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執
大雨傾盆,容阮在北地,夏天較少見到這樣大的雨。
像是把南方雨季巔峰期挪到北方一般,雨大的令人心驚。
展眉讓所有人等在山腳,撐一把傘,順著山路走上去。
這傘的作用幾乎為零,不過剛剛下車,就被風吹著雨卷的濕透。
她就這樣走到道觀門口。
鍾霰正在正廳中抄經,她一直心神不寧,突然大門被風吹開,一道清瘦的影子出現在門口。
“展眉?”
鍾夜組織葬禮開始。
說是葬禮,其實壓根沒有來吊唁的人。
蘇沐陽失蹤六年,再出現就是一具屍體。
哪怕本來是他的親族,這樣久的消失,也讓親戚關係淡薄下來。
展眉壓根來都不願來。
他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靈堂中,有條不紊的組織儀式進行。
最後,他揮手命令,“靈車出發。”
一條長長車隊行在雨中,像在大海波濤洶湧中艱難行走的船。
鍾夜坐在頭車,緩慢的擦拭手上雨水。
雨下太大,無論如何仍是將他打濕。
他盯著蒼茫雨幕,示意司機開慢些。
鍾霰給展眉找毛巾擦頭發,“你怎麽這個時候上來了?”
她從上次與展眉相見之後就再沒有下過山,鍾夜也沒有再來擾她清淨。
因此這最近發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展眉頭發濕淋淋的,她一雙水葡萄一樣的眼睛從濕發中抬起,聲音很輕。
“蘇沐陽出殯,鍾夜替他扶棺回我們老家。”
鍾霰雙手微微一頓,反應有些掩飾。
“你不願意?”
展眉怎麽可能願意。
且不說鍾夜的輩分,鍾夜上一個扶棺的人是誰這樣可能折損沐陽福氣的迷信猜測。
就說鍾夜這樣大張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把最近本就在風口浪尖上的展眉擺在何地?
她不想作為鍾夜大型真人秀表演的道具。
因此沐陽的葬禮她都不出席。
鍾霰等一會,沒等來展眉的回答。
她鬆開手,示意對方自己擦,給她從銅爐裏倒一杯水。
“你不願意,有沒有和鍾夜說?”
展眉捂住小小瓷杯,感受從杯壁上傳來的微薄暖意。
說了。
語言能說的一切她都與鍾夜說過。
然而對方隔絕了來自語言的一切,展眉或心血淋漓或撕心裂肺剖白,在他耳中就像一陣春風一般劃過。
展眉輕輕啜飲清水,眼神中是隱約堅定。
前麵有人。
鍾夜示意司機停下,這樣大的暴雨天出行之人本就不多,但一旦出行就麵臨巨大的交通危險。
車隊緩緩停在暴雨中。
前麵的巨大陰影卻似乎向這邊平移過來,越靠近,喧鬧聲越響。
大雨中能見度降低許多,直到距離幾乎相差無幾的時候,才能看清到底是什麽。
那竟是,一群數量巨大的,衣著奇奇怪怪,各自帶著擋路工具,慢慢包圍上出殯車隊的,人!
鍾夜眼中利光一閃而過。
司機有些驚慌,額頭都出了汗。
他們口中說著各式各樣的話語,內容也聽不清,又慢慢圍上來,在這樣糟糕的天氣裏真的顯得有幾分驚悚。
鍾夜靠在椅背,看他們圍上來,隻繞著車隊轉圈低吟,沒有進一步動作。
視線盡頭,慢慢出現大卡車,壓在路口,徹底擋住車隊前進的步伐。
鍾夜食指輕敲,語音帶笑。
“挺應景啊,我們今天出殯,就給我們帶這樣的好禮。”
司機沒經曆過這種場景,嚇得不輕,“鍾先生,我們怎麽辦?”
鍾夜拿出手機,悠然給南懷打電話。
“這樣大的雨天,你還讓兄弟們這麽辛苦,是不是有些過分?”
南懷聲音帶著逐步升級的暴躁,他咯咯咬牙,“要不你從他們身上壓過去,要不你掉頭回去。”
“想帶那個凶手出容阮?鍾夜你是瘋了,南家的人可還沒死絕呢!”
周圍響起有規律的敲擊聲,那些人正用手中工具規律的撞擊地麵,在暴雨滂沱中形成一曲詭異的挽歌。
鍾夜歎氣,“南懷,你給南音下藥逼她偽裝抑鬱的賬我還沒來得及與你算。”
“不想把事情鬧到無法收拾,就讓你的人給我退開!”
“你去死吧。”
南懷最後一句話惡狠狠傳來,隨即是清脆的掛斷聲。
鍾夜怔了會,給後車人打電話。
“出去兩個人,勸勸他們散了吧,想要多少錢,給,別誤了點。”
展眉盯著大殿中的塑像,屈膝跪在蒲團上。
她從未向神明祈求,此時跪拜俯首,脊背也緊繃,像一把出鞘寒刃。
大殿中,突然響起一道蒼老聲線。
“善信何必如此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