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第60節

  這一頓飯吃的著實糟心,紀夫人一看到沈暮朝,心裏就堵得慌,這不,她找了個借口去外麵待了一會兒。


  若沈暮朝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自己女兒嫁過去, 無異於守活寡。


  沈暮朝是永安侯府的貴婿不假,但隻有一盞茶的時間也忒短了吧!


  這種事情拖延不得, 紀夫人本打算私下裏找沈暮朝問個清楚, 再給他請個大夫調養身體。


  如果能養好身體,那便皆大歡喜;可若是養不好,紀夫人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守活寡。


  然而, 沈暮朝是她的女婿, 紀夫人身為沈暮朝的嶽母,向沈暮朝打聽這種私密的事情不合適。如果永安侯還活著, 紀夫人倒也不用這般為難了。


  再者, 沈暮朝如今是狀元郎, 和紀雲窈也剛成親沒幾天,紀夫人貿然把他中看不中用的事情擺在明麵上,不僅損沈暮朝的自尊,還影響沈暮朝和自己女兒的感情。


  真是愁人啊!

  紀夫人歎口氣,轉身回到了堂屋。


  注意到紀夫人臉色不對勁,紀雲窈道:“娘親,您怎麽了?”


  “沒事。”紀夫人勉強笑了一下,看向沈暮朝,頓了頓,“暮朝啊,你腰間的傷勢可徹底痊愈了?”


  沈暮朝在百味樓受傷是四月初的事,距離現在都過去三個多月了。


  沈暮朝溫聲道:“嶽母,殿試前就痊愈了。”


  紀夫人道:“有些傷看著是好了,實則會留下暗疾,你被劉大那畜生刺了那麽幾刀,又拖著病體溫書備考,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改日找個醫聖堂的大夫,讓他給你把個脈才行。”


  沈暮朝隻當是紀夫人關心他的身體,沒有多想,“勞嶽母關心,前段時間我去過醫聖堂,大夫說我身體無礙,一切都好。”


  “這樣啊!”紀夫人笑了下,“那我就放心了。”


  紀夫人心裏嘀咕著,難不成醫聖堂給沈暮朝看病的那位大夫醫術不行,沒有檢查出來沈暮朝的隱疾?

  沈暮朝寒門出身,苦讀多年,為了備考常挑燈夜讀,身邊又無書童伺候,也無人張羅著給他補身體。讀書人本就身子骨不太硬朗,這樣一來,沈暮朝身體出現問題也是很有可能的。


  紀夫人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想著,要趕快請個名醫給沈暮朝檢查一下才行。


  用過午膳,紀紀雲窈回了自己在永安侯府的閨房休息。


  沈暮朝跟在後麵,掀開門口垂著的珠簾,踏入房間,入目之處擺設雅致清新,靠牆是一座華美高大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擺了不少小物什,有顏色和樣式各異的石頭,有竹編的小籃子和草編的螞蚱,小籃子裏裝了一個圓滾滾的雞蛋殼,殼上被人畫了笑臉,還有各種憨態可掬的泥娃娃和泥捏的小動物。


  沈暮朝有些意外,紀雲窈身為大家閨秀,平日看起來落落大方,嫻靜淑雅,沒想到她竟然喜歡這些小孩子們的物什。


  拿起那隻小竹籃,沈暮朝修長的指撥弄著籃中的雞蛋殼,“你畫的?”


  紀雲窈“嗯”了一聲,“閑著沒事畫的。”


  一個雞蛋殼被她畫了笑臉,別的雞蛋殼被她畫了幾根老鼠的長胡須。


  看到那個老鼠蛋殼,沈暮朝忍不住輕笑一聲,他的新婚小妻子還挺有意思。


  沈暮朝又道:“泥娃娃也是你捏的?”


  提到這個話題,紀雲窈有些小得意,又“嗯”了一聲。


  說起來,沈暮朝是第一個進來她閨房的男子,這些東西,別的男子都沒看過。


  紀雲窈起了分享的興致,拿起一個泥捏的小物什,“你猜這是什麽?”


  沈暮朝道:“小老鼠。”


  紀雲窈無語了,“你沒看到後麵的尾巴嗎?這是小貓咪。”


  話說著話,紀雲窈另拿起一個,“那這是什麽?”


  沈暮朝盯著看了幾眼,不確定地道:“小老鼠?”


  紀雲窈:……


  “這明明是兔子啊,哪個兔子長得像老鼠?”她鼓了鼓唇,“老鼠老鼠,沈暮朝,你就知道老鼠,你眼睛是有問題嗎?”


  這也不怨他啊,換成其他人,也看不出這是一隻兔子,明明是紀雲窈把兔子捏成了老鼠的模樣。


  沈暮朝眸中浮出一抹笑,指著博古架上一個帶著角的小物什,“這個我知道,是梅花鹿。”


  紀雲窈滿意了,哼唧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這些泥娃娃和小動物,雖然不怎麽生動傳神,但都是她親自捏的。


  紀雲窈靠到貴妃椅上休息,沈暮朝走過去,“可以給我一個嗎?”


  “什麽?”紀雲窈問道。


  沈暮朝道:“你捏的那些東西。”


  紀雲窈掃他一眼,“你要那些東西幹什麽?”


