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第37節

  “別轉移話題啊,先回答我的問題。”紀雲窈道:“沈暮朝,你是不是喊了我的名字?”


  紀雲窈認真注視著沈暮朝,仿佛一定要知道個答案。


  見瞞不過去,沈暮朝笑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快,“是,不過,其實也沒什麽。”


  “陸嫣的背影看起來和你有點像,當時情況緊急,我就喊了一聲,衝了過去。不過,其實還沒到她身邊的時候,我就認出來她不是你了,但我不替她擋一刀的話,沒人能救她。所以,我其實不是特意要救她的,純粹是個巧合,你讓她不必那麽感謝我。”


  沈暮朝語氣輕鬆,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可紀雲窈清楚,這不是“也沒什麽”!

  歹徒手裏拿著刀,便是人高馬大的壯漢,都不敢上前一步,爭著搶著要往外麵跑,沈暮朝卻為了她,硬是衝到了百味樓大廳的最裏麵。


  紀雲窈道:“那也有可能不是我啊,當時那麽危險,你不害怕啊?”


  “我沒想那麽多,我總不能賭那個人是不是你。”沈暮朝道:“不是你更好,可萬一是你,你豈不是會很危險?”


  紀雲窈沒有吃糖塊,然而,她這會兒心裏卻像吃了鬆子糖一樣甜。


  她的臉也有些熱,紀雲窈垂了垂眸子,又低聲道了一句,“那你…為什麽要衝過去救我?”


  女子亭亭玉立在那裏,微微垂首,修長的頸白皙纖細,幾抹繾綣與曖,/昧氤氳在隻有他們兩個人在的屋子中,沈暮朝心頭浮出異動,視線移到一旁,摸了下鼻尖,“你…是姑娘家,還和我有了婚約,於情於理,我都該救你。”


  頓了頓,沈暮朝又刻意補充了一句,“事實證明,最後隻是一個誤會,你別想那麽多。”


  “哦。”紀雲窈低著頭,輕輕應了一聲,唇角卻是微微彎了起來。


  上一次落水,她在水裏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她的視野變得朦朧,她的腦袋暈乎乎,沈暮朝像是一道光似的,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那道光離她越來越近,給她指引著方向。


  虛弱無力的她,被沈暮朝環抱著。水裏隻有他們兩個,沈暮朝用力拉著她往前遊,帶著她脫離了周二郎的魔爪。


  而這一次,沈暮朝最終救的人不是她,這隻是個誤會,可紀雲窈卻有些開心。


  不,不對,是很開心。


  好像心裏長了一顆迎風飄揚的小芽兒,那顆小芽兒一會兒東扭扭,一會兒西扭扭,讓她的心跳個不停。


  紀雲窈想,無論沈暮朝月底能不能參加會試,也無論沈暮朝符不符合她的擇偶標準,她嫁給沈暮朝後的日子,應該會比她預想的好很多。


  在家養傷,沈暮朝也不是一天到晚都無所事事,他會試著翻閱書籍,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再躺下休息。


  隻是,沈暮朝腰間的傷很嚴重,無論坐在書桌前,還是靠著床頭,都不能太長時間。


  接下來幾天,陸陸續續有人來看望沈暮朝。


  最先來的便是沈暮朝的那些同窗,陸安、吳遠山都是和善之人,沒有提一句和會試有關的話題。


  不過,與陸安、吳遠山一道來的,也有和沈暮朝關係一般的舉子,一人道:“沈兄,你多久才能痊愈?”


  沈暮朝和這人不太熟悉,想來應該是聽說了他受傷的消息,這人才來看望他的。


  沈暮朝道:“這我也說不準,總歸時間不會短。”


  那人又道:“沈兄,那月底的會試你還能參加嗎?要是到月底你還好不了,應該就不行了吧?”


  這話一出,又有人道:“是啊,沈兄,你還是別逞強了,刀傷好的慢,沈兄啊,你好好養病吧,千萬不要急。等三年後,你的基礎或許會更穩固,總比現在要有把握得多。”


  沈暮朝沒出聲,見他不說話,有人等不急了,“沈兄啊,你到底下場不下場,給個準話吧,大家都是朋友,何必瞞著我們?”


  陸安皺了皺眉,關心的話沒說幾句,打聽的倒是挺來勁,這些人實際巴不得沈暮朝不下場吧。


  陸安沒好氣地道:“距離會試還有一二十天,這哪兒說的準?下場不下場,也和你們沒關係吧?若是不下場,剛好三年後我與暮朝又是同一科。”


  吳遠山打趣道:“嘿,你這就知道自己考不上了?”


  陸安道:“這是當然,我又不是暮朝,暮朝的才華咱們都知道,他若是能下場,金榜題名是板上釘釘的。”


  吳遠山:“對,暮朝的水平大家都知道,這次考還是下次考都一樣,反正啊,他肯定能考上。下次考也行,咱們兩個還能和暮朝一起,也不孤單了。”


  陸安、吳遠山絲毫不給那些人插話的機會,那幾個人隻好訕訕閉了嘴。


  其實想打聽沈暮朝是否下場的,不是少數。


  會試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三年又三年,往年沒有高中的,加上今年第一次下場的,舉子多如牛毛,但名額就那麽多,少一個人參加,別的舉子就會多一分希望,尤其是沈暮朝這樣如此有競爭力的對手。


  沈暮朝下場,具體的名次不好說,但金榜上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除了沈暮朝的同窗好友,希望他不下場的不是少數。


  甚至不乏有些陰暗小人幸災樂禍,巴不得沈暮朝傷得更重一點,錯過這次會試。


  陸安尋著機會,把那些沒眼色的人轟走了,“暮朝,也就是你脾氣好,要是我,才不耐煩搭理那些人。”


  沈暮朝笑了一下,“不妨事,躺在床上養病實在無聊,看那些人像秋後螞蚱蹦躂幾下,也算有趣。”


  一位同窗打趣道:“你受了傷,天天有紀小姐照顧,哪裏能無聊?”


