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案
展眉厭倦的把手抽回,縮成一團,把下巴搭在膝蓋上,再睜開眼,是一片滿含疲憊的澄澈。
“你說,沐陽的案子,可以重審。”
人死如燈滅,但多少人了卻君王天下事,隻為贏得生前生後名。
想到沐陽對自己肇事一案耿耿於懷,她始終不能免俗。
鍾夜點頭,他似乎也有些累,坐在地上與展眉對視,鬆開領帶喘口氣。
“他的案子本就是二審定論,再推翻二審判決,恢複一審結論即可。”
“可以?”
展眉不熟悉司法,但回國之後為沐陽的案子做了不少功課,時間久,當年的證據都很強硬,何況兩個當事人都已經去世,想要重審談何容易。
還有南懷,南懷本就因為鍾夜隱匿蘇沐陽行蹤對他發難,現在鍾夜又要推翻當年判決,南懷會坐視不管嗎?
展眉很懷疑。
鍾夜看展眉的樣子就知道她的想法,“這件事已經在做一段時間,本來想定了再告訴你。”
他環顧一片狼藉的地麵,“我想你演演戲發泄發泄也不錯,但你現在自傷成習慣,還是先告訴你為好。”
展眉上下都纏著雪白繃帶,她睫毛輕顫,“為什麽?”
推翻判決,還是他親自來做,證明鍾夜徹底否認當年他替南音而行的公道,他——
展眉沒有再往下想。
鍾夜輕輕指到展眉臉龐。
她條件反射想躲,對方卻是虛指,壓根沒有碰到。
“‘報答平生未展眉。’”
“什麽?”
這是展眉帶著蘇沐陽從鍾夜身邊逃開時留下的詩句,這句詩包含他二人的名字。
“這就是我把此案重審的原因。”
“我想讓你,再展一次眉。”
展眉回想一下當時留下信的心境,卻發現一片模糊,怎麽都記憶不起。
和此時相比,那樣心性積極,前景明亮的時刻,竟然都能算成好日子。
她偏頭,語音緩慢,“‘唯將終夜長開眼’——所以鍾夜,你現在算是已經開眼嗎?”
鍾夜不語,伸手把展眉抱起往樓上走。
“你該吃藥了。”
展眉靜靜思量,卻發自內心覺得荒謬。
悼亡悼亡,原來是他二人均要悼亡。
這種詩還真是輕易寫不得,一語成讖何等可怕。
鍾夜,你此時開眼,不覺得太晚嗎?
沐陽已死,你這樣滯後的理解,晚來的翻案,如何讓我展眉?
她接過一把花花綠綠的藥片,就義一樣咽下。
這些藥物成分複雜,展眉今日過於勞累,很快沉沉陷入睡眠。
鍾夜盯著她睡臉,她臉龐瘦削,陷在厚厚的被褥裏,幾乎被淹沒。
他覺得釋然。
當提到重審時,鍾夜看到展眉眼中拚命壓抑卻仍迸射而出的光芒。
他想,我怎麽沒有早這樣做?
若是他早點走出這一步,也許二人不會走到如今這種境地。
那些曾經的不忿、自省、愧疚、憤怒,在展眉終於能平和待在他身邊片刻而不是態度冰冷宛如拒之千裏的對比下,竟如此微不足道。
他輕聲出門接電話,放低聲音怕打擾展眉休息。
“嗯——沒有,她在睡覺。”
林兮崇的聲音也對應壓低,“南懷最近動作的厲害,南家又下帖子請你,你真的不去?”
鍾夜沉聲,“去做什麽?”
林兮崇頓住,“鍾家與南家畢竟是世交——”
鍾夜輕嗤,“世交?多少世交殺人不見血。”
林兮崇警覺起來,“阿夜,你發現了什麽?”
鍾夜聲音平穩,不疾不徐,“當年南音出車禍現場隻留下蘇沐陽,監控也被破壞,因此我一直覺得是有人針對南音做的手腳。”
“但展眉告訴我他們是一群司機跑車,那些司機把他拋下,蘇沐陽叫來的救護車,我隱約也記得當時有這樣一個說法,後來就再沒提起。”
“當年之事是南懷和我一起在查,現在想來,很多地方有些不通之處。”
“你再去查查,最好能找到幾個當年的司機。”
“我要人作證。”
林兮崇遲疑一會,“阿夜,南音是南懷的妹妹,但蘇沐陽也是展眉的弟弟,法律上都有親屬回避,你要因為展眉的話徹底和南家鬧開嗎?”
“南家仍與鍾家在業務上有很深的牽連,鍾氏在擴張關鍵期,不比你以前引君入甕的時候,現在任何一點波動,承擔後果的隻有你。”
鍾夜輕輕歎氣,很是悵然。
“夕崇,展眉很傻的。”
“她再深恨我,都仍努力不波及他人。”
“我信她。”
“當年之事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