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第23節
過了今天,他要把紀雲窈身上的刺,一根一根地拔掉。
冰冷的湖水加上心裏如潮水般襲來的恐懼,紀雲窈心跳如鑼。
哪怕還隔著一段距離,她也能看清周二郎打量過來的視線,那□□裸的視線讓人作嘔。
如若不是周二郎,紀雲窈不用在水裏泡這麽久,她可以直接上岸,但眼下,距離她最近的岸邊,卻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眉河兩側,隔著一段距離就站著一個人,不用想都知道,這是周二郎用來對付她的。
即便紀雲窈逃脫了,可等她遊到岸邊,她還是會落入周二郎的手裏。
紀雲窈一顆心又往下沉了沉,周二郎今天設的局非常巧妙,壓根就沒打算讓她逃出他的手掌心。
沒辦法,紀雲窈隻得屏息低頭,把整個身子藏在水中,朝前方遊去。
她在水下,周二郎一時難以發現她,然後趁岸上那些小廝不注意,她尋著機會上岸,這樣才能保全自己的名聲。
見有人落水了,期間也有人不知情的人要下水幫忙,但都被周二郎派去的那些小廝給攔著了。
紀雲窈使出渾身解數,朝岸邊遊去,可湖水異常冷涼,仿佛有千百根長針不斷刺入她的骨頭中。
泡在水裏,紀雲窈腦袋是疼的,雙腿是疼的,渾身上下都是疼的。
起初,紀雲窈在水下屏息遊動還算輕鬆,然而沒過多久,她逐漸力不從心,每遊動一次,她的動作都變得格外艱難。
紀雲窈能清晰感受到身上力氣的流逝,她浮出水麵換氣的動作也越來越頻繁。
不多時,紀雲窈和周二郎的距離被拉近許多。
如果沒有之前的逃婚風波,那她就算今天夜裏被周二郎碰了也無妨,名聲毀了就毀了唄,以後養個年輕貌美的麵首就行了。
可周二郎這個狗東西,腦子抽了非要逃婚,不為自己著想,紀雲窈也得為整個永安侯府著想,她現在連養麵首的後路都沒有了。
這一瞬間,紀雲窈把自己死後的事情都想好了。
她體力不支,湖水全進到她的鼻子和嘴巴裏,溺死在水中,被人從水裏打撈上來,她渾身又僵又硬,成了一隻難看的落水鬼。
不對,紀雲窈苦中作樂,她就算是落水鬼,一定也是最好看的那一個。
*
拿著糖葫蘆的小女孩和提著兔子花燈的小男孩,高興的向沈暮朝擺擺手,這才離開。
沈暮朝下意識又往麵具攤子看了一眼,隻見紀雲窈已經挑好了麵具,和小善還有一個姑娘一起離開了。
沈暮朝正要把視線收回來,突然,麵具攤子前擁擠起來,數百人推著擠著穿過麵具攤子,等人群過去,沈暮朝注意到,紀雲窈不見了。
小善和丫鬟明綠急得不行,“姐姐,姐姐!”
“小姐,你在哪兒?”
也是人多,越是容易出意外,沈暮朝快步走過去,幫著小善一起找紀雲窈。
注意到有人落水,沈暮朝朝湖邊走去。
眉湖邊的光線不如街道上明亮,湖水中女子衣裙的顏色,隱約像是紀雲窈的,沈暮朝正欲救人,發現水中還有一人。
察覺不對勁,沈暮朝環顧一周,隻見岸上隔段距離站著幾個矮個男子,那些人的打扮,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廝。
有人落水了,那些小廝緊緊盯著水麵,卻毫無反應。
沈暮朝不認識周二郎,如果不是他發現了不對勁,他也會被瞞過去,以為周二郎下水是要救紀雲窈的。
沈暮朝沒有聲張,朝前方的一個小廝走去。
周二郎交代過他們,不可讓任何人破壞今天的這個局。
看到沈暮朝,矮個小廝趾高氣揚地走過去:“幹嘛呢?”
沈暮朝淡聲道:“下水救人。”
“不用你救,一邊去。”小廝說著話,揮了下手。
見沈暮朝沒有反應,小廝挽了挽袖子、準備動手的時候,沈暮朝驟然伸手,掐著小廝的脖子。
沈暮朝臉龐清秀幹淨,手指也是修長如玉、骨節分明,一看就是個翩翩君子。可誰也想不到,沈暮朝是習過武的。
他攥著小廝的脖子,手背青筋浮現。
沈暮朝的力道不小,小廝呼吸困難起來,他覺得自己的脖子,此刻像是一團棉花,輕輕鬆鬆就可以被麵前的這位公子折斷。
幾個呼吸間,小廝就暈了過去。
見周二郎快要追上紀雲窈,沈暮朝隨手拿起河裏的一盞河燈,朝周二郎的腦袋砸去。
小巧的河燈,從沈暮朝的手中飛出,恍若箭矢飛在空中。
“砰”的一聲,兩眼泛著淫,/光在水裏往前遊的周二郎,頭頂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河燈徑直砸到他的頭上,周二郎伸手一摸,竟然腫了一個包。
周二郎“嘶”的一聲,速度慢了些。
沈暮朝在岸邊喊了一聲紀雲窈的名字,隻是,不知是紀雲窈沒聽到,還是無法回應,波光粼粼的湖麵,沒有任何動靜,除了肥頭大耳的周二郎,也看不到其他人。
可沈暮朝清楚,水中還有一個人。
沈暮朝遲疑了下,湖水雖然清澈,但對他這種有潔癖的人來說,若無必要,他是不可能下水的。
可當務之急,救人要緊。
沁涼的湖水中,紀雲窈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如果這時有哪位神仙顯靈,她一定要給神仙修廟宇!
