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婁知許落網
五月初夏, 入夜後天氣依舊悶熱不已,好在迎麵吹來的風還是舒襯的。
穹頂星月俱滅,屋裏的燈火也被穿堂風吹成一縷淡淡的煙, 隻剩一盞白紗燈在簷角輕輕搖晃, 將兩人的身影亦照映得搖擺不定。
青鋒進來,戰戰兢兢點上燈, 又戰戰兢兢退出去。
婁知許卻還跪坐在矮幾前麵吃茶。
他臉上的鷹隼麵具已經卸下,放在腿邊, 在燈火中猙獰。而他臉上扭曲虯結的傷疤, 卻是那麵具還要瘮人。
丫鬟們進來奉茶的時候, 都嚇了一跳。
衛明燁倒是渾然不怵,隻冷冷盯著他的眼睛, 道:“婁公子今日所作所為,似乎與我們當初約定的,有所不同啊。”
婁知許“哦”了聲,明知故問道:“有什麽不同?”
衛明燁臉色陰沉得可怕,靠著多年的教養才能保持淡定,“婁公子忘記了嗎?當初你來尋衛某合作, 名義上為輔佐拓跋赫, 謀取帝京,實則卻是來尋衛某,幫你報仇。”
“你說拓跋赫手中剛接管了大渝五萬兵馬, 你有法子將他們收為己用,屆時再加上衛某在蜀中的十萬兵馬, 南北兩廂共同夾擊, 正好能助衛某問鼎至尊。而今隻需按兵不動, 製造亂局, 讓拓跋赫跟陛下先鬥上幾輪,等他們雙方都力竭,我們再坐收漁利。”
“可是現在呢?拓跋赫的人,你還未曾接管;陛下手裏的兵馬,你也尚未將其削弱。這樣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情況,你卻先把陛下給驚動了?作為盟友,婁公子難道真不打算同我解釋一二?”
“除非你還有其他什麽神機妙算,否則也休怪衛某翻臉不認人!”
話音落下間,窗口門外都齊刷刷響起利刃出鞘聲。
雖不見寒芒,但婁知許心裏也很清楚,衛明燁絕非個良善之輩,不會平白做一個幹吃虧的冤大頭。倘若今晚他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隻怕也走不出這扇門了。
可還用怎麽解釋呢?
一場馬球賽,原也不是他挑起的,他自然不會想在那裏就動手。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她罷了……
馬球場上的驚鴻一瞥再次浮現腦海,一顰一笑,一嬌一嗔,都與他記憶中一般無二。甚至因著她重新梳回婦人發髻,也更加令他親切。
可偏偏現在,那三千青絲再也不是為他挽起,腹中的孩子,更是與他毫無任何關係。
垂放在膝頭的手緩緩捏成了拳,因太過用力,指尖明顯泛白,手也跟著微微打顫。
婁知許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衛世子想要那位子,現在不是最好的時候嗎?”
“因那一場爆炸,陛下身體正當虛弱,縱使他底子再好,也得在床上休養幾日,沒法操控外麵的局勢;而拓跋赫也因今日這起意外,同陛下鬧僵。若我沒猜錯,整個大渝使團如今應該都被北鬥司控製,依他們脾氣,現在隻怕對陛下的不滿已經要到達頂峰。”
“這個時候,我再派人過去煽動一下,你覺得會有什麽效果?”
衛明燁斂眉沉思,麵容隱在燈火昏暗處,辨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可較之剛剛的怒不可遏,他明顯已經有所動搖。
婁知許不著痕跡地勾了下唇角,又道:“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從來都不是等來的,而是靠自己創造的。如今衛世子離那位子隻有一步之遙,我這裏剛好有一計劃,能夠幫助世子一步登天,世子可還願意聽我一言?”
衛明燁微微眯起眼,上下審視他,沒有確認,但也沒有否認。
顯然是要先聽一聽他的計劃,再做打算。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真是一點吃虧的可能性,都要給扼殺幹淨。
婁知許心底暗哂,卻還是坦白告訴了他:“陛下並非愚鈍之人,不可能看不出來,拓跋赫此行目的不純。估計使團還沒出發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大渝會趁著這次避暑之行,有所行動。所以他在安排人收拾恒春園的時候,也秘密安排了一撥人,去收拾另一個住處。”
“另一住處?”衛明燁疑道,“哪裏?”