  沈暮朝薄唇輕啟,“我想擺在書房裏。”


  沈暮朝三年後會變成沈大負心郎,紀雲窈才不要把自己捏的泥娃娃給他,“我捏的又不好,你若是想要,買一個就是了。”


  沈暮朝道:“沒有,很好看,擺在書房裏,處理公務累的時候,我看幾眼也能放鬆些。”


  靠著貴妃椅,紀雲窈偏頭打量著麵前的男子。


  夢中,沈暮朝嫌棄她驕縱跋扈愛花錢,連她的房間都不想踏進一步,現在卻非要向她討要泥娃娃。


  前後對比,截然相反,這讓紀雲窈摸不著頭腦。


  她花錢是大手大腳了些,但她的性子和“驕縱跋扈”沾不上邊吧?


  為什麽在夢中以及《首輔嬌娘》這本書裏,她會是那樣一個讓人討厭的人?

  再者,沈暮朝又為什麽會有這般大的變化?


  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把疑惑壓在心底,紀雲窈道:“那些是我隨便捏的,你的書房平日還要招待客人和同僚,擺那些東西不合適。”


  沈暮朝不在意,“怎麽不合適,我覺得很可愛。”


  紀雲窈道:“別人會嘲笑你的。”


  沈暮朝勾了勾唇,“別人看到了,隻會誇讚我夫人心靈手巧,蕙質蘭心,以為我們夫妻恩愛非常。”


  頓了頓,沈暮朝又道:“不過,小羊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要了。”


  紀雲窈:……沈暮朝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怎麽辦?

  行叭,紀雲窈也不是小氣的人,“那你要哪一個?”


  沈暮朝挑了一個小兔子,看了看一旁的泥娃娃,沈暮朝征求著意見,“我可以再挑一個嗎?”


  紀雲窈道:“可以。”


  目光落到其中一個,沈暮朝唇角揚起一抹淺笑,這個泥娃娃小臉粉粉的,眼睛大大的,怎麽看著這麽像紀雲窈?


  這樣想著,他把那個泥娃娃拿在了手裏。


  *


  “裴九!”


  床榻上的小姑娘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像是做了噩夢 。


  聽到聲音,丫鬟青青急忙進來,“二小姐,二小姐!”


  小善睜開眼睛,一滴淚沿著臉頰留下來,呆呆注視著丫鬟。


  丫鬟扶著小善坐起來,拿來帕子,“小姐,您是不是做噩夢了呀?”


  任由丫鬟給她擦拭著臉頰,小善一言不發。


  她是做噩夢了,她夢到裴九死了!


  自從上次在海上人間遇到裴九,這段時間她常常夢到裴九。


  夢到裴九和她在青石巷的日子,夢到除夕前裴九買紅紙貼對子,可今夜,她卻夢到裴九死了。


  海上人間格鬥場的那些人,都是一群要錢不要命的,她夢見格鬥的時候,裴九受了很重的傷,被與他格鬥的那個人打得遍體鱗傷。


  最終,裴九死在了海上人間裏。


  裴九隻不過是海上人間裏的一個打奴而已,哪怕他被人打死了,也沒有一個人為他流一滴淚。


  小善嗚咽出聲,攥緊身上的錦被。


  格鬥那麽危險,裴九早晚是會受傷的。若他真像夢裏那樣年紀輕輕就死了,除了她,又有誰會惦記裴九呢?

  小善很清楚答案,沒有人。


  裴九死了,海上人間的那些人也隻會冷漠地把他的屍體扔出去,像潑一盞水那樣無情。


  一滴又一滴的淚流下來,小善知道自己應該放下裴九,裴九是死是活都和她無關,可她偏偏放不下。


  她忘不了初見裴九那天,裴九看她的目光,也忘不了在青石巷的時候和裴九相處的一點一滴。


  若是沒有後來這些事,她本來就是把裴九當“童養夫”的啊!

  明亮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小善咬了咬唇,就這麽一次,她隻再去一次海上人間。


  裴九可以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但她不想讓裴九死在海上人間。


  海上人間魚龍混雜,小善不敢自己一個人去,她先是去了岑家,不巧的是,岑森和岑林今天都不在府裏。


  小善失望而歸,隻好帶著幾個小廝大著膽子去了海上人間。


  小廝不放心,“二小姐,要不小的去知會大小姐一聲?”


  小善搖搖頭,“明天我會去找姐姐。”


  小善暫時不想讓紀雲窈知道,她擔心紀雲窈知道了會不同意。


  夜幕降臨的那一刻,陣法被人操縱著移開,金碧輝煌的高樓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


  小善帶著麵紗,低頭踏過門檻。


  她隻帶了幾個小廝,擔心出意外,她沒有以真麵目示人。


  小善先是去了一樓的格鬥場,等了約莫一刻鍾的時間,她並沒有見到裴九。


  隨著一聲哨響,勝負已定,台上格鬥的兩個人一瘸一拐下了木台。


  小善跟在其中一人後麵,走到人少的地方時,她叫住那人,“你們這裏有姓裴的嗎?”


  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打量著小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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