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蜀王世子
這座蜀王府邸, 乃是當年蜀王第一次平定西南叛亂的時候,先帝爺賞賜給他的。
府內風景絕佳,尤其是這片蘅蕪湖。
曾經也是遊人如織, 引得無數文人墨客爭相追捧。後來被圈進蜀王府邸, 才逐漸冷清下來。
如今難得有機會重新向大家開放,大家自是不會錯過這難得的機會。
慕雲月幾人也是等了許久, 才總算等來一艘空閑的畫舫。
也是趕巧了,今日正好是十五。
霜月圓如玉盤, 高高懸在天邊, 湖麵沉澱起了薄薄的霧氣。亭台樓閣、湖光山色, 都影影綽綽地囊括其中,不過於壯闊, 也不過於玲瓏,美得恰到好處。
搭乘畫舫行遊其中,好像徜徉在水墨蜿蜒的畫卷之中。
幾人都沉醉不已。
就連一向木訥寡言的明宇,眼裏也流淌出了幾分向往的光。
可也就是這時候,明宇隱約覺察出了一絲異樣,揚聲問船夫:“你這畫舫行進的路線, 怎的和別人不大一樣?”
慕雲月互視一眼, 警覺地觀察起四周。
水麵霧氣濃重,雖能為景致增添幾縷朦朧美感,但也遮蔽了不少視野。若非明宇常年習武, 六識較常人更加敏感,隻怕還發現不了。
“船家不給個說法嗎?”慕雲月攥緊欄杆, 冷聲又問一遍。
船夫“嗐”了聲, 解釋道:“姑娘誤會了, 小的不是有意改變路線, 實在是方才水廊上畫舫太多,咱們擠不下,小的這才不得不挪了位置。不過姑娘放心,咱們離他們沒多遠,等下個拐彎兒,小的一定繞回去,絕不給您添麻煩。”
可慕雲月又如何肯信?尤其是方才,她還撞見了薛家兩姐妹那樣古怪的行為,當真是再小心也不為過。
見船家仍舊沒有掉頭的意思,慕雲月便朝明宇使了個眼色。
三個“葭”護在慕雲月麵前,同她一道往船尾退。
明宇則提刀往船首去,邊走邊吹了一聲口哨。
原本平靜的湖麵應聲“咕嘟咕嘟”冒起水泡,朝著畫舫聚攏而來,都是此行隨慕雲月一塊過來的暗衛。
船夫心道不好,忙用力一撐竹竿,想快些離開。可一發力,卻發現竹竿根本動不了。低頭一瞧,船首這邊也有埋伏,人已經浮上水麵,抓著竹竿不讓他動。
身後又有明宇步步緊逼。
苗刀已經出鞘,寒光森森,倒映出湖麵上越聚越多的暗衛。
船夫額間不禁淌下一滴冷汗,在明宇揮刀之前,先高舉雙手,投降道:“有話好商量,有話好商量。姑娘想知道什麽,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倒是個識時務的。
慕雲月小吃一驚,也不跟他客氣,抬抬下巴問:“是誰派你過來的?可是薛家兩位姑娘?故意偏離路線,是打算做什麽?統統說出來,不許撒謊,否則後果……”
她冷笑一下,拿餘光掃了眼四周的暗衛。
船夫咽了咽口水,艱難扯起個笑,道:“姑娘別著急,別著急,小的真的全招。”
“小的不是薛家的人,當真!是世子爺知道姑娘您要遊湖,怕您有危險,這才讓小的過來撐船護送。”
“適才偏離路線,也是逼不得已。倘若不走這邊,咱們幾個可就真要被薛家人給劫走了。”
慕雲月眸光微斂,露出幾分懷疑。
船夫趕忙道:“千真萬確!小的若是騙您,您就把小的湖裏頭喂魚,小的絕無二話。”
邊說邊看向明宇求助,“你適才應當也聽到了吧?剛剛路過那座湖心亭的時候,有幾聲古怪的‘咚咚’,而且亭子裏的燈也沒來由地滅了,那就是薛家人給布置的陷阱!”
明宇垂眸沉吟片刻,朝慕雲月點頭,“他說得沒錯,適才那段路的確有幾分怪異。我也警惕了許久,見沒有人跟上,也便沒和姑娘說。”
慕雲月這才信了幾分,上下打量了眼船夫,繼續問:“你家世子爺,可就是蜀王府上的衛世子?”
“正是。”船夫點頭如搗蒜。
慕雲月卻眯起眼,“哦?那就奇了。薛家與你家世子聯姻在即,這節骨眼,你家世子不去幫他未來的側妃,反倒過來救我?”