“歸雲山上的漱玉山莊,也是汝陽侯府名下的一處私宅。”
衛明燁興味地揚了下劍眉。
那座山莊,他來京之前曾經派人打聽過,的確是慕家的私宅。慕雲月去歲就曾在那裏避暑小住過,也是在那裏,同衛長庚結的緣。
且歸雲山離恒春園相距也不遠,衛長庚會選擇那裏,也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陛下料定拓跋赫會有異心,所以打算給拓跋赫來個‘空城計’,在他們動手之前,悄無聲息地搬去歸雲山,隻給拓跋赫留一個空蕩蕩的行宮。哦不,依照陛下的性格,行宮也不會是空蕩蕩,定也埋伏了不少人,準備給他們來個一網打盡,是也不是?”
婁知許露出讚許的笑,“衛世子英明,不過,您還是算漏了一點。”
衛明燁凝眉看他,目光凜冽,帶著幾分被人駁斥後的不爽。
婁知許隻含笑平靜與他對望,聲音不疾不徐:“陛下想給拓跋赫造一出‘空城計’,拓跋赫也不是吃素的,適才我說的那些,就是他派人打聽出來的,當然,也是陛下故意漏出來迷惑他的。”
“哦?”經這一點撥,衛明燁豁然開朗,思緒跟著音調一道拖長,拖遠,“所以陛下並沒打算離開行宮,而歸雲山上的那座山莊,才是陛下真正給拓跋赫準備的埋骨之地?”
“正是。”
“那婁世子有什麽高見?”
婁知許低笑一聲,“高見談不上,就是有一點小小的籌謀罷了。這出真假空城計,乃是陛下的拿手絕活。婁某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和陛下一道征討大渝的時候,有幸見識過一回,現在正好可以反向利用。”
“而今陛下和拓跋赫之間的關係,已是強弩之末,隻差一點火星子,就能點燃所有矛盾。我正好可以去充當這枚火星,領著那群大渝人,趁陛下養病的當口,將行宮包圍。世子再瞧準時機,‘及時’帶兵過來‘勤王’,不僅能生擒拓跋赫,用以威脅大渝,還能博一個忠君護國的美名。”
“屆時陛下在混亂中駕崩,膝下又無任何子嗣。世子您占著衛氏血脈,和勤王之功,何愁不能問鼎宮闕?再不濟,您還有西南十萬兵馬,以及通過控製拓跋赫,而掌握的大渝五萬鐵騎不是?”
衛明燁轉著指間的扳指,綿長地“哼”了聲,斟酌許久,他才重新開口,卻沒有馬上應允婁知許的話,而是問:“這主意聽著是不錯,衛某的確沒有拒絕的理由,隻是有一點,衛某還想不通。婁公子一字一句都在替衛某謀劃,可謂鞠躬盡瘁,然對自己的事,卻隻字不提。別告訴我,你當真隻是想輔佐我坐上那把龍椅。”
他眯起眼,幽暗的目光宛如蟄伏在陰暗處的毒蛇,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的獵物。隻要對方有任何異動,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用毒牙一口咬斷對方的脖頸。
和心眼多的人一塊做事,就是這點最麻煩。
婁知許心底暗罵,麵上卻不顯,橫豎現在他也沒什麽好隱瞞,便索性直截了當道:“誠如衛世子所言,婁某並非全無私心。這天下誰當皇帝,我並無所謂,但衛長庚不行。至於這其中的理由,世子這幾個月應當也查得很明白了。”
衛明燁笑著歪了下腦袋,不置可否。
婁知許也懶怠揣摩他的心思,自顧自繼續說道:“我同衛長庚之間,隔著抄家之仇,奪妻之恨,還有……”
說到這,他頓一下,抬手摸著自己臉上的傷疤,眼底繃起猩紅血絲,牙根狠狠磨切,“就連這些疤,也是我為避開他的追捕,而不慎落下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正是我和他清算一切的時候。我也不求其他,隻求世子在殺死衛長庚之前,務必將我曾經受過的苦難,都讓他嚐上一遍。讓他也嚐嚐,什麽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有……”
他眼神忽然柔軟下來,像是終於觸碰到了什麽遙不可及的夢,嘴唇都跟著細細發顫,哽咽許久,終於念出聲:“把她還給我。”
衛明燁眸光閃了閃。
雖沒有明說那個“她”究竟是誰,可他心裏卻有了答案,記憶也如山呼海嘯般,從一個早就被他遺忘的角落洶湧而來。
最開始,隻是線人從帝京帶回來的零星情報。她的模樣,她的聲音,都隻停留在紙上,沒什麽具體的輪廓。哪怕是那日聊城夜市初見,他也不過是將她當成一個可以助他問鼎江山的工具,並沒有其他想法。
直到那場帝京煙雨,將他們第一次聯係到一塊,於是之前打聽的一切,就都有了具體的輪廓。
她有一雙很靈動的眼睛,幹淨,明亮,勝過他所見過的所有山川與河流。起初,他也隻是覺得漂亮,所以多看了一眼,又順便送了一把傘,算作自己對她這驚鴻一麵的謝禮。
原以為那朦朧煙雨中的一眼,就已經是巔峰。
卻沒料到,後來夜宴再見,那雙清澈的眼眸被果敢和堅毅暈染,竟還能迸發出更耀眼的光,灼灼熠熠,把他頭頂那片紅楓都壓了過去。
以至於後來那麽多次午夜夢回,他都不曾遺忘。
這樣的感情是什麽?他太清楚了。
但同時,他也無比清楚,自己要不起。
蜀王府的世子,名頭聽上去很光鮮,但實際如何?隻有他自己知道。
生母早亡,父親不愛,繼母又隨時可能再誕下一個嫡子。他這個之位能坐多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隻能靠自己。
旁人說他虛偽,歹毒,狡詐,他都無所謂。成王敗寇,自古通理。隻要笑到最後都人是他,他何愁不能讓那些多嘴的人永遠閉嘴?
