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第87節

  差距這麽大的兩萬個人,最終竟然在一起了。


  想到這兒,徐清愉歎口氣,那個時候,她看不上紀雲窈,嫌棄永安侯府落魄了,隻是利用紀雲窈為她辦的字畫局造勢,可現在,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麽羨慕紀雲窈!


  徐清愉第一次心動,就是去年上元夜那天。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卻無疾而終。


  沈暮朝娶了紀雲窈為妻,而她隻能嫁給別的男子,日複一日地過下去。


  見徐清愉沒有動靜,丫鬟又道:“夫人,咱們還回去嗎?”


  徐清愉不舍的收回目光,“走吧。”


  徐清愉羨慕紀雲窈,但她深知強求不得的道理,還是把握好自己手裏的東西最重要。


  *


  春去秋來,轉眼間又是一年冬天。


  明綠端著玫瑰露過來,“小姐,晚上您和姑爺想吃什麽啊,我待會兒就讓廚娘準備。”


  紀雲窈笑著道:“明綠,你又忘記改口了!”


  以前丫鬟和小廝們稱她為“小姐”,叫沈暮朝為“姑爺”,但自打確認了彼此的心意,紀雲窈讓府裏的下人都改了稱呼。


  之所以之前沒有糾正明綠等人的叫法,是因為紀雲窈內心深處對沈暮朝沒有足夠的信任,她擔心沈暮朝會變成話本子裏的負心郎,但現在,她沒有擔心的必要了。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沈暮朝和話本子裏的“沈暮朝”不是同一個人。


  明綠忙改口,“夫人,是我忘了,我下次一定不會叫錯了,您和老爺想吃什麽啊?”


  紀雲窈隨口道:“天冷了,弄個暖鍋吧,記得再備兩盤解膩的果子。”


  兩人正說著話,這時,阿大突然進來,“夫人,外麵來了一個人,說是青州的秀才,要求見老爺。但我看那人衣裳破破爛爛的,比街角的乞丐還要髒,一點都不像是讀書人。”


  紀雲窈有些意外,“青州的秀才?”


  沈暮朝是青州人士,金榜題名後,常有青州籍貫的讀書人來拜訪他,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但是,前來拜訪沈暮朝的讀書人多為舉人,打扮的也是光鮮亮麗,幹幹淨淨。


  阿大道:“夫人,門口那人一看就像是個訛人的騙子,不像是正經的讀書人,我還是把他趕走吧。”


  聽到“訛人的騙子”這幾個字,紀雲窈秀眉微微一揚,想起了往事。


  頓了頓,紀雲窈道:“別急,我出去看看。”


  世上訛人的騙子不少,但衣裳破爛又髒又臭的,也不一定全是騙子,畢竟當初她第一次見到沈暮朝的時候,沈暮朝也把她當成了騙子。反正她閑著沒事幹,出去看看,權當是消食了。


  還未到府門口,紀雲窈就看到了阿大口中的那個“騙子。”


  寒冬臘月,這人竟然隻穿著一件單衣,腳上的草鞋也把幾個腳趾頭全露了出來,頭發胡子一把抓,絲毫沒有讀書人的講究和幹淨。


  阿大高聲道:“這是我們夫人,你有什麽事,就對我們夫人說吧!”


  “騙子”看了紀雲窈一眼,連忙搖頭,“不行,我要等著沈大人回來才能說。”


  阿大納悶地“嘿”了一聲,“你是騙人的吧!”


  紀雲窈打量著麵前這個頭發亂糟糟的男子,看了看他的雙手,又低頭看了看這人的腳趾,道:“阿大,領這位秀才郎進來。”


  男子愣了下,沒料到紀雲窈並沒有懷疑他,“夫人,您相信我的身份?”


  紀雲窈笑了一下,“雖你衣衫襤褸,但你雙手指甲和雙腳腳趾幹幹淨淨,可見是個講究之人,你指腹間還有一層繭子,和我夫君手上的那層薄繭一模一樣。”


  男子既驚訝,又感激,“夫人真真是心細如發,聰穎過人!我一路從青州來到青城,您是第一個認出我身份的人。”


  明明是讀書人,卻打扮得如此落魄,紀雲窈道:“外麵冷,快進來吧。”


  等傍晚沈暮朝下值回府,紀雲窈把這件事告訴了他,“我打聽過了,那人姓蘇,名字叫蘇淩峰,去歲通過童子試有了秀才的功名。他非說要見你,至於是什麽原因,他不肯告訴我。”


  “把他領回府後,知道你有潔癖,我讓阿大給他找了更換的衣裳,又讓他沐了浴,這會兒他在前院等著你呢,等了有一個時辰了。”


  沈暮朝“嗯”了一聲,“我現在就過去,待會兒也在前院用膳,你不必等我。”


  紀雲窈道:“我讓廚娘做了暖鍋,待會兒給你和蘇秀才也送一份。”


  沈暮朝頎長的身影在門口出現,一看到沈暮朝,蘇淩峰立即起身,迎上來走了幾步,然後重重跪下來,“蘇某拜見沈大人!”


  沈暮朝扶他一把,“快起來,有什麽話坐著說。”


  蘇淩峰卻是不願意起來,雙手作揖,“沈大人,眼下隻有您能救蘇某還有蘇某幾個兄弟的命了!”


  沈暮朝眉頭微皺,從西北去到青州,他和母親在青州待了好幾年,但他並不認識這位蘇秀才。


  沈暮朝沉聲道:“你先起來,有什麽事,你慢慢說!”


