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人生不會有如果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人生不會有如果
賀城感覺好像是被雷劈中了，手指發顫的扯住醫生的衣領。“你說，什麽？”
“賀先生，我們以為你已經可以接受這個事實了，三個月之前就已經告知您了，她能扛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癌症晚期，連手術都無法做了，到現在還不是奇跡？
賀城無力的後退，沉默了很久，瘋狂的將醫護人員都推開，重新將顧知瑤抱在懷裏。“不用了，她不需要住院……”
他要陪著顧知瑤，一直陪著。
住院部。
天空下起了雨，陸嘉清在昏迷中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見顧知瑤死了，自己也跟著跳下了一條水流湍急的河。
他們都死了，然後……彼此遇見了五年前的自己。
他們，都回到了過去，回到了最初的開始。
他在夢境中祈求上天，給他一次機會，給他一個重新活一次的機會，他將自己困在了夢境中。
“各方麵檢查都正常，可他似乎不願意醒過來。”醫生有些擔心，明明身體狀況機能都是好的，頭部也僅僅隻是外傷，若是因為以前的創傷，那幾日的觀察和治療也應該醒過來了。
杜先全身發麻的站在病床邊，他大概了解了……
是陸嘉清自己不願意醒過來，他將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杜先生，顧小姐昨夜又進醫院了，醫生說顧知瑤小姐不行了。”身側，一直盯著顧知瑤那邊狀況的手下小聲開口。
杜先感覺天旋地轉，別說陸嘉清，連他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陸總，求求你了，你快醒過來吧。”
顧小姐，現在肯定很需要你，她現在肯定很想見你。
“陸總……”
可陸嘉清隻是安靜的躺著，眉宇間的憂愁仿佛消失了，也許在他現在的夢境中，他和顧知瑤過的很幸福。
他沒有失憶，也沒有傷害顧知瑤，他們也沒有清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陸嘉清的夢境。
顧家老宅的那顆櫻桃樹開花了，顧知瑤坐在秋千上，衝著還是少年時代的陸嘉清笑。“阿清，我們私奔吧。”
陸嘉清衝顧知瑤伸手，牽著她纖弱的手腕，從顧家一路狂奔，逃離一切。
私奔吧……
逃走，他也逃離陸家，逃離禁錮，逃離束縛。帶著顧知瑤一起，永遠的自由下去。
“知瑤，你是我的陽光，我不能沒有你……”陸嘉清和賀城不同，顧知瑤是賀城的全世界，他們一起長大，賀城眼睛裏隻有顧知瑤。可陸嘉清不同，陸嘉清的全世界是黑暗的，隻有顧知瑤這一縷陽光。
沒有了顧知瑤，賀城的全世界會崩塌，但他還可以繼續生活，繼續走下去。
可陸嘉清不一樣，他黑暗的世界如果沒了光，他會永墜黑暗，他會崩潰，他會逃避。
顧知瑤其實也很了解陸嘉清，所以她也怕啊，她給陸嘉清留下了一個希望，另外的一個光，他要等著那個孩子的到來，將世界重新點亮。
“對不起，對不起……”夢境中，陸嘉清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卻溫柔的抱著懷中的顧知瑤。
陽光很好，顧知瑤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捧著陸嘉清的臉頰說。“我愛你，我永遠不會丟下你。”
曾經，顧知瑤說過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不愛他。
可顧知瑤食言了。
“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你若是把我弄丟了，我就去找你，無論你在哪我都會找到你。”陸嘉清哭了，在夢中哭的像個孩子。
他不允許顧知瑤不要他。
他像個孤獨的影子，已經從小時候開始就被人不斷拋棄了……
“媽，丫丫，你們別走……”
黑暗中，小小的陸嘉清哭的顫抖，他伸著手想要挽留，可沒有人回頭，也沒有人肯要他。
“媽媽……”
他被拋棄了，被自己的母親拋棄了。
那場大火，燒毀了陸嘉清整個童年，也毀了陸嘉清後來的人生。
失憶這五年，他每每都會被童年的經曆折磨，他痛恨顧震業，痛恨當初毀了他童年的所有人。
他將怒意發泄在顧知瑤身上，親手毀了自己的光，也親手毀了自己。
難道，他就應該被人拋棄嗎？
難道，他就應該孤獨一生嗎？
他可以在商場上馳騁，也可以在爾虞我詐中遊刃有餘，可他很孤獨，沒有人能看透他的孤獨，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累。
結婚這五年，即使他怨恨顧知瑤，厭惡顧知瑤，可除非特殊情況，他一定會按時回家，他不願意承認那個小傻子……給了他溫暖，給了他安定。
不曾失憶的他深愛不曾癡傻的顧知瑤，可失憶後的陸嘉清同樣愛上了癡傻後的小傻子。
他從來都是最愛顧知瑤的那個人啊……
為什麽，要讓他失去。
“我們陸家不承認他的存在，讓他滾！”
小小的身軀站在雨中，被陸家狠心的扔了出來，在院落裏如同一隻被人拋棄的流浪狗。
“你不配做我陸家的子孫，給我滾！”
那個他認為是父親的存在，從未給過他溫暖，隻給了他濃鬱的厭惡，毆打，拋棄。
他不恨顧彩梅，即使這個女人對自己有利可圖，可她是唯一一個在雨中給他撐了散，告訴他……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顧彩梅的兒子了。
你若是想要活下去，那就要乖乖聽話。
陸嘉清茫然的抬頭看著那個對自己滿是厭惡的女人，雨水模糊了視線。
從小，顧彩梅教會他恨，教會了他狠，卻唯獨沒有教會他愛。
愛顧知瑤，出於本能。
失憶後傷害顧知瑤，同樣出於自保的本能。
他害怕，自己會愛上仇人的女兒，還是個傻子。
他怕自己那點兒可憐的自尊心被自己摁在地上摩擦。
“知瑤……”
陸嘉清在夢魘中喊著顧知瑤的名字，可卻執拗的不肯醒來。
顧知瑤，他不願意承認顧知瑤癌症晚期，也不願意承認顧知瑤要離開他。
……
賀城家。
顧知瑤迷迷糊糊的感覺賀城抱著她去了很多地方，可醒來的時候還是在賀城家裏。
但已經不是在客房了，是在主臥。
“賀城……”顧知瑤嗓子有些幹燥，胃依舊疼的厲害。
“喝點水。”賀城調整好了情緒，將顧知瑤抱在懷裏，讓她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賀城……”顧知瑤已經很虛弱了，虛弱到隻能說出前半句，後半句就沒了聲音。
“你想說什麽？”賀城的聲音哽咽。
“我想……看看你的後背。”顧知瑤鼓起勇氣，手指知瑤滑過賀城的襯衣，她恨好奇，賀城在疤痕上紋了什麽圖案。
“全是疤痕，有什麽好看的，你害怕……”賀城下意識閃躲，不願意將自己最後的隱私暴露在顧知瑤麵前。
他愛顧知瑤，已經足夠讓他痛不欲生了。
“可我……想看。”顧知瑤呼吸有些遊離，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了。
賀城放下顧知瑤，慢慢起身。
她的要求，他總會答應。
無論這個要求是不是無理取鬧。
“賀城……我要你，好好……活著。”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麽賀城都會答應。
解扣子的手僵了一下，賀城背對著顧知瑤，眼淚砸在地上。
如果……
人生哪能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