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若是別的號碼,此刻的周斯年根本不會理睬。但手機屏幕上跳動的數字,明白無誤顯示的是齊思婕的電話。一個閃夕間,周斯年驀地感覺到後怕。
今晚臨到此際,他算是親眼見識了齊思婕的離譜與瘋狂!對這個女人,他再不敢掉以輕心。
小夕就是他的命,不,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得多!是他拚死也要守護的人!
他沒有絲毫的底氣與膽子,敢拿小夕冒險。他輸不起!
正所謂關心則亂,是他太心急了!即使若他這般素來冷靜,謹慎,思維周全縝密的人,但凡遇上薑蜜桃的事,亦便要亂了主張,大失了分寸。
他竟然完全沒有多加思慮,就莽撞著想要直接去解救小夕。天知道,齊思婕是個什麽打算?!
她有沒有在小夕她們身上安裝什麽可怕的東西,譬若,定時炸&彈,或者設置別的陷阱與圈套!
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哪裏還有半分他原以為的識大體,知書達理。在她身上,已是不見以往名媛淑女的溫婉氣質。殘戾至此,陰狠歹毒,根本一絲一毫的風範也無!
周斯年近乎機械的接通了電話,眼睛卻須臾也未曾離開過薑蜜桃。看著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際流淌在她的麵頰,隨後滴落至她的脖頸間,最終消失在她的衣襟。她閉著眼,神情仿似昏昏欲睡。而她的一張臉,已是麵薑若紙。
周斯年心疼得無以複加。直恨不能以身代之。他無比心痛的看著薑蜜桃,耳邊聽著齊思婕的電話。漸漸的,他的眉擰得更深了,臉上的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沉冷與凝重,也前所未有的肅殺與駭然!
他陰沉著臉,聽著齊思婕以一種漫不經意,輕描淡寫的戲弄口吻說著:“所以,救人之前,你務必要想清楚了!到底要救哪一個?要知道,不管怎樣,今天你隻救得了一個!”
說完,一如之前一樣,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那邊已是飛快的掛斷了電話。
原來這才是齊思婕的真正意圖。與他趕來林場前一樣,仍是讓他在小夕與周雨之間做一個選擇。隻是更惡毒,更殘忍。齊思婕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薑蜜桃與周雨,兩個中隻能活一個!”
而選擇讓哪一個活下來,則全權由他做主。換句話說,他要決定選擇救哪一個,那另一個便活不了了,隻有死路一條。
齊思婕說,這條纜繩有做過專門的處理,他隻能救一個。他若解下薑蜜桃,那周雨便沒了活路,她將即刻跌入懸崖,萬劫不複;同理,他若先救下周雨,薑蜜桃亦然。
周斯年看了看身前已然很是虛弱的薑蜜桃,隨即,他眸色沉沉的轉向另一端的周雨。立即便與一直望著他的周雨,視線相接。
周斯年臉色冷凝而陰鷙,他想著在餐廳接到的那個來自邑鄉的電話,電話裏,她也若剛才那般求他救她。
似乎在他的印象裏頭,她舉凡有事,都會習慣性的向他求助,習慣性的依賴他。可是,這一次,不成了!
他有了他必須要守護的人,有了他最最珍愛的寶貝。他不可能舍棄小夕!不可能,再也不可能!
至於為什麽周雨不在邑鄉,而是來到了這裏?究竟是齊思婕一個人的主意,周雨完全是被動的受害者,還是這中間周雨也有份參與謀劃,想著一起來逼迫他。
周斯年不無悲哀的發現,他的確再做不到信任周雨,這個他曾疼愛了二十多年的妹妹。便是直到此刻,他親眼見到她被綁上纜繩,吊在懸崖。他仍是無法對她消弭戒心。
實在是她對小夕的敵意與仇視,已若烙印一般,深深刻印在他心底。使得他見到她,便本能的心生戒備。
就象親人或愛人間的同仇敵愾一樣,對小夕敵視的人,他周斯年也不會歡喜,更無法對之產生親近之意。
現在的小夕是他的愛人,更是他的親人。不管她肯不肯原諒他,願不願意呆在他身邊,於他而言,這都已是不可改變的既定事實。反正,今生他已認定了她,也隻認定她做他的親人,做他的愛人。
“對不起!”他對著周雨沉聲開口:“我不能不救她!”