船夫一下啞巴了,低頭偷覷著慕雲月,幾次張口都欲言又止,掙紮了許久,才咬牙橫心道:“其實我家世子今夜也想見姑娘一麵。”
“姑娘您也是知道的,主仆有別,有些話不方便由小的來說。若姑娘實在想知道為什麽,不如就隨小的走一趟。”
料到慕雲月警惕性高,不會那麽簡單就答應,他又補了一句:“姑娘也不用擔心會出什麽事。倘若我家世子爺當真要謀害姑娘,就不會安排小的帶您繞過湖心亭。況且這裏就是蜀王府,到處都是世子爺的人,真要做什麽……”
他輕笑,聲音帶起幾分寒意:“姑娘又能逃到哪裏去?”
明宇幾人都沉了臉色。
慕雲月挑了下眉,“你倒是真敢說。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丟水裏去喂魚?”
船夫仍舊笑,“姑娘不會的。倘若姑娘真是那樣不講道理的人,就不會聽小的在這解釋這麽多。”
“若是我現在就不想跟你講道理呢?”
“那也是小的伺候不周,惹怒了姑娘,死得應當。”
慕雲月忍不住笑出聲:“你還真是個妙人。”
當然,能培養出這樣的手下,那位世子爺應當更加有意思……
掂量麵前這人的話,再想蜀王妃所說的“已經打過招呼”,以及那日孟蘭姝古怪的行為,看來這位衛世子不知何時,已經把目標定在她身上。
為什麽?
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他圖謀的?
這樣幹想,也想不出什麽頭緒。既然他已經盯上自己,再躲下去也沒什麽意義。倒不如主動去會會,看看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如此思定,慕雲月便決定道:“帶路吧。”
有了這句話,船夫很快便重新撐船,調轉方向,帶他們來到湖岸邊的一座徽式小院。
幾人預備一起上岸,船夫卻說世子爺不喜歡太多人打擾,說什麽也隻肯放兩個人上岸。
慕雲月便擇了明宇,讓他隱到暗處庇護。三個“葭”以及其他暗衛,則留在船上看著,以免這廝突然把畫舫開走,他們想回去都難。
較之別處的熱鬧,這裏明顯安靜許多。
除卻門上燈火“滋滋”的細響,和院中修竹隨風搖曳出的簌簌聲,便再無其他。
院門開著,像是早就知道有人要來。
慕雲月在門前踟躇了會兒,舉步進去。甫一推開門,便見庭院寂寂,一株紅楓佇立當中。樹幹足有兩人合抱粗細,樹冠更是亭亭如蓋。
這時節正是楓葉最好的時候,熾烈的顏色仿佛一團火,灼灼點燃大半邊夜幕,襯著周圍的寡淡色調,怪誕又驚豔。
樹下石桌前,則孑然坐著一個男人。
他約莫二十二三歲的模樣。
白衣玉冠,豐神俊朗,即使周圍無人,他依舊保持著挺拔端整的儀態,俯首跟自己對弈。
紅楓翩然而下,依舊攪擾不了他周身水墨般清雅深遠的況味。
聽見腳步聲,他也不抬頭,伸手朝對麵一指,淡聲道:“慕姑娘可要與在下對弈一局?”
竟是當真知道自己要來一般。
慕雲月心底生起幾分警覺,側眸確認過明宇的方位,才舉步過去。
卻沒坐下,隻在石桌邊十步開外的地方站定,開門見山道:“雲月棋力不佳,就不在世子麵前獻醜了。”
“想來衛世子如此費盡心機地引我過來,應當也不是為了一盤棋。不如就把話都放在明麵上吧,也省得浪費你我二人的時間。”
衛明燁端起茶盞的動作微微一頓,似是被她這話驚到,眼底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片刻又化作了然的笑,放下茶盞抬頭看去,“倘若我想和慕姑娘浪費這時間呢?”
這回輪到慕雲月愣住。
再看他那雙熟悉的眉眼,那晚鴻禧樓前的大雨似忽然間再次飄入腦海,沒有一點點征兆,慕雲月不禁睜圓眼,錯愕道:“是你?那天給我送傘的人就是你?”
衛明燁歪了下腦袋,沒有回答,隻是抬起手,朝對麵石凳比了個“請”的動作,“慕姑娘現在可願坐下,同在下切磋一局?”
作者有話說:
星星哥酸溜溜:“嘖嘖嘖,有些人撬牆角的聲音大得嘞,我在宮裏頭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