這一路走來的艱辛,隻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他都不能錯。衛長庚可以不顧天下反對,一心一意娶她為妻;婁知許可以為她忍辱負重,放棄一切,隻有他不行。
況且,他也不是沒有給過她機會……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衛明燁似乎還能嗅到夜宴那晚的青竹香,然再睜開眼,他還是一字一頓地堅定道:“好,我答應你。”
“若你能助我成就大業,衛長庚,我替你殺;慕雲月……我幫你指婚!”
“婁某多謝世子成全!”
拓跋赫的人,說難哄也不是那麽難,說好哄,婁知許也的確費了一些周章。
但好在,因著之前幫拓跋赫將可汗之位以前收入囊中,婁知許在大渝這群人心中頗有威望,在計劃執行那日,此行所有跟隨拓跋赫來帝京的大渝暗衛,就都被他慫恿了過來。
行宮北角的一處假山,婁知許領著人,把假山前頭的荒草撥開,假山底下便如婁知許前世記憶中那般,果然出現一條冗長的暗道。
“根據線人提供的情報,這條暗道能直接通往北頤那位狗皇帝的寢殿。今日行宮裏的禦林軍,以及北鬥司的暗衛,雖基本都被調去歸雲山,但天子跟前定然還留有精英,大家此行還是要小心為上,不可輕敵。今日紮克我帶了幾人過來,就要帶幾人平安離開,這是我同三王子的約定,也是我對天發下的誓言,哪怕不能完成任務,大家也都要平安歸來,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暗衛們壓聲回答,眼裏俱都亮著亢奮的光。
“紮克先生就放心吧,您把這次計劃安排得天/衣無縫,還給咱們每個人都配了落火雷,真要有什麽危險,也該是那狗皇帝有危險。”
“就是。這次咱們三王子帶著公主過來和親,這誠心日月可鑒,偏那狗皇帝不識抬舉!明明是他們北頤自個兒出現了內奸,讓他險些在馬球場上喪命。三王子好心好意給他送去補藥,他不收也就罷了,還敢把咱們的王子和公主軟禁做人質,威脅咱們老可汗拿土地和納奉換人,簡直卑鄙至極!今日哥幾個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以後也沒臉回大渝了!”
“就是就是。”
……
應和聲很快響成一片,眾人眼裏的火苗也越燒越旺。
等他們都宣泄完,婁知許才捶胸頓足,無比懊惱地說:“說來說去,都是我粗心大意,著了人家的道,為此還連累了三殿下。現在說這些也於事無補,我隻能將希望都寄托在各位身上了。”
說著,他高舉雙手,仰天一拜,腦袋觸及地麵之後,身體又繼續延伸向前,直至完全與地麵貼合。
這是大渝最高級別的禮儀,非可汗不能享有,如今卻是對著他們這麽一群見不得光的暗衛,個中情緒,不言而喻。
大家眼裏不禁閃爍起淚花,俯身回以同樣的禮節,便拿起手裏的家夥,頭也不回地鑽進暗道之中。
直到最後一個人都走完,婁知許才從地上起來,卻是沒有跟著一塊進去,隻哼笑著罵了一聲“蠢”,便轉去林中,將懷裏的信號彈發射上天。
“咻”的一道焰火聲,伴隨行宮深處落火雷“劈裏啪啦”的炸鳴聲、廝殺聲,以及哭號聲一塊響起。
寂靜的夏夜頓時化作一片人間煉獄。
婁知許嘴角卻揚了起來,想著衛長庚如今是怎樣狼狽模樣,他便克製不住狂笑出聲。臉上的傷疤隨之擰揉在一塊,夜色裏瞧,分外猙獰。
料著時間差不多了,婁知許才拔腿邁入暗道。
卻是沒有第一時間去帝王寢殿,查看自己的勝利成果,而是轉道繞去東南角,皇後的寢宮。
這次計劃,婁知許原本是可以不露麵的。但想著大渝人粗魯,萬一傷著她,哪怕隻是扯疼她一根頭發,他都受不了。
而這處寢宮,也是他在分給那些愚蠢暗衛的地圖中刻意圈出,不準打擾的地方。
這群大渝人雖莽撞,但對於上司的命令,他們還是不會違抗的。如今對比別處的淒慘,和這間小院的靜謐,他們也的確把這一使命貫徹得極好。
