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破
第七十九章 破
展眉匆匆回家,胡蝶語氣嚴肅,直直緊閉房門。
“今天有人給了他一支煙,裏麵加了料,他已經在房間三個小時,我不得不叫你回來。”
展眉詫異,“怎麽會有人——”
胡蝶皺眉,“欺生吧,他那張臉太顯眼,也怪我,之前漏了底。”
展眉歎口氣,“這地方三教九流混雜,若是不仔細,確實太容易中招。”
胡蝶示意一下房內,“他好不容易戒掉,再來一次未必扛得住,你去勸勸。”
展眉上前敲了敲門。
“鍾夜?”
“你開開門好嗎,我回來了。”
一片寂靜,毫無聲響。
鍾夜站在血一樣的殘陽下,靜靜感受身體內潮水一樣起伏的痛苦。
好像血管中有無數玻璃球爆炸,每一個炸碎的殘片又在血肉中鼓脹成玻璃球,再次爆炸,最後血肉與玻璃渣混在一起,再一寸一寸被火炙烤,重新捏成一個人。
若不是親身經曆,鍾夜也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難熬的折磨。
這痛苦讓他清醒,讓他詫異,讓他細細體味。
鍾夜生來站在雲端,他看不到眾生,他隻要向前走,他從未體會過什麽是疼痛。
他出生在荊棘中,每一步都是鮮血,他曾愛過南音,對方美好卻脆弱,挫折在他腥風血雨的生活中。
他表象是冷漠,行動是殘忍,他瞳孔漆黑,隱藏著巨大的黑洞。
沒有痛苦的人生也沒有愉悅,就像沒有苦澀就沒有甘甜。
他在這摧枯拉朽的毀滅痛苦中獲得新生。
“鍾夜,開門,不然我要想辦法進去了?”
新生兒呱呱墜地,世界危險而冰冷,他一個人,無情的眼睛環顧四周。
“鍾夜,你到底有沒有事?”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
不,他不是一個人。
鍾夜在西沉的夕陽中站成石頭,指尖微微動了動。
鍾夜如夢初醒,從夢魘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他感受到剛剛那股從內心深處湧起的,對痛苦的喜悅。
鍾夜垂下眼眸,毫不意外。
“鍾夜,你離門口遠一點。”
他回頭,展眉已經回來很長時間,他欣喜,就像初生的雛鳥看到陽光。
“砰——”
一聲巨響從門口響起,破舊的木門碎了一個口子,斧頭銳利的光芒在門上閃爍。
鍾夜有些驚訝。
“砰——”
又是一聲,兩道斧痕砍在一起,走廊溫暖的燈光泄露進來。
星星點點,鍾夜一片漆黑的眸子中,浮起片片光芒。
房門上的裂縫還在擴大,慢慢破出一個巨大的口子,鍾夜盯著那片蔓延的燈光,嘴角緩慢勾起微笑。
他的陽光來找他了。
“砰!!!——”
最後一聲響起,半扇房門轟然倒塌,展眉拎著消防斧踏進來,一地碎屑下,她宛如凱旋的女將。
“鍾夜,你——”
時針轉動,麵具戴上,鍾夜臉色微微發白,語氣夾雜一些委屈。
“抱歉,我沒聽到。”
展眉把斧頭放到一邊,隨手開燈,暖光傾瀉,所有陰暗晦澀無所遁形。
她上前摸鍾夜額頭,“怎麽樣?我都聽胡蝶說了,走吧,我們去讓郭醫生看看。”
鍾夜乖巧的跟著展眉走,視線濾過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胡蝶。
郭汝昀仔細為鍾夜做了檢查,實際不嚴重,他隻吸一口就丟掉了煙。
但引起的戒斷反應來勢洶洶,聽聞鍾夜沒有做任何措施就挺過了這次反撲,郭汝昀簡直詫異。
“你的意誌力堪比曆史上一些名人。”
鍾夜微笑,仍是一臉蒼白,“郭醫生過獎。”
展眉抱著藥和鍾夜慢慢走回去,“你和同事相處的不好?他們怎會這樣算計你?”
鍾夜輕描淡寫,“有人的地方就有派別,倒是我天真。”
展眉自然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鍾夜曾經和名流顯貴勾心鬥角,現在和販夫走卒勾心鬥角,可見勾心鬥角是人類共性,誰都不能免俗。
“這東西在這裏實在平常,一不小心就著了道,因此你一定要更加謹慎。”
鍾夜表示同意,天氣漸冷,展眉的寒性體質顯露出來,掌心冰塊一樣涼,“多賺點錢,給房間裏安一台空調?”
展眉向來順著鍾夜的胡思亂想,“房間裏沒有線,要安也隻能安取暖器啊。”
鍾夜思考一會,“我在這方麵還真是一竅不通。”
展眉點頭,“我當年留學,水電煤氣無不精通,您這種去紀國仿佛王子出巡的人,怎麽會通?”
展眉不過隨口一說,鍾夜卻挑了眉。
“當年我去紀國,行程完全保密,你怎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