紀雲窈甚至想到了清泉寺的佛祖和月老廟的月老,她們永安侯府給寺裏捐了那麽多的香火錢,當日,她對著月老爺爺祈禱時也很虔誠,月老爺爺還有慈悲的佛祖,怎麽不顯顯靈救她一命呢?
不管怎麽說,反正周二郎那個狗東西別想毀她清譽。
想算計她,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紀雲窈拔下發間的珠釵,緊緊握在手裏,打算如果落到了周二郎的手裏,就用釵子對付他。
正在紀雲窈糾結要不要來個魚死網破的時候,水下迷糊的光線中,突然出現一道頎長的身影。
男子朝她遊來,離她越來越近。
***
紀雲窈頭發濕漉漉的,衣衫也是濕漉漉的,水漬不斷往下滴落,把周圍的青石地麵都打濕了。
一陣寒風吹來,紀雲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沈暮朝擰著長袍上的水,看她一眼,“還能堅持嗎?”
坐在石板上,紀雲窈身子縮成一團,打著顫,“…能。”
雖然很冷,可現在是在岸上,剛才她在水裏待了那麽久,都堅持下去了,沒道理這會兒堅持不下去。
想她堂堂侯府大小姐,如今竟然成了落湯雞。
不過,沈暮朝也沒比她好到哪裏去,沈暮朝的衣衫也盡數被打濕,緊緊貼在身上。
沈暮朝拿著長袍走過來,“待會兒送你回府,還是你要去找小善她們?”
剛才在水中,紀雲窈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沈暮朝遊到水下,找到了她。
東市沿河長街那裏是眉河的下遊,人流眾多,紀雲窈在那裏上岸,於她名聲無益,加之那裏還有周二郎的人,於是,沈暮朝帶著紀雲窈往眉河的上遊遊去。
眉河的上遊位置偏僻,平常沒有多少人去那裏。
果不其然,雖然距離遠了些,但紀雲窈和沈暮朝上岸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紀雲窈脫離了危險,暫時也保全了名聲,她心中的恐懼散了些。
紀雲窈臉色蒼白,緊緊抱著雙臂,盡量讓自己說話時不要發抖,“我…我想去馬車那裏,車上有我的衣服,我需要把這一身濕衣裳換下來,並且,我還有一件事需要做,我擔心周二郎留有後手。”
沈暮朝沒有多問,應了聲好,把手中的長袍扔給她。
紀雲窈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她渾身濕透了,不能出現在別人麵前,而馬車停放的地方,不止停有永安侯府一家的馬車,許多大戶人家的馬車都在那裏,如果她不加掩飾就這麽過去,肯定會被別人看到的。
仰著小臉兒,紀雲窈道:“可是用你的衣裳蓋著臉,我怎麽走路啊?”
沈暮朝:……這倒是個問題。
紀雲窈是大家閨秀,女子的清譽十分重要,她不能就這麽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可擋著臉的話,她又看不見路。
沉默片刻,沈暮朝出了聲,“要不,我背你?”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願意的話。”
就算紀雲窈不願意,也不行啊,形勢擺在這兒呢,眼下她能依靠的人,隻有沈暮朝。
紀雲窈輕聲道:“我當然願意,隻是又要麻煩你了,謝謝你,沈公子。”
女子個頭不矮,但趴在沈暮朝的背上,沒有太多重量。
除了被爹爹和表哥們背過,再也沒有人這麽背過她,紀雲窈不是很習慣,她雙手攬著沈暮朝的脖頸,讓自己的上半身和沈暮朝拉開距離。
隻是,這樣一來,沈暮朝不是很舒服。
剛才把紀雲窈從河裏救上來,他的體力已經消耗了不少,紀雲窈這種姿勢,更是耗費他的力氣。
注意到沈暮朝的呼吸粗了些,紀雲窈小聲道:“你累的話,可以把我放下的。”
沈暮朝呼出一口氣,“倒也不是累,而是你這個姿勢,讓人不是很舒服。”
紀雲窈怔了怔,把自己的身體貼到了沈暮朝的背上。
兩人裏裏外外的衣裳都是濕的,紀雲窈趴在他的背上,兩人毫無距離,所有的感受都明顯起來,女子胸,/前的柔弱與輪廓,他可以感覺到。
這會兒的姿勢是舒服了,可沈暮朝後悔自己剛才要那樣說了。
沈暮朝耳廓一熱,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聽到沈暮朝的呼吸又急了些,紀雲窈環著他的脖頸,偏向左側,輕輕出聲,“沈公子,你很累嗎?是不是我太重了?”
女子身上有一股清甜的香氣,不斷飄入沈暮朝的鼻端。
沈暮朝:“…不重。”
紀雲窈用他的長袍搭著腦袋和上半身,說話的時候,離他那樣近,女子清香的氣息,灑落在他的側臉。
像是被一陣輕柔的風拂過,有些酥,/癢。
安靜了下,沈暮朝又突然道:“好好趴著,你別說話了。”
“哦。”紀雲窈乖乖趴在沈暮朝背上。
快到永安侯府馬車停放的地方,沈暮朝把紀雲窈放在一條巷子裏,“我讓小廝把馬車拉過來,你在這裏等著。”