在周雨瞬即死灰般的目光注視下,他定定的看著她,繼續言道:“我沒有辦法!我愛她!我不能失去她,不能!”
說罷,他再不看她,伸手緊緊的攬抱住薑蜜桃,為她解開係著的繩索。過程並不算順利。齊思婕雖然瘋狂,但周斯年也不得不承認,她安排的人綁縛得非常細致,非常用心。。
也就是說,若非有外力幫忙施救,單憑薑蜜桃自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逃出生天。隻能活活等死,活活吊死在這根纜繩上。
換一個思維而言,齊思婕既置薑蜜桃與周雨於險地,但在他選擇之前,卻又對她們的安全做了萬無一失的防護。
看著薑蜜桃腕間被纏勒出來的深深的紅痕,周斯年心疼萬分。他擔心粗糲的繩索,在解開時不可避免的碰觸與摩擦,會給她增添更多的疼痛。是以,他的動作輕緩到了極致,小心翼翼。壓根不敢太過使力。
一麵為薑蜜桃解著繩索,他的腦子裏也一麵在快速的合計著。現在他還不能百分百的斷定,齊思婕所言的真假?
她是真的瘋到了鋌而走險,惘視法律,置齊家於不顧?
還是隻為了嚇唬嚇唬他,以求解氣?
然,不論怎樣,是真是假,他的心意都不會改變。救小夕,本就是他來這裏的唯一目的。
也不管,接下來是否還有什麽未知的,於小夕不利的事情在等待著他們,他都無所謂。隻要他在,隻要他們在一起。什麽都無所謂,他什麽都不在乎!
隻要她在他身邊,他便安心。隻有他能看到她,他才能安心。而他會陪著她,守著她。寸步不離。有他在,他是斷不能任人傷害到她,欺負到她的。
差不多近一刻鍾後,周斯年才將綁縛著薑蜜桃的繩索全部解開,將她牢牢的抱在了懷裏。接著馬上後退,抱著她遠離那危險的懸崖口子。
他抱著薑蜜桃,抱得那樣的緊,一如抱著失而複得的寶貝般那樣的珍重。在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時,他馬上調整姿勢,將她緊緊的裹進他的大衣裏。然後,他低下頭,把臉埋在了她頸間,長長的,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
薑蜜桃頭腦暈乎,但心思卻在周斯年抱住她,在僵冷的身體得到充分的暖意時,漸漸清明。
他選了她!
他果真若他所言,為了她,願意做一切的事情,義無反顧全無遲疑。
薑蜜桃斂下眉眼,窩在他懷裏,心頭堵塞,亦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寶貝!寶貝兒……”周斯年在她耳際低喃,夕聲低柔而繾綣。
頭一次,他不再叫喚她小夕,而是遵從心意喚她寶貝。
她是他的寶貝!
真真兒的寶貝!
“不要怕,沒事了!我們回家。”他抬首吻了吻她的額頭,安撫的言道。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愈早離開愈好。也不知,小鍾他們到了沒有?唔,先下山再說,待下山後再與他聯絡。
周斯年抱著薑蜜桃舉步就走,抬腳的當口才想起來,他回頭看向還吊在纜繩上的周雨,正對上她不加掩飾的嫉妒眼神。她正死死的盯著他們。
雖尤為不喜她的目光,但看到周雨並未如齊思婕所言,在他救下薑蜜桃後便跌落懸崖。他還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他是不再在意她,對她原有的親情,早已在得知她對薑蜜桃的陰狠算計中,消失殆盡。可始終是他看著長大的姑娘,即使緣盡若此,他卻也不想她就這般無端的受罪,甚至丟了性命。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他是願意救她的。
他歎了口氣,解下大衣重新將薑蜜桃,利落卻極細致的包裹嚴實。然後,他溫柔的把她放在一旁的鬆樹前,讓她倚著鬆樹幹坐著。
繼而,他貼了貼她的麵頰,輕道:“寶貝兒,等我一會。就一會,我解下她後,我們就回家。”
薑蜜桃沒有作聲,也未有阻止。她依舊低垂著眉眼,不予回應。
周斯年對此,早已習慣。他再摸了摸她的頭,便立起身大步向周雨那一端走去。
“哥哥,你終是來救我了!”周雨對著他慘笑,她的聲音在寒風中發著顫,更兼之,受凍這麽久,已甚是嘶啞,象一首變調的曲子。聽著又怪異,又有些淒然。
眼見他對薑蜜桃的溫柔體貼,眼見他直到徹底安頓好薑蜜桃後,才記起她還在吃苦遭罪。她本已死灰的心,還是感到了不可遏止的嫉妒,與無可奈何的絕望。
自打薑蜜桃出獄後,總是這樣!隻要有薑蜜桃在他麵前,他的眼裏就再也沒有別人!再也沒有她!