  提到紀雲窈,另一位同窗怨念地盯著沈暮朝,“暮朝,你可太不夠意思了,我還是從別人嘴裏聽到你和紀小姐定親的消息的。”


  知道這件事後,這人急著想來找沈暮朝打聽,奈何當時京城突然爆發時疫,他被關在家裏出不來,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沈暮朝勾了勾唇,“事發突然,本來是想著等會試後再去提親的。


  一旁的陸安插了一嘴,“紀小姐的仙女般的人,如今成了你的未婚妻,暮朝,你不知道多少人恨你狠的牙癢癢!我前幾天去書肆買書,還聽到有人在討論這件事。”


  吳遠山接過話,“暮朝,來了京城後,那麽多女子向你示好,你都無動於衷,難不成你早就對紀小姐心生傾慕了?”


  早就愛慕紀雲窈?當然不是。沈暮朝笑的和煦,“行了,你們想知道什麽,等會試後再說。”


  吳遠山嘿嘿笑起來,“暮朝你不會是不好意思了吧?”


  沈暮朝掃他一眼,“我是擔心說下去,對你這種孤身寡人不好,你會羨慕嫉妒恨!”


  聞言,其他幾位同窗打趣沈暮朝,“我算是看出來了,暮朝,你這是故意在顯擺啊!”


  陸安與沈暮朝住得近,大嘴巴道:“暮朝當然是在顯擺,上次我來看望暮朝,紀小姐還要給暮朝喂藥呢!”


  沈暮朝:……這真是個誤會。


  他不能下地,當時紀雲窈晨從丫鬟手裏接過藥碗,要把藥碗遞給他,陸安突然來了,而他們兩個之前在外頭好生秀了一波恩愛,擔心崩人設,紀雲窈才說要給他喂藥的。當然,最後是他自己喝的藥。


  但落到陸安眼裏,便是他受了傷,紀雲窈擔心得不行,他和紀雲窈恩愛非常,甜甜蜜蜜。


  幾位同窗打趣得更厲害了,最後,這些人站起來,“暮朝,我們也不打擾你了,你安心養病,別的不要多想。”


  離開青石巷的時候,陸安、吳遠山一行人恰好遇到了紀雲窈。


  幾人紛紛打招呼,“紀小姐。”


  “紀小姐來了!”


  ……


  紀雲窈笑盈盈地道:“你們是來看望沈公子的吧,怎麽不多待一會兒?”


  陸安也在青石巷住,前幾天來看過沈暮朝,一來二去和紀雲窈也熟絡了,他心直口快,“暮朝還在養傷,我們就不打擾他了。紀小姐,還有一件事,若下次有沒眼色的人來找暮朝,您讓小廝直接把他們轟出去吧。”


  紀雲窈道:“發生什麽事了?”


  陸安把剛才的事情講了一遍,“紀小姐,別看我們都是讀書人,但有些讀書人,心眼比針眼兒還小,那些人也不是真心實意關心暮朝的,拐著彎打聽暮朝要不要下場,這不是往暮朝的傷口上撒鹽嗎?”


  金榜題名魚躍龍門,成為有功名在身的進士,本是沈暮朝的囊中之物,然而臨門一腳出了意外,連下場的機會很可能都沒有了,別人還不斷地提起來,這不是給人添堵嗎?


  紀雲窈皺了皺眉,“我知道了。”


  沈暮朝受了傷,這幾天紀雲窈每天都會過來一趟,等小廝給沈暮朝換了藥,紀雲窈進來屋子裏,狀若無意地道:“與你關係親近的人,該來的都來過了,要不就說接下來你要閉門養傷不見客了?”


  沈暮朝看她一眼,“是不是陸安他們對你說什麽了?”


  紀雲窈驚訝地道:“你怎麽知道?”


  沈暮朝輕笑了下,“猜的,他們前腳剛走,你後腳就來了,你們應該能撞上。”


  紀雲窈道:“你沒猜錯,陸安確實對我說了些話,我覺得他說的對,有些人沒有見麵的必要,不過是一群惹人厭的不速之客罷了。”


  陸安、吳遠山等人對他的維護,紀雲窈對他的關心,沈暮朝是知道的。


  安靜了一會兒,他突然道:“我受傷後,你和紀夫人好像從未在我麵前提過會試。”


  沈暮朝能主動提起這個話題,說明他心裏不在意的,既然如此,紀雲窈實話實說,“當著你的麵沒提過,但私下裏我和我娘親還是討論過的。”


  沈暮朝歎口氣,“其實這幾天有時候我也很後悔,早知道會傷得這麽重,當日我就不該衝出去。”


  紀雲窈眉心微蹙,她不知道沈暮朝是怎麽想的,但在她和所有人看來,沈暮朝是不可能參加會試的。


  紀雲窈本想說些安慰的話,望著沈暮朝低垂的眸子,卻陡然發覺,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勞的,沈暮朝怎麽可能不遺憾、不後悔呢?

  寒窗苦讀這麽多年,背井離鄉從青州來到京城,為的就是這一次機會,一旦錯過又是三年。


  他是大英雄,救了那麽多的人,自己卻受了傷流了血,還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次機會。


  沈暮朝看起來一切正常,好似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但他其實心裏不怎麽好受吧!

  沈暮朝需要的不是安慰,寬慰的話到了嘴邊,紀雲窈又咽了下去,“距離會試還有十七天,沈暮朝,你要參加嗎?”


  她不是問沈暮朝想不想,而是要不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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