  蘇淩峰聽話地站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見到沈暮朝的這一刻,他卻哭了出來。


  蘇淩峰聲音哽咽,“沈大人,我來找您,是希望您能為張山長以及青州的秀才們主持公道。”


  “今歲八月乃三年一次的鄉試,我與幾位好友、同窗全都下場了,但是,在貢院裏,有幾道算學題,我與幾位同窗、好友,卻是提前見過。”


  提前見過?


  沈暮朝一驚,眉頭緊鎖,“你是說,今科青州鄉試有人舞弊?”


  蘇淩峰:“是,這幾道算學題,除了個別數字不一樣,與鄉試前張山長拿給我們的一模一樣,從貢院出來,我與幾位同窗覺得奇怪,便去向張山長打聽,結果,張山長也是一頭霧水,說這幾道算學題目,是別人拿來向他請教的。”


  蘇淩峰口中的張山長,不是外人,正是青州鬆陽書院山長,鬆陽先生。


  在青州的時候,沈暮朝正是在鬆陽書院讀書,張山長對他頗為照顧。


  事關張山長,沈暮朝神色凝重了些,“你繼續說。”


  “沈大人,張山長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拿著題目找他請教的,是一位姓孫的老先爺子,孫府是青州有名的的大戶人家。”


  “鄉試結束的當天夜裏,張山長就去了孫府,可是,就在張山長離開孫府不久,他馬車的馬就受驚了,張山長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我與幾位同窗去探望張山長,張府門口卻出現了許多陌生的麵孔,我與同窗未能見到張山長的麵。我們懷疑張山長是被人控製了,我和幾位同窗立即去報官,沒想到的是,青州知府和孫家人狼狽為奸,不僅不秉公執法,還把我那幾位同窗抓了起來,隻有我僥幸逃過一劫。”


  “同窗們告訴我,事關重大,若要求一個公平,隻能來京城,而沈大人您是青州籍貫,我就貿然求到您這裏了!”


  “這幾個月來,為了躲避孫家人的追殺,我一路隱姓埋名,扮作乞丐,想方設法隱瞞身份,這才來到京城。”


  ……


  夜幕沉沉,藏雲院裏,聞言,紀雲窈吃了一驚,“竟然有人敢舞弊?還把張山長給控製起來了?”


  為了找尋小善,紀雲窈和紀夫人去過青州,當時就是張山長接待她們的,後來紀雲窈與沈暮朝成親的時候,張山長也送來了賀禮與祝福。


  雖然與張山長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在紀雲窈的印象裏,張山長為人和藹可親,並沒有其他大儒的清高孤傲。


  沈暮朝解釋道:“那幾道算學題目,張山長是從孫府老爺子那裏弄來的,問題就出在孫府人身上。”


  紀雲窈想了想,“除了主考官,別人也沒辦法泄露題目,可見鄉試舞弊,和這次的主考官脫不了幹係,今科青州鄉試的主考官是誰?”


  沈暮朝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孟學士。”


  三皇子裴朔的外祖家就是京城孟氏,孟學士是三皇子的表哥。


  紀雲窈瞪大了眸子,“孟學士?”


  她搖著頭,“難怪那青州知府要和孫家人狼狽為奸!”


  即便是孟學士泄露的題目,可孟家是皇親國戚,孟家的背後是皇後與三皇子,沒有人奈何得了孟家人!


  “是啊!”事情太棘手,沈暮朝位卑言輕,歎了口氣。


  紀雲窈擔心地道:“可這樣一來,張山長還有蘇秀才的幾位同窗也難逃一死!”


  望著紀雲窈蹙著的眉心,安靜一會兒,沈暮朝道:“小羊,我有一個想法。”


  紀雲窈忙道:“你說!”


  “鬆陽書院名氣頗盛,當年我從西北去到青州,無權無勢,又無功名在身,按理說是沒有資格進去鬆陽書院的,但張山長沒有把我拒之門外,他考核我一番後,破格錄取了我,我才得以進去書院讀書。”


  “沒有張山長的破格錄取和栽培,就沒有現在的我,如今張山長危在旦夕,我不能坐視不管。”


  紀雲窈道:“這是自然,可是,你打算怎麽做?”


  “孟家人位高勢重,即便讓蘇秀才告到刑部去,案件許是也不會被受理。”沈暮朝眉頭緊鎖又鬆開,下定了決心,“一拖再拖,但張山長還有蘇秀才的幾位同窗是等不了的,明日早朝,我會親自向聖上稟明此事。”


  紀雲窈怔了下,不過她也沒有不意外,依照沈暮朝的秉性,他確實不會坐視不管。


  紀雲窈問道:“蘇秀才手裏可有證據?”


  “有。”沈暮朝道:“孫老爺子拿著題目向張山長求教,題目刁鑽,張山長也解不出來,便找來幾位學子幫忙解答,那幾位學子,就是蘇淩峰一行人。”


  “題目抄在宣紙上,原稿就在張山長的手裏,張山長早有預料,那夜去孫府之前,就把原稿交給了蘇淩峰一行人保管。蘇淩峰一路小心翼翼,帶來了京城,依照宣紙上的字跡和落筆的時間,就能查出鄉試舞弊的真相。”


  紀雲窈眉間的擔憂仍然沒有散去,“有證據就好,隻是,孟家是三皇子的外祖家,你這樣做,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都是徹徹底底和皇後以及三皇子結仇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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