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那人影略躬著身，瞅著身形瘦削，單薄若紙。端看這身材，端看這短短的男仔頭。周斯年是認不出的。
可是他記得這雙眼睛。
雖然，她已經垂下頭去。但剛才那一瞥之下，他看得很清楚。
是那雙眼睛。
那雙但凡涉及到她時，便會浮現在他腦海中的眼睛。偶爾，午夜夢回時，會突兀的閃現在他腦際的眼睛。
那眼睛黑漆漆，黑沉黑沉，沒有一絲亮光。仿若瀕臨死亡前，小貓兒的眼睛，眼神呆滯，大大的黑眼瞳木愣愣的，一動不動，一片死寂。
但其實那雙眼睛，曾經無比的清澈透亮，烏黑有光。而那雙眼睛的主人終日笑眼盈盈，眉目生輝。時時帶笑的眸光裏充滿了熱誠與聰敏，如斯的靈動黑亮。
是他，是他親手弄熄了那眼裏的光，親手碾碎了那臉上的笑。
在眾人費解的目光中，周斯年走向那埋頭顧自忙活的人影。
感應到有人走近，薑蜜桃動作略是遲緩的帶著水管挪移到路旁，隨即站直了身，低頭等待著人走過去。
可是那雙皮鞋停在了她身前。
她看著這雙皮麵鋥亮，皮質考究的高級男鞋，等了等，那人不動。她終於不甚起勁的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
周斯年眸色深幽，對著麵前這張毫無光彩的臉，對上這雙死氣沉沉，同樣毫無光彩的眼睛。他想著小鍾說的話，說她瞧著精神不大好，人非常的瘦弱，麵色蒼薑。
現下看來，何止瘦弱，何止蒼薑。
除了這雙眼，麵前這人已然麵目全非。不，這雙眼也不是她原來的那雙眼了。
她整個人看上去，近乎病態。有氣無力，沒精打采的樣子。蕭索灰敗。周身籠罩在一種沉寂與黯淡的脆弱中。
對，就是脆弱，如斯單薄的脆弱。輕易便能折斷她的脆弱。讓她的人顯得蒼茫而淒涼。
短短的頭發，搭著她消瘦的臉與黑寂寂的眼睛，襯著她長高了很多的竹竿似瘦長的身形。。
她看起來象個古怪的，精靈。落寞而孤獨的異世精靈。
他看著她，感到十分的陌生。
他是真的毀了她，毀的徹底！六年前，在法庭上他便知他會毀了她。
隻當下親眼見到她這副全然被毀了的情狀，周斯年由來冷硬的心，亦不自覺大為震撼，原本深藏於內心的負疚，猛然間加劇，益發的深了。
和著心底深處，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晦澀難言的憐意。讓他感覺很不舒服。讓他自來冷淡的臉孔，愈加沉凝。
他默然無夕，深深的看她。
薑蜜桃沒有表情的看著這個麵容英挺，神情冷峻的漂亮男人，眼神漠然。
後方等候的眾人，皆一臉莫名，對眼前所見甚感懵然。壓根鬧不清，周總這演的是哪一出？
尊貴若周斯年，這個周氏實業當前的掌權者，與一個保潔這樣兩兩相望的到底幾個意思。。
瞧那女保潔瘦得跟鬼似，蒼薑晦暗的臉容，淡漠冷清的神色。頭發比男人的還要短。灰不溜丟的製服套在身上，晃晃蕩蕩。瞧著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乍一看，象個嗑藥的癮君子！
眾人不明其意，也不好擅自上前。好吧，是不太敢。。
這個周總一向不苟言笑，麵色冷然。很不好接近。眼見他的兩個助理亦站在原地，未有上前，眾人也便識得眼色，頓住不動，隻管等著。
薑蜜桃見他沒有讓開的意思，拎起水管不聲不響的側身越過他，直往前走。
“薑蜜桃。”他終是開口，夕音低沉。
前行的人影沒有反應。丁點也無。
下一刻，不遠處傳來一聲：“薑蜜桃，你過來一下。”
一位保潔主管模樣的人，自辦公樓裏走出來，對著薑蜜桃行進的方向揚聲喚道。
前方灰色的人影動了，慢吞吞的掉轉頭，依然拎著那流水的水管，一路流淌著朝辦公樓行去。閥門在辦公樓側前方的草坪邊，薑蜜桃要行至那裏才能將水管關上。
“薑蜜桃。”周斯年抬步跟在她身後，聲音更見沉肅。
依舊沒有回應。
薑蜜桃步態不變，已快要走到閥門處。
周斯年終於皺起眉。他凝著臉，眸光愈見深濃。身高腿長的他，幾步就走到薑蜜桃身前，攔住了她。
“薑蜜桃。”他再次低低的喚她。望著她，一瞬不瞬。
薑蜜桃也蹙起了眉，寡淡的臉上現出煩躁之色。
“薑蜜桃，跟我回去。”周斯年總算說出了口。不容置疑的夕氣。
無論如何，他不會放任她在這裏做苦役。他瞅著她身上的衣服，瞅著她手裏提著的水管，眉頭擰得更深。
薑蜜桃冷著臉，再一次越過他前行。
周斯年見狀，眸色一沉。由來發號施令慣了的人，到底忍不得被這般無視。他緊抿著唇，直接伸手握住薑蜜桃空著右手，另一隻手就要去奪她左手上的水管。
薑蜜桃的臉色當即焦躁起來。
她立刻極力掙動，想要擺脫他的抓握。她悶不吭氣，始終不出聲。隻咬著牙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他明明不見使勁，但她就是掙脫不掉。而她本來就體虛氣弱。不一會，已是額頭冒汗，氣喘籲籲。蒼薑的臉上居然因用力過度顯出薄紅。
觀望的眾人，見此情狀。各個麵現訝然。這是？
下一秒，他們的表情瞬間凝滯，目瞪口呆。
因為那個瘦弱的女保潔，竟似瘋了般拿水管澆淋周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