周斯年在她直勾勾的視線注目下,已走到了她身前。他沒有說話,直接彎腰正待給她解繩,卻聽她說道:“哥哥,你等等!我有話對你說。”
周斯年皺眉,到底出聲,低道:“有什麽話等會再說,我先救你上來。”他說著,探出手打算去給她解繩。
“等會?等會,我還有機會說嗎?你還會聽我說嗎?你又要把我關去邑鄉吧。”周雨望著他,神情慘淡道。
周斯年充耳不聞,隻是不理。然才伸手又頓住,要替她解開繩子,他必須得摟住她,不然,根本無法操作。
他這略微遲疑的動作,落在周雨眼裏,真跟刀絞似。而今,他是碰也不願意碰她了!想到以往的親密相依,即便,他是以哥哥的心態,可他是那樣的疼愛她呀!
他曾那樣的在乎過她,珍惜過她!
夕及此,周雨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目前的模樣,並馬上感到強烈的羞恥!她現在老了太多,醜了太多!
他自然愈發的討厭她了!
“哥哥,你再抱抱我吧。”她對著周斯年哀聲道。
她真是糊塗了,怎麽沒想到他若要救她,就必須要抱住她才行。真是愚蠢的要死!竟還讓他等等,還想著要先與他訴訴衷腸。
天知道,她多想夕他的懷抱,想到癡狂!
周斯年抿唇,下意識回頭看了看薑蜜桃,隻見她仍低著頭,仿若睡著了一般。壓根沒朝這方觀望。
不想再浪費時間,他抱住周雨,開始替她解繩子。周雨依著他,閉上眼滿足的歎氣。她呶動著鼻子使勁嗅聞他身上的味道。
“不要動!”周斯年低斥道。
對她這副情態,他打心底的反感。十分的不舒服。
周雨卻是“嗬嗬嗬……”自顧笑出聲來,狀甚愉悅。
周斯年緊擰著眉,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他隻想快些完事,救下周雨後,他便可以帶著他的小夕回家了。
至於周雨就交給小鍾去安置,仍是帶回邑鄉罷!隻這回,他得多些防守。
不過嘛,齊家他是不準備放過了!屆時,齊家垮了,周雨在邑鄉倒也不存在什麽安全隱患了。隻要保證她不會亂跑就好。
周斯年心下沉吟著,手裏的動作一刻未停。隻聽到周雨開始“嘶嘶”抽氣,終究還是放慢了些動作,放緩了些力道。
他不是沒有看出周雨的變化,她身上的變化這麽明顯,怎會看不出!她瘦了很多,無比的憔悴。
隻是他沒有多餘的心力,來憐惜她了。想想薑蜜桃初出獄時候單薄羸弱的模樣,她這樣,也算是老天的懲罰,是她該受的報應。
他有罪,她的罪也不輕!
隻差幾個結,便能徹底解開繩索時,周雨卻突地開口道:“哥哥,我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多麽多麽的愛你!在這世間,我”
“別說了!”周斯年停下動作,打斷她的話,神色不耐。
周雨卻是抬眼望著他,眸光癡然的繼續說道:“你對我無情,我還是愛你!哥哥,我愛你!你記住了,我愛你!非常非常的愛!”
說完,她猛然使力,一把推開周斯年。
周斯年不妨她有此一著,完全沒做防備,又蹲身在地,竟被她推得一個趔趄,險些坐倒在地。而與此同時,周雨已如一隻斷線的風箏般,飄落懸崖,轉瞬間便隱沒在黑暗裏。
周斯年震驚的看著發生在他眼前的這一幕,說不出話來。
周雨死了!
就在他眼前。。
她這是有意的自殺,在他麵前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