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純屬意外
王昊騎著摩托車一路狂飆回向榮鎮的家。
匆忙地拿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院門從內裏用鏈鎖反栓著,門裏反常地清風雅靜沒有半點兒聲響,無奈,他隻得蹬著牆外的大樹翻進了院壩。
當他走進堂屋,立刻就被屋裏的場景驚得目瞪口呆。
各種物品散亂一地,母親也一頭亂發昏躺其中,她的嘴角和手臂都有明顯的傷痕和血跡。
趕緊將母親扶在自己懷裏,一邊呼喊一邊輕輕搖晃她的身體,在反複揉掐人中後,她才緩緩地睜開了滿是淚水的眼睛。
王昊那時的一副心髒仿佛是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對母親的心疼,而另一半卻膨脹著對那混球的怒火。
把母親扶到自己的房間後,他不理會她無力的攔阻,憤怒地闖進了充斥著濃濃燒酒味和刺耳鼻鼾的那間屋,將那具被酒水泡成的行屍走肉狠狠地拖下地。
他瘋了一般反複吼叫著讓你打我媽,讓你再打……
發狂般對王誌福拳打腳踢,將他從酒勁裏打醒,又把他從清醒中打到昏死過去……
“昊子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的媽耶,你把他打死了怎麽辦啊?如果你坐牢了,媽媽怎麽活喲?”
母親追過來見著兒子瘋魔一般的樣子,她怎樣喊也喊不住、怎麽拉也拉不動,就隻好撲過去用身體擋住王誌福的身體。
當王昊失手一拳打在母親柔弱的身體上,才從憤怒中驀然驚醒過來。
而那時,昏過去的王誌福已是鼻青臉腫,渾身抽搐,氣脈如同被哽住了一般,張大嘴巴不斷吸氣卻沒見呼氣,漸漸地便沒了動靜。
柔弱的母親,少不經事的兒子,兩人呆呆愣愣地盯著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心中升起無比的驚慌與恐懼。
許久,母親轉頭朝兒子說道,娃兒,快跑!
見他麻木不動,她歇斯底裏地叫起來——我喊你快跑!
王昊回過神,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手中攥著的手機啪嗒一聲滑落地摔成了幾片,上麵沾滿了他老漢王誌福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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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趕往另一個音樂吧的途中,顏明悅接到趙正男的電話,被他一陣數落和責怪,她心中有些發毛。
掛斷電話,立即給單舞一遍遍地打過去,也不知道單舞究竟為何總是不接聽。
看她著急的樣子,一旁的洪毅安慰說音樂吧裏本就嘈雜得很,聽不見電話鈴聲再正常不過了,也說待會兒去跟第二個場子商量一下,讓他們將自己樂隊的表演放在前頭,爭取早些回去,也讓正男和單舞見上這最後一麵。
聽洪毅這麽說,顏明悅才稍稍平穩了些心情。
在喧鬧的音樂吧裏,單舞這晚上因為臨時缺人而被安排負責兩個包間的服務。
這兩個包間的客人,一群是來慶生的公司同事,另一群卻是看上去有些社會閑散氣息的青年。
從一開始,她便被客人不停地使喚著喊酒、斟酒、點歌、調音……
每隔十分鍾就去另一間重複同樣的事情,而手機也就在幫客人點歌的時候落在了點歌台上。
期間,機警的單舞發現那七八個青年人偷偷往紅酒裏摻了某種藥粉,心中深怕他們喝多了之後會找自己的麻煩。
為此,她主動找了經理,希望他們能換一個男服務員去招呼這間客房的人。
經理也很為難,因為臨時的兼職工全都是女孩子,但也說會讓保安人員多注意,讓她安心。
單舞並不知道,那一群社會青年,自她領他們入歌房轉身去備酒水的時候,便悄悄地對她進行了議論。
其中一個被同伴稱作悶墩兒的青年嘖嘖地說她看上去清純得像是一名高中生,他話音未落,其餘的同伴全都哈哈笑起來,說現如今看上去清純的女生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不清純,純是什麽?“純”屬意外!
幾人還打賭說要讓悶墩兒見識一下,究竟那清純的高中生,會不會是剩下那零點零一的“意外”。
酒過三巡,那群青年便借著酒勁和藥勁遊說單舞一起喝酒唱歌,都一回回被她笑著婉拒推脫。
當她在點歌台上找尋到手機時,發現一個多小時前趙正男和顏明悅分別打了許多電話,正男還沒來由地發來一條訊息——“你不想見我就不見了!”
單舞很詫異,準備到包間外回電話詢問正男是什麽意思。
卻不料,當她正走到門口時,那群人中的一個高個子提著酒瓶、端著酒杯將她攔住,各種說辭非要讓她陪著喝一杯,而單舞也是各種解釋和推脫說真的不能喝。
在同伴們都站起來圍著她們起哄嘲笑的時候,讓高個子更覺得沒有顏麵。他也不再好言好語勸說,生生逮著單舞的脖子硬灌她喝下一整杯酒,嗆得她眼淚直冒,揮舞雙手極力推搡,抓破了那人的臉。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這裏混你可以裝,但不要裝得連你媽都不認識你了噻!喝不來酒?我看你是在豁鬼大爺……”
高個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就用身體把單舞逼到了牆邊,讓同伴再拿了一杯酒來。
單舞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害怕得手腳都發起抖來。
而那些壞小子卻在一旁慫恿高個子,說她不喜歡用杯子喝,你就用嘴喂她嘛!
