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城的憂傷

  在紅瓷鎮的機關大院裏，站滿了剛從樓裏逃出來的工作人員和前來辦事的群眾，其中一些已經受了傷。


  聳立的幾幢辦公大樓被震出了大大小小的裂縫，縫裏的磚塊被拉扯得呲牙咧嘴，顯然已經無力為這建築再承受多一丁點兒的震蕩。


  院子中間，張家林使用著黨政機關一把手專用的對講機，向市委通報著情況——


  “紅瓷鎮遭遇強烈地震，山體坍塌嚴重、通訊受阻。我們將立即召開黨委臨時會議，部署救援工作，目前還不清楚受災與人員傷亡情況。”


  李遠山一遍遍地撥打著蕭蝶的電話，但始終無法接通。


  他要求立即前往尋找，但被張家林嚴厲地拒絕，要求一切行動按照黨委統一安排進行。


  臨時黨委擴大會議在機關的壩子裏召開。


  僅用了十來分鍾時間，成立起臨時救災指揮中心，做好了初步救災部署。


  全體機關人員、村組幹部投入自救行動，在災情解除前不得私自脫離崗位。


  同時派出所、巡邏隊對沿山、河道附近搜索，衛生院派出人員跟隨派出所對搜索到的傷者進行急救處理；


  包片領導帶領駐村幹部和全體機關人員，分組對各村進行人員搜救與災情統計；

  各組引導群眾向小學集中避險，並各自選擇遠離山體、建築等相對安全處作為臨時避險點。


  在通訊恢複正常前，每三小時派人回來報告一次情況……


  ??????

  學院廣場上，單飛站在擁擠的人群中。


  他和其他學生一樣，都不間斷地撥打著電話，也都一樣並沒有能夠撥打出去。


  三點多，廣播裏傳出了消息：“四川省發生8.1級特大地震，震中位於汶川縣……臨近的臨近區縣和沿山地區同樣受災嚴重。”


  聽得這個消息，單飛感覺渾身麻木，他們的城緊鄰著震源地帶。


  但他極力安慰著自己，不會那麽巧！媽媽和單舞一定都會沒事的！


  實際上，那些個自我安慰，根本不能令他安穩下來，相反，那麽想著的時候，更是幻想著她們在地震當時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


  最終，他決定偷偷地離開學校，回去找他擔憂著的家人，為了不讓別人擔心，他跟班長龐雪莉打了聲招呼。


  “單飛，這樣不行啊，學校要求所有人全都在廣場上避險的，你擅自出去，萬一出什麽事……”


  “別管了，我自己負責，如果輔導員問起，你就說我回城了。”


  ??????

  穿過破碎的鋼筋水泥，走在淩亂的大街小巷。


  經過的地方，看見的景象和聽到聲音，此刻它們全都叫做憂傷。


  受傷的人、救援的人和那些還溫熱著的躺下的人！

  單舞覺得這一切完全不真實，覺得自己才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走到了屬於其他世界的地麵。


  直到她走進電視台，看見了媽媽的一位同事，這才恍然回神。


  對於她急切探聽蕭蝶的消息，留守台裏的同事卻無法給她回答。


  隻對她說，電視台的全體人員已在地震發生的當時召開了緊急會議，第一時間各自奔赴前線進行采訪。而昨天就派去紅瓷的蕭蝶、李遠山以及其他派出人員都沒有任何訊息。


  “你不要在外麵走動了，餘震隨時都會發生，趕快去L校，那裏被指定為第一避險場所。”


  單舞沒有聽從她的建議，獨自呆立在電視台外空曠的草地裏。


  她望著那條唯一回台裏的路，心中一遍遍地喊著小蝶，求求你快回來！求求你！向那條路真誠地發出自己的心聲。


  ??????

  單飛匆匆跑出校門後，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所有房間裏的人此刻全都堆到了街麵上，如同一鍋黑壓壓的螞蟻。


  倒是交通秩序還勉強地維持著，他衝到街道上向任意的車輛詢問是否要去他的城，最終他搭乘到一輛坐滿人的出租車，車裏的人全都跟他一樣急著要趕往災區。


  出租車裏播放著廣播，全是關於地震的消息。


  當聽得即將還有餘震的時候，司機有些猶豫，但他看見車裏人那焦急的麵容，最終咬了咬牙壓製了剛湧起的那份怯意。


  他拿起自己的電台與災區的同事們聯絡，從他們的對話裏，單飛知道情況比自己想象的嚴重得多。


  看他不斷地撥打電話，司機轉頭提醒，讓他先關機省點兒電，因為災區沒有通訊也沒有電，等通訊正常了，手機有電才好跟家頭人聯係。


  幾十公裏的路程，卻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在接近市區的位置已經無法再通行，密密麻麻的人群，扛著行李一身塵土地從城裏往外走。


  城的上空，彌漫著一層昏黃的塵霧。


  迎麵向那逃一般的人群走去，單飛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場災難的電影當中。


  太不真實！


  他奔跑著穿過廢墟般的城，趕到單舞的學校，但卻被寧小路告知說單舞出來後一直撥打電話設法聯係蕭蝶和他，而後一個人偷偷跑了。


  得知單舞是安全的，單飛心裏稍微落實了一些，他同時也想到除了電視台，妹妹不會去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