燈火昏昏,將小院烘托得朦朧。
一草一木,一亭一閣,也的確是她喜歡的風格。
婁知許一進院子門,心裏就倍感親切。
然花牆上群芳再如何盛開,也不及那茜紗窗下的一抹嫋娜倩影。
有多久沒能這樣近距離看過她了?婁知許自己都快記不清。
那是前世眼睜睜看著她被火海吞沒的肝腸寸斷,亦是今生得知她被那個狗皇帝擄走,自己卻什麽也做不了的無能為力。這麽一對比,之前他在大渝忍辱負重,被拓跋赫當狗一樣使喚的痛苦,都顯得沒那麽煎熬了。
好在老天爺還是有眼的,不會真的讓有情人永遠分離。
他的阿蕪,兩輩子都隻能是他的阿蕪,即便暫時分開,也終會回到他的身邊。
就是不知道,今晚外頭鬧得那麽厲害,她有沒有被嚇到?
這麽晚還不睡,一動不動地守在門邊,倒是讓他想起前世,自己重病在床的時候。
當時,她也是這般寸步不離地守在榻邊。他想喝水,她就給他倒。盧龍城天氣冷,他們的炭火不夠用,她就拿手給他捂著杯盞,幫他把那半冷的水捂溫,才遞給他喝;他餓了,無論多晚,她都會下廚給他煮粥,再一口一口地親自喂給他吃。
那樣好的姑娘,當初他究竟是瞎了哪隻狗眼?居然這般辜負她。
不過幸好,這一世,她還什麽都不知道。隻要她肯跟他走,他必會用自己的餘生,將過往彼此錯失的那些美好,統統都彌補給她。
想著她再次見到自己會多麽高興,婁知許嘴角便克製不住上揚,舉步想進屋,卻是近鄉情怯地在門外踟躕。
扽了扽衣裳,又理了理頭發,磨蹭許久,他才終於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熟悉的宮裙逐漸在眼底顯出真實的顏色,婁知許眼眶都不禁濕潤,顫抖著聲音,喚了句:“阿蕪……”
倩影在燈下晃了晃,似也跟他一樣激動。
婁知許再控製不住,衝過去就要把這朝思暮想的人攬入懷中,用盡所有力氣抱緊。
然回應他的,卻是一柄赫然刺出的紅纓槍,和喬晚卿嘻嘻笑的臉,“哎呀,婁公子,你認錯人了,這可如何是好?”
婁知許腦袋“嗡”了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肩膀被狠狠貫穿。血珠飛濺而出,彼此的衣裳都紅了大片。
婁知許無暇喊疼,也沒時間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使出吃奶的力氣,抬掌將槍頭劈斷,便捂著受傷的肩膀拚命往屋外跑。
可門口,慕知白早就已經恭候多時。
婁知許一出來,慕知白便迫不及待迎上去,笑吟吟道:“哎喲,婁公子啊,還真是好久不見。舍妹承蒙你照顧了這麽多年,今日,我可得好、好、謝、謝、你。”
邊說,邊揉了揉自己的拳頭。
五指在掌心“咯嘣咯嘣”接連作響,正應和著行宮內,不斷被北鬥司擒住的大渝暗衛,嘴裏發出的聲聲哀鳴。
一陣夜風吹來,聲音便飄去了遠方。
慕雲月坐在歸雲山的漱玉山莊裏頭,似乎都聽見了,扭頭看了眼窗外,行宮方向“劈裏啪啦”不停炸響的落火雷,歎道:“鬧得可真是厲害。”
衛長庚還懶洋洋躺在榻上,張嘴等她喂病號飯。不過幾個彈指不見她回頭,他便有些不滿地拽了拽她衣袖。
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樣,仿佛被她故意餓了好幾頓一般。
慕雲月忍俊不禁,舀起一勺她自己親手燉的雞絲粥,吹了吹,送到衛長庚嘴邊,“別跟我裝了,太醫可都說了,你的手沒什麽大礙,完全可以自己吃飯。今日我最後再喂你一回,明天你可就要自個兒吃咯。”
作者有話說:
你們看,我沒騙你們吧,前夫哥可以倒計時了。
其實這章總結一下,就是“我預判了你的預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