見那高個子當真喝了一口酒就朝自己湊過來,單舞睜大眼睛驚恐地大聲喊叫。
在他俯身貼近自己的時候,她扭頭避開,情急中搶下他手裏的酒瓶,閉眼慌張地亂砸了幾下。
隨後便聽得耳邊傳出那高個子一聲慘叫,睜開眼,看見他一隻手捂住額頭,指縫裏流出了嫣紅的鮮血,而另一隻手已經高高揚起狠狠朝她打來。
挨了重重一巴掌之後,她趁著那一夥同伴紛紛查看高個子傷勢時拉開門往外跑去,才起步就聽見他們說抓住她,同時身後就伸來一隻手扯壞了她的上衣。
顧不得衣不蔽體,單舞飛快地穿過走廊、穿出大廳跑到了音樂吧外,耳朵裏卻依然還呼嘯著那一夥人謾罵的聲音和追趕的腳步。
她慌不擇路地沿著街邊一路狂奔,跑過了幾條街。
拐彎抹角來到一處路口,驚魂不定邊跑邊回頭張望,身後似乎沒有了追趕,卻不料那一刻正有一輛車急速馳來……那車生生從右麵將她撞出了幾米遠。
重重跌倒後,她撐起頭,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感覺不到疼痛。
但轉眼卻發現自己手裏摸下一把滾燙而又濃稠的血,之後,便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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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個音樂吧,顏明悅幾人並沒能按照計劃將自己樂隊的演出排在前麵。
當一行人折返來接單舞的時候,正路過小舞出事的街口。
看見道路堵塞,眾人圍觀,他們停下觀望,顏明悅從人群中發現那血泊中的人卻正是小舞!
一陣慌亂之後,顏明悅聯係了寧小路,讓她趕緊通知單飛到醫院,自己也給趙正男打了過去,但不曾想正男的電話已關機。
她在心中哭喊起來,正男啊,你這時候怎麽能賭氣?小舞都快沒命了!
一陣思索後,她想起了王昊,決定讓他去正男家裏告知情況,哪裏料到驚慌失措的王昊已在逃亡的路上?
一瞬間,她仿佛覺得老天太可惡、太會折磨人,這麽緊急的時候,它卻阻止了自己向那個最重要的人發出單舞的訊息。
若是單舞有個三長兩短,他豈會原諒自己?
醫院裏,顏明悅悲傷至極。
她蹲在急救室的門外,雙手合十,向剛才還在心中怨恨的老天爺虔誠地祈求。
讓小舞活過來!求你!求求你!
洪毅與樂隊幾個趕回小舞兼職的酒吧詢問究竟,卻不料那裏竟是一片混亂。
街麵上眾多圍觀者議論紛紛,而負責人正在接受警察詢問,聽旁人說酒吧當日禍事連連,有吃藥的、欺負女孩的、打群架的一件接一件。
被詢問的負責人一見洪毅,連忙招呼他過去。
原來,警察正向酒吧負責人了解單舞的情況,問她是否參與吸毒並與群毆事件有關。
洪毅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將基本情況和來龍去脈一一告知。
“一個剛考上大學的女孩隻不過在這裏兼職打工,怎麽可能跟這些素未謀麵的爛杆子有瓜葛?你們真想得出來!何況,她是受害者,出門就遭了車禍,現在還生死未卜!”
“你不要激動,我們也是了解情況,那幾個閑散青年裏有好幾個有前科,剛才在酒吧外又和其他人起了衝突,有一個目前也在搶救,生死不明。”
因單舞參加兼職是掛靠樂隊,洪毅便以樂隊負責人身份做了口供筆錄,得知那夥流氓也有報應,心中稍快。
回轉與顏明悅說起,她後悔莫及,若不是自己介紹她來兼職,怎會有此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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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單舞遭遇車禍的消息,單飛的腦中如同晴天裏一個霹靂。
在趕往醫院的出租車裏,他依然還不能相信那是事實。
然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才發現自己是醒著的。
在醫院的門口,寧小路和齊磊也同時到達。
三人剛走進搶救室的走廊,便一眼望見蹲候在門口的顏明悅。
她神情憂傷,硬撐著起來時已經有些搖晃不定,洪毅等人趕緊將她扶住。
單飛幾人衝到她的麵前,眼中都露出詢問的意思。
而顏明悅卻情緒激動,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眼淚先撲簌簌地往下掉。
洪毅與樂隊成員這才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這時,顏明悅稍稍緩過了情緒,她對單飛表示著深深的歉意,並說單舞出這樣的事故都是她的責任,是她一時糊塗才給單舞介紹那樣不適合的工作。
她說的時候泣不成聲、滿麵悔恨,單飛又怎麽能忍心責怪她呢?
他不但不能責怪這個本意是想幫助妹妹的女孩,卻還拍拍她的肩膀讓她不要太自責。
之後,他便獨自站在了那道關乎單舞生死的門邊。
那一刻,他如同顏明悅一樣,在心中為單舞默默祈求。
隻不過他想到的不是老天爺,而是他和小舞的母親蕭蝶。
媽!快點救救我們小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