左先鋒聽懂太子的意思了沒有,隻怕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退下吧。”
“卑職告退。”
“小人告退。”
孟衍和九歌剛在傷兵處轉悠了幾圈,便看見李尤匆忙跑來,氣氣喘籲籲道“聽說了沒,軍中有刺客?”
“你慢著點跑,又沒人追你。”九歌笑到。
“可是有刺客在追你?”孟衍也調笑到,這一兩天,因為和李尤一同參軍,此人又是消息路路通,一張嘴就自動開啟話嘮模式,不想搭理都不行。
“不是,大人叫我們幾個去他帳中。”李尤大氣喘出,這才平靜地說出一句話來。
“可知道所謂何事?”孟衍問道。
“不知。趕緊的,就差你們了。\"
孟衍和九歌視線相撞,孟衍輕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便跟著李尤去了。
一入帳,便見上位的王楓表情陰晴不定,一行四人卻已是見了禮,卻依舊不見上頭發話,也隻能跪著等候。
約莫一刻鍾過去了,王楓似是想到營帳還有人,才作恍然大悟狀,抬手示意。
“雲九,你為何要來軍營?”這王大人一進門就開始沉默,罰跪一刻鍾以後才給機會站起來,這一開口卻是問向自己?孟衍擔心的看向九歌,九歌卻心裏早已有譜,並未看向孟衍,隻是掀袍而跪道。
“回大人的話,小人與孟衍及中軍大營的孟濯大哥乃表親兄弟,兄弟三人感情甚篤,相約遊曆四方,我們從都城出發,想要一睹塞北風光,怎想戰事吃緊,我南夏大好男兒怎可安逸享受,便相約來此從軍。”九歌按著提前說好的口徑回答道,這是從軍前,九歌編好的,她怕孟濯會說漏嘴,並且還囑咐他,一定不能說認識孟家人。如今情況特殊,孟蕭的敵人還未找到,敵人在暗我在明,一有差池,便是小命不保,誰知道人家會不會殺人滅口,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們何日出發?途徑哪裏?一路走來可有什麽想法?”王楓精明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九歌,生怕放過她一個小動作。
“回大人,我們三月二十從都城門出發,途徑平陽城、最後才到靖城。途徑城寨的時候還遭受了綁架,好在得我南夏聖上庇佑,有驚無險。一路走來,見識了很多的風土人情都不是我在都城所能聽到的,得知戰事吃緊,我們南夏大好河山不應拱手相讓,便攜兄弟前來保家衛國。”
“好一個保家衛國,起來說話。”
“謝大人。”一聽王楓鬆了口,九歌不禁長舒一口氣,衣服緊貼著背脊,已經是夏日了,九歌卻生生嚇出一身冷汗。沒想到王楓如此精明,一有刺客卻先從新兵查起,不知道孟濯那邊如何了。
“孟衍,那你說說,你們家族裏你排老幾啊?”
“回大人的話,家父自和家母成親後,便知孕育我和大哥二人,雲九乃姨母之子,因為姨母膝下子女多是幼年夭折,便給九哥取名雲九,一來寓意能夠翱翔九天,而來九哥確實在家族中排名老九,大哥孟濯排位十,我排位十一。”
“嗯。”王楓若有所思的點頭道。
在孟衍答話時,九歌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出什麽差錯,不過還好王楓隻是例行問問,並未深究。九歌卻精神高度緊張一直到王楓盤問結束。
出了營帳才發現也更深了,因為刺客一事,各帳的人手明顯增多,一路沉默的回到自己的營帳,九歌卻是疲憊不堪,頭一挨到枕頭就睡意來襲,偏偏大腦很清醒。
“九歌,睡吧。”
“嗯。不知道孟濯怎麽樣了?”
“大哥會沒事的,睡吧。”
說是睡覺,二人卻都是睜著眼看著帳頂,知道夜幕破曉才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